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只手伸向自己,头顶的声音说着:“走吧。”
胆怯地将手递过去,眼前却倏地坍塌崩陷,世界一片荒芜。
始终皱紧的眉头,直到睁开眼才分辨清楚现实与虚无。光亮从屋子的窗户透进来,顺着光柱流到桌子上,像是还有一两滴落在桌脚的黑暗里。死角的尘埃,被阳光吸着往上漂浮,这些微粒,是不是并肩相约要一起共赴未来?将侧着的脸转回来,眼睛朝上盯着蚊帐,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低头瞥见外衫还罩在身上,一骨碌翻身起床。
径自就要打开房门朝外走,脑中突然想起一些零散的片段,难道昨晚我喝酒了?脚步停顿,按着门闩的手就要抽开,可想想还是打开门向院中走去。然而随后他又停下来,眼前所见的平和,也许是这辈子最奢侈的享受了吧。
打理得干净宽敞的院子,心修剪的藤架下面,一个女子靠在桌旁静静地睡着,阳光被揉碎了洒在脸上,睫毛投下一大片浅浅的影,就算只是远远站着,也能感受到均匀的呼吸。他微微笑了,又是不小心睡着了吧?
转身回房拿了一块薄毯子,穿过藤架走到她身旁,确认她已经沉沉睡着后,这才小心给她披上毯子,生怕惊扰了她。一低头便看到被她压在手臂下的册子,正待探头细看,就被小靥的说话声惊吓到了。
转头才发现小靥什么时候竟已站在身后,自己居然一点也没察觉。“余大哥,你醒啦?”小靥抱着一个大篮子,冲余昭原问道。
“……恩……”余昭原瞥了一眼李屋身上的毯子,糟了。考虑该怎么在小靥眼皮子底下撤离毯子……
“吃吗?”小靥将抱着篮子的手臂往上拱了拱,余昭原一看发现篮子里竟是花生。他笑着刚伸手抓了一把,就听身旁传来动静,一时心虚慌张,啪的一声花生掉了几颗。
“小靥,我也要吃嘛……”“吃”这个字,对李屋来说比打激素还管用。刚醒来就来个猛虎出洞,直接往小靥那里扑,只听又是啪的一声,有东西掉地上了。她心急如焚,难道是吃的掉了?回头一看,愣了一下,小靥今天这么好,还给我披了毯子。
“你给我披毯子了呀?”李屋刚睡醒脑子混沌的很,还没察觉到身旁还站着其他人,干脆同小靥之间建造了主谓宾从句。
“……恩……”
音色怎么不对?方向也不对?李屋惊愕地往身旁看去,小靥也感到十分奇怪,余大哥怎么会?余昭原据二人的反应,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太早承认罪行了。
“我看……天儿挺冷的。”余昭原生来就没干过这等包含人文关怀的事儿,哪儿懂得怎么解释。
难道跳了一曲《踏谣娘》,人也变得温顺了?李屋托着腮,将余昭原上上下下打量了不少于五六遍后,才颤声说道:“现如今懂得怜香惜玉啦?见我睡着也懂得给我披衣暖被啦……可算是回正途了呢。”
“等等,披衣?暖被?容我再改改,这表达不是很恰当……”说完对这样的表达不甚满意,想要继续斟酌一番,头上就吃了一个爆栗子。
小靥早将篮子递给余昭原,举着拳头恶狠狠地说:“让你算账,你倒好,又给我睡着了……”
李屋耷拉着脑袋,极为享受地沐浴在阳光下,眼睛半睁半闭:“太阳晒得暖洋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嘛……”边说边将脑袋往小靥肩膀靠去。
岂料小靥早猜到李屋要耍撒娇的花招,一见苗头就撇嘴躲开。可随后她就吃惊地长大嘴巴,眼前的景象把她吓得不知所措。
李屋闭着眼睛正觉着奇怪小靥今天怎么这么温顺,机会难得赶紧又往脖颈处钻了钻。可小靥最近用的什么皂角洗头,味道怪好闻的,可等脸上皮肤接触到过量毛发后,小靥什么时候把辫子解下来了?她幡然惊醒,猛的睁开眼,率先看到的是面前站着的小靥,脸上写满吃惊。李屋愣在当下,如果面前这个是小靥的话,那被我紧搂的人又是谁?
她不敢抬头看,用最慢的速度抽离对方的脖颈,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可当她低头看到那只装花生的篮子时,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曾经细细探究过的宽厚手掌正紧紧地扣在篮子外延。立正!稍息!弹开!三个分解动作一气呵成。
院中弥漫了好一阵子萧条与肃穆之后,就见有一个人脚底装着风火轮奔出去,随后砰地一声房门关上了。盯着那紧闭的房门良久,小靥回过头戳了戳李屋早已僵化的身体:“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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