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水嬉皮笑全地说,你真的错怪小弟我了!
哼!梅红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杨德水。
肖建国调侃梅红说,刚刚还把人家当知己,怎么转眼就反目成仇了?要我说,德水说得没错,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的,要不是狗咬狗,外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啊!
现行的反腐机制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民不举,则官不究。纪委办案基本上靠群众举报,靠女人的下半身,靠利益纠纷暴光,靠桥跨跨路蹋蹋墙歪歪,靠官员老板们主动露富。如果大家都相安无事,纪委是无案可查的。特别是这几年的反腐案例,贪腐官吏的落马和暴光,偶然性占了很大的比例。尤其是官场内哄、官商反目,官吏身边喂不饱的女人、利益受损的群众、行为嚣张引来的报复、工程的暴光等等五花八门,无一例外都与某一方或多方面利益有关,与利益有直接关系而被动暴光反腐比例占了九成以上。真正通过纪委和公检法反腐机关主动出击反腐的案例可以说是少得可怜。
杨德水当然不会这样说,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弄清楚,梅红到底是从哪里打听来的底细,还有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么多,用意和目的又何在?他对摇头晃脑地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庄枭鲲做了那么多坏事,肯定瞒不住。再说,梅姐是什么人,她啊,不但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的大美女,更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古来今往,千年不遇的奇女子啊!
被人这么高调吹捧,换谁都会芳心大悦,梅红也不例外,笑得花枝乱颤。好不容易停住笑后,她美目流转,似怨犹嗔地问杨德水,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杨德水言之凿凿地说,我既不是夸你,也不是损你!
梅红问,那是什么?
杨德水说,我是崇拜你膜拜你。以前,你做主持人的时候,我是你的铁杆粉丝,只要你的节目一开播,最重要的活都放到一边不管了,坐在电视机前,目不转睛地看你。因为这个原因,我都不知道把老婆得罪了多少回,差一点就动手打起来了。现在,你虽然不做主持人了,但在我心中,你就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女王……
肖建国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杨德水,问,你这是赞美,还是表白啊?说完挤眉弄眼地唱了起来:
你是我的玫瑰
你是我的花
你是我的爱人
是我的牵挂
……
唱了几句,肖建国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枝红玫瑰,递到梅红面前,学戏文里的白面书生,娇声奶气地说,小生对小姐仰慕已久,今天得见,实乃三生有幸。小姐果然是风华绝代,小生是一见倾心,再见倾城,希望能与你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
梅红从来不缺少赞美,可像这样在同一时间里被两个大男人大唱赞美诗,还是第一次,她笑弯了腰,也笑仄了头。半天才止住笑,气若游丝地说,真受不了你俩!
肖建国问,我俩怎么啦,既没打你,也没骂你,你怎么就受不了?
梅红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打听情报的来路,也用不着这么卖力地给我戴高帽子嘛!我只能说,是一个道上的朋友告诉我的,至于这朋友是谁,你们就不用问了,问了也是白问,我是不会说的。
肖建国说,你把我们也想得太龌龊了吧?
梅红说,是嘛?嫣然一笑后又说,你们男人那点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吗,给点阳光就灿烂,自以为是,得寸进尺!
杨德水真诚地说,梅姐告诉我这么多,我已经很知足了。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
梅红说,你能明白我的心思就好。柳书记在北京养病,徐省长是党务行政一肩挑,不管哪头出事,他都负主要领导责任,我真替他担心。如果这案子处理不好,不但会影响到他在全省干部中的威望和声誉,也会给中央留下不好的印象,对他的前途不利,对你也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杨德水说,梅姐,谢谢你啊!
肖建国不以为然地说,这不见得吧!
杨德水问,怎么说?
肖建国说,换届过程中,各种心态、各种可能、各种力量、各种矛盾,会来个大会合。换届有如洗牌,再重新确定位置。这个时候,能不能拿到一手好牌,关键就看发牌手的情感倾向了。在江海省,发牌手只有一个,那就是柳书记,大家的命运和前途都拿在他手里。他对你有好感,就会给你发一手好牌,他讨厌你,就会甩给你一手烂牌。
梅红说,柳书记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发什么牌啊!
肖建国说,你要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表面上看,他把省委的工作托给了徐东海,自己跑到北京养病,给人传递了这样一个信息,江海省要换帅。换不换帅是中央的决定。中央在地方换帅问题上历来十分谨慎,毕竟是一方封疆大吏,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要换早就换了,不会等到现在。原因很简单,临阵换帅是兵家大忌。换届在即,人心不稳,贸然换一个不熟悉江海的人过来主政,很难驾驭局面。柳书记之所以这他这样做,我分析,无非是两个目的:一是为自己继续留在江海省掌权做准备;二是借机跳出事务圈,从忙乱中超脱出来,集中精力想全局、办大事。说得实在一点,就是为江海省的走马换将做准备。换什么样的将,他心里一定有个谱。但这个谱并不是固定的,既可以是张三,也可以是李四,还有王五。到底换谁,他也不一定清晰。在不清晰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主动丢掉面具,露出真面目来。毫无疑问,柳书记这一着棋下得很巧妙。他这一走,有人就按捺不住了,急匆匆地甩开了面具。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柳书记怎么也没有想到,中纪委会在这时候调查丁沛河。我分析得没错的话,此时此刻没有谁比柳书记这个甩手掌柜更关心丁沛河的案件了,他肯定忧心如焚,寝食不安,恨不得马上长出一双翅膀飞过来处理。越州贱卖国资案发生在他治下,他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徐省长则不一样,他来江海省前后才大半年时间,就算这案子捅破了天,他也没有直接责任。
梅红毕竟是女人,见肖建国跟自己唱反调,便有些不高兴地说,我不懂政治,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接下来怎么做,是你们男人的事。
杨德水心里觉得肖建国分析得很有道理。对柳树智这样一个大半辈子活跃在政坛上的政治人来说,要他离开了政治,比要他的命还难受。他到北京养病,不过是以退为进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主动退出历史政治舞台的。从中央角度考虑,柳树智在江海省当了七年多的省委书记,换的可能性很大。最大可能,等到换届结束后再把他换下。当然,继续留用也不是没有可能,按照规定,省部级官员六十五岁退休,柳树智今年六十四,还有一年的时间。这条规定里还有个补充说明,许多人不清楚,凡是任期未满的,可以延迟三年退休。也就是说,理论上,省部级官员可以干到六十八岁退休。如果柳树智能够争取留下来不动,就意味着可以在江海再干上四年。如果调到北京,譬如人大,或者政协什么的,再多也就任个副职,其权重自然不能跟独挡一面的封疆大吏相比。对柳树智来说,继续留在江海,就是最大的政治愿望。显然,贱卖国资案成了他达成政治愿望的最大绊脚石,他不会坐视不管。对徐东海而言,诚如肖建国所说,此案从酝酿发酵到最终爆发,都与他没有直接关系。但有一点,能不能妥善处理后危机,对他也是一种考验。处理得好,危机变成了转机,能得到中央更大的欣赏和胜信,处理不当,危机就变成了危险和威胁,个人前途就会蒙上一层云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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