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的吧……”小左讷讷念着,眼睁睁地看着一抹银白带着几缕猩红的血色无情又残酷地穿透了萧笑的膛。破体而出的银剑尚余力未消,叮咛一声直钉得入土三分。
周遭的一切好似幻影漂浮又开始显得那么不真切,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那一抹白色凄然地划出一道弧线,如同白莲凋谢颓然落地。
那一瞬,小左瞳孔骤然一缩,喉头呼吸一窒,它的心竟似漏跳了一拍。
“天啊!沅洲!你干的好事!”孔均一脸的悲愤,知道是沅洲该死的老毛病又犯了,当下他不由破口大骂起来,“什么烂记!这下可怎么活捉猫又?”
沅洲果然慢半拍地打了一个指响,恍然想起了先前孔均和他说过的捉妖计划,现在他却把制妖的关键人物给一剑杀了,这下是打乱了孔均的如意算盘了。沅洲面上愧色全无,轻描淡写道:“没关系,对待妖畜就该用对妖畜的方法,死便死了,若是侥幸留得它一口气你再捉了去给姐姐耍。一早就该如此,何必搞得如此复杂。”说完还不屑地向孔均翻了半个白眼,直将孔均气得直跳脚。
“你下手没轻没重的,一会若断了个胳膊缺了个腿的还要它作甚!”话是这么说,现下人都要死了,孔均还当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正这时,一声撕心裂肺的恸声震彻云霄,覆过了一切杂音,“——笑儿!我的笑儿啊!!!——”斜下里,一个灰影几近疯狂地窜了出来,连滚带爬匍匐着扑向地上的萧笑,正是半身被缚的沈彪,他青灰的面上双目赤红,脸上已然老泪纵横,竟是无声地泣了。
萧笑喉头猛地又咳出一口鲜血来,他的身下是一片粘稠的红色正徐徐地韵散开来。萧笑的双眼已然无法聚焦,眼神飘渺地望着天空,那清澈的墨玉眼似是锡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镜,氤氲地映照出一方蔚蓝。就这样,安静地,萧笑停止了呼吸。
“啊——”沈彪嘶吼一声,面孔痛苦地扭曲起来,“啪”地一声他浑身肌骤然膨胀,一下爆开了身上缚着的绳子,“什么狗屁神仙,老夫跟你们拼了!”说完随手捞起一把武器,不要命地冲着沅洲杀去。
老掌门的爆发似是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一下漾起了波纹,让蜀山的众人纷纷醒了神。那几人本不是仙,分明是杀人不眨眼的魔。谁人愿做待宰的羔羊?看到之前身边的人毫无抗力地被宰杀,他们现在更愿意拼命一搏。霎时,蜀山的弟子们此起彼伏响应起来,各个都奋起反扑看守他们的人,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
小左对这一切都充耳不闻,周围的嘈杂混乱仿佛都与它隔绝了一般。它木木然地穿过嚣杂的人群,眼中无他,唯地上一抹斑驳的白色。它走到萧笑身边就这么居高临下、歪着脑袋地看着他。
已经死透了,还是它喜欢的新鲜死人的味道。
萧笑的脸上眉眼淡淡,没有不甘、没有怨愤、没有恐惧。他睁着的双眼映出天空淡淡的蓝色,彷如他生时给人的那般温润的祥和感。
“傻子…...”从萧笑轻抚他的脑袋毅然转身时开始小左便一直处于混沌状态,满脑子挥之不去的是那一双亮若星辰的墨眸,那似乎读懂了一切,包容了它一切的眼神。其实,虽然是小左先提出的,但它只不过是想刺激刺激萧笑罢了。它本不会冒着自己的命去救一个糟老头,更何况是在它不清楚对方实力的前提下。除非萧笑命令它或是如人提议那般放弃它。无论哪者,小左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它实在是没给他留下什么选择的余地,可萧笑却懂了。……也许小左自己也没有发觉那一刻它自己真正的用意,它恐怕是带着小小的不安,微笑着试探萧笑会否为了那个他至亲的亲人而罔顾它。
该说萧笑是傻子吗?不,绝不是。事实上他心如明镜,比谁都更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知道很多,只是他从来不说,都只埋在心底。他知道沈彪最初待他好是为了寒星剑,他知道沈彪硬生生拆散了他的父亲和母亲,他也知道就是沈彪要将他和父亲赶尽杀绝的;同样的,他知道小左生残忍,草芥人命,他知道小左常吃人,他甚至知道是小左吃了墨九师兄…..可是——
自小经历了许多,萧笑是个更懂得珍惜的人。他也更明白该如何珍惜真正对自己好的人。比如沈彪,不管曾经怎样,不管是否出于愧疚,他后来一点一滴付出的感情都是真挚的,萧笑打从心里看得清楚。比起追究过去了的过去,他更愿意珍惜现在拥有的亲情。十年里是沈彪在蜀山给了他一个安定的“家”。
