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展身手（1 / 2）

第一章

瑞年，大雪。

荣府内，灯火通明。

贾母房外，不管是内院的媳妇还是外院的丫头婆子们都冒着鹅毛大雪恭恭敬敬的守在门口等候着吩咐。小丫鬟们一时引着大夫，一时端着痰盂捧盒之物进进出出，人流虽涌，但却鸦雀无声，没人敢咳嗽上一声。

正屋之内，数十盏琉璃灯下，满满一桌的时新菜蔬并着各色的**鸭鱼脯以及不知名的食材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贾母懒懒的靠在一个半旧的银线狐狸毛引枕上，眉头紧蹙。邢王二夫人在贾母身侧，半搀着贾母。李纨，凤姐等人各执了一双镂刻象牙箸，拢在贾母的旁边，一边替贾母布菜，一边苦劝贾母进点饮食。

贾母只淡淡的看了一眼那满桌子的山珍海味，便道：“嘴淡，吃不下。你们都散了吧，今儿不吃了。”

凤姐进前道：“我的老祖宗，你好歹吃上一口。这几日夜都一点饮食也不进了，便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了。我知道老祖宗你是要效仿那天上的神仙，但就是那神仙也有个贪嘴的时候，老祖宗你就看在我们做孙儿的面上好歹吃上那么一点子东西，让我们过过心，顺便也省的让我们回去受屋里头那个的埋汰。”

凤姐的话半真半假，但说得却极为婉转动听，又劝得极到点子之上，贾母和众人忍不住都笑了。

贾母半撑起身子，点着凤姐的头笑骂道：“真真是个凤辣子，这话连消带打，暗地里竟说起我来，倒是我不吃就是我的不对了。”邢王二夫人在这当口已经笑着扶住了贾母。

凤姐笑道：“老祖宗，我哪里敢挤兑你的不是。你病了这么些天，现刚刚好点，再不吃点子东西，可真真是要急死我们了。”说着便将手中碟子的小菜夹了送往贾母的嘴边。

那小菜色泽淡雅，看上去清脆欲滴，上面还勾着一层透明的薄芡，近闻更有一股淡淡的松脂香味，想来是先浸泡过松露，或以松露做了辅料。只这配料便已是为极品。

贾母吃了一口，刚到嘴边便吐了出来，摇了摇头。

邢王二人相对而视，不约而同的都是叹了口气。这道菜虽然只是小菜，但却是用上好的血燕兑上了冰糖清蒸了六个时辰，然后取其汤汁。再将新鲜的鲈鱼只取尾部的活剁成鱼茸，配以切好的笋瓜等物下到汤汁之中辅以佐料焖上两个时辰，起锅的时候再淋上松露等调好的芡汁而成。取的就是这道小菜营养但却清淡，想不到贾母一尝之下仍是一口便吐出来。

而这厢李纨又执箸换上了另外一道小菜。

但看这样小菜时，却是一粒一粒的小小丸子，色为粉红，晶莹剔透，白色的汤汁上还飘着一枚增味用的薄荷叶儿，盛在小巧玲珑的如同白玉一般的骨瓷之中，只看着便让人忍不住口舌生津。

贾母皱着眉头，品了一枚丸子，又是一口吐出。她捂着口叹道：“只一吃东西，心里就觉得闷得慌，酸气一个的劲的往外冒。果然是人老了，不中用了！”

凤姐赶紧上前哄道：“老祖宗的这身子骨硬朗着呢，这些个都是俗物自是入不了你人家的口。”

她正要张罗着招呼众人撤下这一桌子的酒菜，再换上另一桌来。贾母突然瞥见了桌子角角上似乎有个小小的围碟。

那围碟在众多的大小碗碟之中不甚显眼，碟中的菜色在各色的大菜掩映之下很容易就被忽略掉了，显然是作为配菜上来的，她们平日里吃饭自是不会去动。

但此刻贾母却似乎突然闻到了那小碟子中隐约传来了一股子清新的味道，宛若雨后初笋，令人口舌生津。贾母对那菜蓦然便有了胃口。

她指着离那围碟最近的小丫鬟道：“把那碟子给我拿过来。”

小丫鬟呆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贾母是让她拿那个不起眼的围碟，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凤姐看了那配菜一眼，急忙伸手一把拿过了，只见到一个浅紫色的小围碟里，细白的萝卜丝，嫩绿的贡菜丝，丝丝晶莹剔透，再配上了浅色的浇头，以及雕刻的小萝卜花，菜色虽然简单但看上却层次分明，极为可爱，让人忍不住便要咬上一口。

这时凤姐也隐约闻到了那碟子配菜散发出来的清香，她本是用过了饭方才过来专门伺候老太太进食，但也被这若因若无的香味给勾动了馋虫。因此心下暗道：这菜平日里倒没见过，不知道是出自哪个厨子的手里，倒让我也动了这个心思。

她瞪了那小丫鬟一眼，然后将那围碟递到了贾母的面前，问道：“老祖宗，可是这个碟子。”

贾母接过了碟子，闻了一下，笑道：“嗯，就是这个！你们闻闻，看这碟子里的物事香不香？”

凤姐笑道：“老祖宗可真真的会挑东西，我就刚刚拿这碟子过来的那个功夫，肚子里馋虫就被勾起来了。看来这里面到底哪个是佛，哪个是猴子，老祖宗心里是一清二楚，怪道我们刚才拿上来的那几味小菜你都不肯进，原来是留着肚子眼巴巴的要吃那么些子个好的。”

贾母笑着啐了凤姐一口，说道：“这里面还就只你这么个凤辣子敢这么说我。说得我好像亏待了你们似的。”她指了指邢王二夫人，又笑道：“你们倒说说看，就这么子点萝卜丝，我倒是亏了你们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