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她的那一天,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上班下班,然后准备和某个美女护士的约会。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偏巧就在他下班的那一刻,医院里骚动了起来,七八十来人抬着一张简易担架扑了进来,一迭声地催着医生救命。
本来他是要下班的,可是鬼使神差一般,他凑过去看了一眼,就见担架上躺着个恐怖的血人儿,手脚上的撞伤不提,一张脸上亦是血渍斑斑,看起来恐怖到了极点。
他只略略扫了一眼,已经大致估量出她的伤势有多严重,要修复完全的话,只怕不是三两个月的事,叹了口气,他正要走开,却有一只手,牢牢拉住了他的衣服下襟,血人儿的喉咙里拼命挤出了几个字——
“我不要死……救我。”她说。
她的手小小白白,上面惊心动魄地沾染着殷红的血渍,那一刻,他诧异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她居然奋力睁开了眼睛,一时间只觉灼灼如流光,燃烧着不甘。
自此沉沦。
那个时候她多大?十六岁?还是十七岁?一晃到如今,居然也有六七年了。
他问过她怎么会被车撞得这么厉害,她只是笑,说是自己不小心,太心急的原因。后来她毕业后找了工作,却不知道为何居然克服了一度的心理障碍,而且最后还学会了开车。
他总会想到初见她时她的那种目光,那样积极的生命力,让他全身心震撼,无法不去动容。
她注定是他生命中的天魔星,一见到便再也逃不开宿命的安排,他是无神论者,但在这一点上,他却坚持至今。
缓缓将车子靠近人行道,停在合适的位置,他下车走近那站在路边发呆的小姑娘。
“hello。”他对着她笑,上下打量着她,没有忽略掉她此刻落寞的神情。
总得想些什么法子哄她开心才是,他心里如是想。
“嗨。”阮秋笛顿了一下,然后才开口和他打招呼。
“发什么呆?”他笑着顾左右而言他。
“没什么。”她笑笑,仰起脸看他,“你明天还要上班,今天干吗又要来接我?没必要的,我走回去就好了。”
“谁说没必要?”他坚持,看着这让他心疼的小姑娘,“难道你要我丢下我的小姑娘自己在家睡大觉?”
“说什么呢?”阮秋笛大为尴尬,一张脸微微发热,“你就喜欢胡说八道。”
“我哪有胡说?”司骏立即叫屈,转脸看她身形单薄孑立一旁,伸手将她拉过来往车子里推了过去,“上车,我带你去吃东西。”
她最近瘦得厉害,越发显得下巴尖尖,好像脸上只剩下一双大眼,每每让他看到就觉得怜惜无比,或许她可以纵容自己这样瘦下去,但是他却不允许。
“去哪里?”她坐上车后问他。
“随便看看吧。”他笑着看了她一眼,随即发动车子走人。
她坐在车子里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她不是多话的人,但是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倾诉的愿望,只想说些什么,有些隐秘的心事几乎都要冲口而出了,却又要被她狠狠压在心底,噙在口中,只好不停地说着别的什么来分散心思。
到了地方却看到餐厅里灯火明亮,人倒不怎么多,很安静,进去了之后发现环境也很好,干干净净看起来舒服无比。
“你怎么知道这地方?”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悄悄问他。
“朋友介绍的。”他可没敢说是有美女曾经在这里约过他。
“哦。”她似笑非笑,点了下头。
吃东西的时候他和她说话:“最近有回家吗?”
她抬头看他一眼,瓷质勺子不小心在碗口轻轻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没有。”
“我听说桃花已经开了,再不去,恐怕就看不到了。”她家住在城市郊区,那儿有一望无际的桃林,他曾经去过一次,直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
“你随时都可以去看啊,又没人拦你。”她只是笑,细细地品尝面前的食物。
他立即沮丧万分,“你明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她咬着勺子笑吟吟地看他,神情俏丽,容色宛然,直看得他心里一阵一阵地跳,只好掩饰地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她又开口:“最近公司事情蛮多的,我已经跟家里人说过了,可能过一阵子才回去。”
“可惜了今年那么好的桃花。”他叹了口气。
“不会啊,纵然少了些旧人,自然会有别的新人欣赏。”她想到那一片桃夭盛景,言语间突然也掺杂了些许遗憾。
“还是回去看看吧,要不我送你,顺便带我也去看看?”他却又笑起来,如意算盘打得极好。
“你想干吗?”她白了他一眼,心里明白他话里有话。
他大受打击,叹了口气,鼓舞士气后重新追击,“什么时候做我女朋友?”
“这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她微微咬了下唇,低眉顺眼,就是不抬头看他。
“你也拒绝我好多次了。”他看着她那样子,心下一阵失望。
她只用力咬着唇,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撞在碗沿丁当作响,响了几下后她又觉得尴尬,只好松开手去。
“没关系,”见不得她委屈的样子,司骏笑了起来,给她、也给自己找台阶下,“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反正我都已经被打击惯了,不怕的。”
她偷偷松了口气。
司骏就这一点最好,永远不会强迫她做她不开心不情愿的事情,永远都不会让她陷入尴尬的境界而不伸手相助。
“等下我送你回家。”他笑了一笑,只装作一切都似往常,将刚才的尴尬遮掩过去。
“好。”她嫣然一笑,面色和悦至极,真真切切地假以辞色一回。
第二天进公司没多久,就出了件事。
有个客人本来在她们这边定了一张4.5折飞广州的机票,但是那个客人怕不保险,所以就要了民航的号码又在那边订了一张票,据客人自己说订的是4折票,后来她们公司给客人送票的时候,那人就跟送票师傅说明明可以订到4折的票,干吗报4.5折?而且她现在在上班,不方便下楼拿票,所以她就要送票师傅把票先带回去给她问一问是不是有4.5折的票,然后要送票师傅晚点再给她送票。
但是当时她可能表达的意思有问题,总之结果就是那张票被送回来后,就被人把位子取消给作废了。如今到广州去的票早就没那个折扣,客人就不依不饶,坚持说她没有取消那张票,现在她就要那张票,结果整个上午,公司里都有点兵荒马乱的味道。
“这事情处理不好的话,我肯定会投诉你们的。”末了那女人很嚣张地做最后结论。
接电话的同事愤愤然地挂了电话,“神经病!她自己没说清楚反而怪别人,投诉就投诉,谁怕她啊。”
“但是有投诉的话会给咱们公司带来影响的。”另一个同事一边出票一边加入讨论的大军。
“到底是谁把那张票给取消的?”有人疑惑地开了口。
“别管位子是谁取消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事情处理了再说。”阮秋笛一边调记录一边不停地刷屏,看看有没有人退票或者是航空公司把锁起来的舱位重新放出来。
“现在只有7折了,一下子贵了那么多,要是半折一折赔钱也就算了,这贵了一小半呢,真不甘心。”宁榕叹了口气,看着黑屏里的记录连连摇头。
“半折一折也不甘心赔给那女人,她是不是更年期提前到了,说话真难听,口气牛得不得了,还跟我说我们害她不能专心看书,哼!看书就了不起吗?能看成高尔基巴尔扎克吗?”接电话的同事犹在愤愤不平。
阮秋笛听她说得有趣,虽然此刻事情蛮棘手的,但是还是笑了。
她想到自己刚进公司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经常会遇到奇奇怪怪的客人,有时候晚上值班,还有人来打奇怪的骚扰电话,简直是把她们当色情业服务通讯处了,想一想都让人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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