小左的好,萧笑比小左更清楚。从小到大,尤在颠沛流离的少时,是小左给了他神依托。渐渐成长,知晓了小左黑暗的一面,他没有害怕没有厌恶,有的更多的是疼惜。他感到那是小左对人的极度不信任和心底深深的厌恶。十几年来,小左与他亲近着却又时时警惕着,就像一只内心闷闷地期盼着被人拾起来的小刺猬。萧笑选择了实际行动向小左证明他有多在乎它,且绝不会背叛它。人没有那么坏,尚有真情在,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点亮小左内心的黑暗。
拯救沈彪他虽义不容辞,但也绝不会因此交出小左。而萧笑有萧笑的坚持,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是小左的爪子再次沾染人们的鲜血。于是,萧笑选择了一条最直截了当的道路。他想到用自己的力量,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这一切。不论结果如何,都将以他的生命画上休止符。这也是他对自己问心无愧的交待,因此,他能死得如此祥和。
若说小左的内心是一汪墨色深潭的话,那萧笑就似沾染其中的一滴白色的油珠,不论怎样翻腾,黑色都将湮没不了这点光明。
“奇怪……?”小左皱着小脸,右手紧紧地揪住了自己的口,从刚刚开始那里就一直传来阵阵锐痛,“怎么回事……是缚灵锁断了吗?……那我是不是从此自由了?”小左微低着头喃喃自言自语道,就连它面前出现了个人它也没有抬头。
“妖畜,你用不着猫哭耗子假慈悲!是你!都是你害的!畜生!先是姥姥现在居然连萧笑也……要不是你、要不是为了你——”橙雨说着激动得浑身发颤,当下怒不可遏地赤手化出冰刀,不顾自己糟糕的身体愤然向小左袭去。萧笑的死亡让她对猫又的憎恨达到了顶点。
“哭?”小左有些奇怪地伸手往脸颊一触,入手处果然已是濡湿,泪水顺着他小小的面颊滑落下来打湿了前襟。吃过许多人,顶着人皮小左也哭过,只是它向来只是照本宣科,依样画葫芦地学着被吃之人生前的情景来演绎罢了,它本不曾体会到何为哭时的心境。原来,竟是这般难受。
小左从来都是自私的。对它而言除了自己的小命,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东西了。它厌恶人类,觉得人类就该是它饿时的口粮,闲时的玩具罢了。当初,被束缚在萧笑身边它也想过,不过和人相处混个几十年的光罢了,忍一忍,到时候它还是它。只是现如今才十余年的朝夕相处,它却觉得有些事变了。现在萧笑死了,剩下的人都与它无关了,它大可一走了之,它该高兴的,它自由了,它本可以同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四海为家了。可是为何此刻它的口犹如千斤巨石压顶般窒闷?而它又该何去何从呢?第一次,小左感觉到了茫然。
小左愣神间,脚边忽然骨碌碌滚来一个圆滚滚的物什,正好被他的脚一挡停了下来。这是个人头,是沈彪的人头。如此狰狞扭曲了的五官简直无法与那个眉眼肃然的蜀山老泰斗想到一处去。沈彪的死就如同催化剂般使得小左内心泛起了层层涟漪,它原以为老头待萧笑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
在强者面前,弱者总是如同蝼蚁般脆弱。在“仙人”沅洲和孔均面前,凡人如沈彪便是蝼蚁般的存在。“愚蠢的人”,看见沈彪一脸的悲痛欲绝,飞蛾扑火般冲去同沅洲拼命,小左曾是这般想的。力量的差距明摆在那里,两人之间是不可踰越的鸿沟。它原本不理解,现在却懂了。
不可原谅。那丝念头刚跳了出来便迅速在小左脑海中扩散开来犹如黑丝缭绕越聚越大。这无关差距,无关算计,第一次小左不在乎眼前的对手是强是弱,它只想撕开对方渲泄内心滔天怒火。
倏然,小左眼睛金光大盛,它向右错步一移,轻易地避开了橙雨的冰刀,接着它又虚空踏步翻身往空中猛然一跃,黑气一爆,半空中它腾然化出了原型。小山一般的双尾黑猫张开血盆大口,妖气往地上一卷,在橙雨的尖叫声中一口将萧笑的尸身吞入了腹内。紧接着,它四足一蹬两尾一旋,掉头便走。
“妖畜,哪里跑!”沅洲急啸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向小左追去,孔均亦紧随其后。
小左一直向北,直到一方后山的空旷处这才停了步转首等两人追上前来。
意识到小左并不是逃跑却只是找了个不牵连蜀山其余人的地带,沅洲和孔均不紧不慢地徐步向小左走来,孔均更是玩味地嘴角一勾,尖酸刻薄地嘲讽道:“啊呀呀,猫又怎得转了?现今竟顾及起人命来了。这只畜生还当真与众不同呢。”
“哼,”沅洲看着小左庞然的身躯,脸上全无惧色却是冷冷一哼,“管他的,一样是妖物,除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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