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见她陡然失落无措,越发没有头脑,便不去惹她,只当晴雯被宝玉所染,动辄就要做痴论。因此略坐了片刻,便推说时候晚了,回到自己房中。
晴雯这里迷迷蒙蒙,不多时也睡下了,只是十分辛苦。这一夜也不知梦到什么,及至天亮时方卸了劲道,全身轻松起来。
却说贾家这一日开了宗祠,众人上下忙乱,及至晚间稍歇。这一桩才了了,又有次日一桩各家子弟领取年物要烦。
这原是大族里得一项接济,但凡有不思进取者,或是成日只花度大手大脚,却无进益者一概皆可来领。此令一出,荣宁二府登时人满为患,挤得山满水漫,引得许多丫头在二门里叽叽喳喳,又看又笑。也有一头撞上哪个心事的,痴痴的望一眼,又扭着手帕子捂着脸发半晌呆。
晴雯因鸳鸯和珍珠都忙,那史湘云又一味最憨,只撺掇宝玉胡作非为,贾母不肯委屈他二人,便叫了一众嬷嬷看护。黛玉因和他们不是一处,倒空出来单顽,是以主仆二人只拣素净平安的为之,一时无事可做,便也躲在廊柱子后头看了一回人。只见颇有几个形容寒酸憔悴的,又有奸猾贪婪者,可谓世间百相,竟看了一半,自觉无趣,便与黛玉商议道:“姑娘,这里风大,那山石地下日头正好,咱们去晒晒怎样?”
林黛玉不答,一双杏眼痴痴不知看向何处,半晌方道:“什么时候晒不得,这会子我正有事,你倒来乱。”
晴雯看她目光游移,不禁疑惑道:“姑娘寻谁呢?”
林黛玉见她问,便悄悄喔着嘴,一面看四周无人,一面与她低声耳语道:“我的一个堂兄今日也来了,我瞧瞧他。”
晴雯闻言失笑道:“林家那样的人家,世代诗书,怎么也落魄到要来这里领饷,可见姑娘说谎罢了。”
林黛玉如今只有她一人劳诸事,自然亲近非常,便也无意瞒她,微微笑道:“你又知道什么,他是进京谋事来的,已来了几日。偏偏不得见我,倘或这么直着进来,必然要惊动人。这个节下,哪里有人能拨冗出来单见他一个,再者那样吵嚷开了,我又未必方便,更说不得话。因此只叫二哥哥暗地里知会了他,趁这会子人多悄悄的来,我见一见,大家也难知道,也全了他的心。”
晴雯听说恍然大悟,虽不知那堂兄是个什么阿物,到底是个亲人,便实在为黛玉高兴,不敢扰她。也跟着静静的在人头里寻,寻来寻去,只是不见踪影,黛玉也烦道:“这会子不来,再来也晚了。”说着竟不再看,推说乏了一径走了。
晴雯也道:“却是如此,眼瞧着要吃中饭,想必今日来不成也未可知。姑娘晨起就来了,这会子也歇歇罢。为这一面勾出前几日的病来越发造孽了。”说着随行在后,服侍她进房脱了衣裳躺下,又重新装了碳,焚好香,方独自去了园子里乱逛。
她自死后至今虽说日渐平和,然而心中诸多烦扰忧闷仍不能化,少不得时不时就要发作一回,偏偏又无可说之处,左右还是自己疑心一刻,复又自我开解一刻罢了。
晴雯一壁走一壁想,不知行到哪里,冷不防迎头来了个人,俩人又都匆匆而行,登时撞成一团。
那人冒冒失失,似不知痛,只满口胡言乱语道:“小生不敢,小生不敢。”
晴雯心中好笑,抬头去看时,只见一个哥儿生的俊雅大方,只是形容十分狼狈,帽子斜歪歪,手上提着袍子,裤脚却是湿的。怕是才从河里爬上来也未可知,不由笑道:“哪里来的猢狲?怎么青天白日的只往人家怀里撞?”
那人听说大惊失色,怕是半条命也唬掉了,连连摇手道:“切不可如此冤枉在下,实在不敢,实在不敢。”
晴雯见他惊慌,面上又青又白,越发要笑。偏偏还要强忍,只得装模作样咳了一声斥道:“你是哪家的子侄,拿了银子不走,倒来这里混逛?殊不知这里也是你能来的么?”
那人看她不怒时谈笑潇洒,发起威来却又是另一番光景,越发心虚不已。只恨说不得实情,支吾再三方道:“在下慌不择路惊了小姐,实在罪过。只求小姐指条明路,小生立时就走的。”
晴雯几时见过这样一个戏台上下来的,开口小生,闭口在下,真真是读书上的呆子。登时起了促狭心思,想也不想便道:“凭你是何缘由来的,想走却难了。”说着四下里乱看,方知自己是在桥上,见并无趁手之物,只得把自己手帕撕了几条系在一处,扯着那人手腕上来便绑。
那人可见也是个绣花枕头外面好看,里头糊涂。想他堂堂一个男儿,若要不肯,哪里敌不过一个女流。偏偏毫无作为,只怔怔的让晴雯捆绑。
晴雯一时弄好了,见他抱着桥头动弹不得,也不求饶,只愣愣的一派迷茫,更是好笑,乃道:“甚好,甚好,你就这么清净清净才好。”说着丢下他径自下了桥,三转两转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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