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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送至行宫十年陈花雕四十九坛,头年清明之梅酒酿一十八坛,坛坛皆由杜氏酒行内操酒二十余载的酒工亲酿,随封酒窖,每坛皆有主手酒工亲笔画押,验证身份,绝无纯意图谋害之说。”杜子盼示意随行的管家杜正将一厚实帐本交由侍卫传递上去,“成品坛酒运至行宫,乃是此院主事亲自查收,坛坛封口未损,想必事出有因,恭请皇太孙明查。”
宣德翻看帐本,果然有酒行交货双方落笔记录,签收落款正是行宫主事吴明,那主事已近不惑之年,此时吓得浑身哆嗦,倒地便拜。结结巴巴喊着些老眼昏花说不定当时没看清楚或者是酒坛进窖堆放后有可能糟人破坏之云云,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杜家百年信誉,民女便以身家性命担保酒水品质。”得宣德许可,杜子盼让身后待命的总管杜正去庭院席上随意取过几坛未开封之酒,细细将那黄泥封口破了,取了约有五六坛,一字排开摆在内厅正中。虽是酒香怡人,旁塌卧着的几名中毒者看着此景可是脸色大变,那丝绸坊的周老板见此,可是整张老橘皮似的肥脸上惨绿一片。杜子盼翩翩起身,提携裙摆上前,将如葱白般纤纤玉手靠进酒坛小口,玉指微拢如勺,左手扶坛倾斜,自那近口处合掌接得一手清澈白酒,抬至檀口,朱唇轻抿,已将一掌香酿咽下,微移婀娜,移至另一坛前,如是这般,便是一一将几坛酒水尽数尝了个遍。众人屏息,见那堂中女子仍是静静而立,倩笑吟吟,毫无痛苦之举动,提起的心又舒缓了下来。封酒无事,开口有恙,那即是宴席之后发生所为,宣德以手撸须,皱了皱眉,抬眼望向厅外庭院残席,忽然,他剑眉一耸,猛地起身大步向厅外走去。满厅人皆瞠目结舌,便也跟着挪动脚步往庭院而去。只见庭院东位偏席紧靠一排高大却细巧的树木,对生成叶,窄批针形。枝条顶端生着些红白碎花,花似桃,叶如竹,花瓣层压重叠,聚集丛生,仿佛一把撑开的花伞,拢在枝头末梢。那树下站着一位青衣姑娘,正是与杜子盼同行而来的胡当归,她抬高手臂拉过一条垂于头顶的枝桠,袖口滑落,只见一片玉白粉嫩,引得众人瞩目不已。将仿若桃华的小脸凑过去闻,鼻息轻动,一番陶醉样。她摘落一片花瓣放入唇间细细咀嚼,忽然整个脸蛋皱了起来,转颈对着树根部吐掉,手忙脚乱地在一旁席上取过一杯不知谁人的酒一口灌下,用袖子抹了抹唇,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倒抽冷气。
“红儿姑娘。”宣德振声,眉间尽舒,威严的面上微露一分喜色。
钱塘城外铺,一别已久矣。
作者有话要说:小知识:银针验毒只能作用硫化物质,古代砒霜提炼不纯,往往残留硫化物而能有效验毒,现代已可以提炼无硫砒霜。且银针对生物碱无效,亚硝酸盐与氰化物之类如是。
行宫别院两天地
重逢庭院中,佳人不识矣。
纤细的尾指垫着杯底,扶着酒盅沿壁温柔地放归席上,胡当归静静转过身来,零星几片红粉白花自她轻摆飘扬的裙角滑下,纷纷扬扬,垂落在地。澄澈的目光顺着不明所以的人群望去,一名气宇轩昂的华贵男子正以略带玩味的眼神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黛眉轻蹙,复又舒展,她的鼻翼悄悄地皱了皱,嘴角轻抿,挑着眉的干净眼神渐渐游移了起来,微笑如一朵灿烂的桃花缓缓绽放在她柔嫩的面上。
“呃……这位大叔好。”她抬起头来,面朝前方无辜地眨了眨眼。游离的目光绕着人群打转,终于飘过去寻找杜子盼俏丽的脸蛋,却见她挽手遮袖,婉然而立,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
众人哗然,宣德的面上毫无愠色,紧盯着她的目光却灼热了起来。将手伸入衣襟中,他利落地掏出一块绢帕,捏住一角抖散开来。雪底红花,银丝参蕊,正是胡当归当日钱塘城外茶铺交托侍卫承载之物。丝绢乃是女儿家平日私密之物,见那宣德皇太孙如此贴身携带,庭下众人不由得相视打探,面露暧昧之色。
“我的。”游移不定的目光终于转回至眼前身型强健的尊贵之人,一双媚眼闪闪发亮,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透,她眉角一挑,伸出葇荑,舒展手心,“还来。”
“大胆!”李知府站在台阶上方,肥胖的身躯再也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粗壮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残弧,与身相彰,倒似盛有半桶水晃动的肥肚茶壶,壶嘴微倾,甚是滑稽。
宣德抬起右手,示意李知府歇停,他呵呵一笑,将那方绢帕收回怀中,阔正方步,稍势近前几分,却见那胡当归柳眉轻蹙,一双绣鞋生生地往后退了半步。立定不动,他抬头望向佳人身畔翠枝桃叶,朗声开口:“姑娘可是喜爱这常绿之木?”
“那丝帕是我的……”胡当归置若罔闻,小声嘟囔着,见对方背手而立充耳不闻,只得随着他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茂盛树木,“纵观千年景……却从未见过。”
“此木乃波斯使臣年前于应天府提呈进贡之物,称其四时常绿,辉映瑞兆,适逢月后迁都北京之喜庆,皇祖父只道惦记江南青山秀水,命人将这临冬吉祥树木随大运河通江南河段运送至临安栽培,花如春桃,叶如翠柳,叶花相交夹杂,取正入史,便赐‘夹竹桃’之名。”宣德娓娓道来,见那胡当归眉头紧皱,不由得面露诧色,“红姑娘认为可有不妥?”
“不妥倒无,但这花朵蕊心味如车前子,性似甘草属寒,却千百倍更胜那甘草浓郁,强寒入腹,轻者腹泻,重者昏阙,更甚及至危急性命,若称之为天然奇毒也未尝不可。”胡当归垂头沉吟,她一手捏起月华裙角,轻移数步来到席边,指了指着地上已然开封的几坛酒,又指着头顶上方红花黄蕊,“同桌共食,却仅偏席一隅多人中毒,想是有距离范围所限,那酒开封有毒,未开封者完好,自然是那毒素后来入之,偏席正对花冠之下,这一排酒坛开封后即置于一旁,你们这边酒席入座随斟随饮,那边轻风扫来荡去,碰上个树冠梢头落花飘飘,却不知有多少花粉融入酒中,成就这场祸事。”她往后退了几步,留出所站之位。席旁一排红木矮几上,原已搬走几坛酒水,其上零星可见凋落的花瓣竹叶,只是先前无人注意这普通花木同酒食何干。宣德不假思索,命侍卫上前验查,待搬开剩余几坛已敞口之酒罐,果然见那圆底痕印旁,隐隐铺就极薄一层淡黄花粉,若非细看,实难察觉。摘了些花瓣粉末喂食幼畜,果然如那所言带有毒性。胡当归见那取花喂兽,已是不忍,退至一旁不多言语。
“古有神农尝百草,今见姑娘通晓百花奇木,置自身安危于不顾,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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