在容琳惊异、昊琛自若的眼神里,一袭蓝布长衫的苏春生洒然而入,昊瑱捏着诊包跟在后头。他扫了一眼半倚半坐的金桔,自对昊琛道,“您要早说砍头的话、早把那位姑娘吓出身冷汗,兴许病还好了,何用急三火四再去把小子掳了来?!”
容琳未料这看着清瘦而不羸弱、略有孤介之气的年轻人就是昊琛口中医术顶好的人,看昊琛的脸色,两人并非旧识,那这苏大夫的话听着就是讥刺了,犹疑着去看昊琛,昊琛象未听出不妥,恭敬道:“久闻‘狂医’之名,今日幸会!内子侍女有疾,赖指先生妙手回春,昊琛先谢过了!”说着真就肃手为礼。
苏春生原是有话要说,见李昊琛如此谦恭,一旁气质卓然的女子和炕上两个丫头又全都殷殷望着,就暂且把要说的咽回去了,只对炕上那个脸圆眼也圆的丫头道:“让那位姑娘躺下吧,右腕露出即可!”青杏和金桔依言而动,苏春生自开了诊包,取出一截儿红绳,对炕前侍立的张嫂道,“把这个系于那位姑娘腕上!”
昊瑱在一旁看了道,“苏大夫,这人你都看见了,怎么还用悬绳诊脉?”若说没打照面儿用这个避嫌的法子还说的过去,现下病家都不避讳了他还如此做作,分明是故弄玄虚!
苏春生象知道他的腹诽,冷冷盯了他一眼道,“将军们可以为所欲为,我却是要按规矩行事的!小子平生都是如此诊脉……”
“先生,舍弟无礼,请恕冒犯!”昊琛以目止住昊瑱,彬彬有礼给苏春生赔罪。容琳心下诧异:近半月的交往,早知昊琛不是温吞的人,偏对这苏大夫礼让有加,令像是挟怨而来的人总不得发泄的渠道,也不知他二人是个什么渊源。
李昊琛一味退让,苏春生也不好借题发挥,只觉得如锥子扎在绵堆里,辨不出轻重深浅的兀自郁闷,恰李嫂端了椅子近前,就顺势坐了,自将两指搭于绳上,一心诊脉。诊过了,又问了几句饮食,描述了舌苔症状让青杏看是否确实,青杏仔细看了金桔的舌苔,点头不迭,几欲雀跃,“一丝儿不差!”
容琳见此知他年纪虽轻却非浪得虚名,放了心,回头看苏春生收拾了诊包往外走,不由唤道,“先生,您还没开方子呐!”
就听苏春生道:“要方子何用?此处前后十里皆无人家!”更遑论药铺!
容琳哑然,后十里如何她是不知、前十里确是荒村野路唯有这一处行馆的,“那要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苏春生停步冷笑,“夫人且请问那位将军就好!”手直指向昊瑱。
昊瑱惊诧莫名:“问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郎中!”
“不是郎中又何妨?将军不是说自有道理么?”
他的话怨愤十足,昊琛听得皱眉,“老四,你对先生不敬?”
“我哪敢?”昊瑱哼道,“叫他走他不走,偏要煎完药,好容易煎完了,他又要找什么药箱子,我急着往回赶,没让他去……”
昊琛明瞭,难怪他会说“掳来”,“先生医者仁心,昊琛佩服!不知如今要用何药?”未待苏春生开口又补充道,“只要不是山参鹿茸之类,昊琛自当竭力!”
苏春生奇怪地看看他,道,“那倒不必,只是车前子、银柴胡之类就尽够!”
昊琛笑道,“那就请先生开了方子,我着人去取!”
苏春生闻言也不啰嗦,自到桌旁提笔写了方子,昊琛却不接,指着自他手背延至袖中的一道肿痕问昊瑱,“老四!先生这伤是怎么回事?!”
昊瑱也是才看到,瞠目,苏春生却嗤笑一声道,“将军不必责怪令弟,这却与他无关!”
听他如此说,昊琛的脸沉了下去,“老四,你没告诉贺达?”他说过要善待苏春生的!昊瑱听他的口气就知他是要动怒了,不敢怠慢,“说过了,老六也确是对他格外关照的,寝食都是单独准备,未与那些人在一处!”贺老六是极稳妥的人,断不会阳奉违,不然三哥也不会让他单独带那拨人,只这苏大夫手上为何有鞭伤,他也不明就里。
昊琛看昊瑱确是不知,转头对了苏春生,蔼然道,“先生,敢问这伤是何人所为?”
苏春生看一眼伤处,面有讥诮之意,“将军不知么?也不算是何人,误伤罢了。”
昊琛听了,目光闪动,不再问。苏春生却不罢休,“将军何不再问因何误伤?”
昊琛道,“先生,此事可过后再谈,只是这药……”
苏春生把方子递过来,“冷水放药、瓦罐、文火慢煎半个时辰,三服即可,告辞!”说着就要拂袖而去,昊琛温声唤道:“先生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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