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风,带着些许冬天的寒凉,幽深弯曲的官道上,那道修长挺拔的黑色身影迎风而立,猎猎寒风,吹起了他的衣袂,扬起了他的发尾,在皎皎寂月之下,他似是遗落在人间的暗夜王者般俊然独立,与路边簌簌作响的树木,呈现出一副别样的美感。
肃穆,而又妖娆!
“何人挡路?还不速速让开!”
看着不远处挡在官道上的人,清莲和清荷相视一眼,抽出身后长剑双双跳下马车,三两步跃至车前,与赫连远持剑相对!
她们,并不认识赫连远,而此刻,夜色深沉,她们可以感觉到挡路之人气势凌厉,深知定非常人,却因看不清他的容貌,并不会联想到吴国第一美男子,端王赫连远身上斛!
隐于夜色中的赫连远见二人如此反应,淡淡勾起薄唇,人如谪仙落凡尘,声音低沉醇厚,如多年美酒,轻柔悦耳,说出的话,十分的应景儿、通俗和……押韵:“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路过,留下你们的主子再离开!”
听到他的话,官道旁的树上传来扑哧一声,随即又是砰的一声,有人十分不雅的掉了下来餐。
“不知死活!”
赫连远的声音太过好听,好听的惑人心魄,但随着路边的树上掉下人来,清莲和清荷便已回神,知来者不善,她们随即怒喝一声,二人一左一右,纵身攻向赫连远。
电光火石之间,赫连远岿然不动,似是老僧入定一般。就在两人攻至近前之时,方才自树上摔落的四文纵身挡在他身前,剑光闪过,四文手中宝剑左右反转,以极快的速度隔开清莲和清荷的攻击,快速出招反击。
很快,路旁的大树上,噌噌又蹿出几道鬼魅身影,迅速加入战局。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
更何况还是比双拳还要高超的无数只手!
清莲和清荷见状,心中大骇,且战且退,最终被逼到马车前,视死如归的护在车门处,目光警惕的与四文等人对峙,并对马车里的无澜急道:“公子,来者不善!”
无澜的手轻轻挑开帘子一角,透过缝隙看清外面的情景,脸上再不见方才的轻松惬意,已然难看的不能再难看:“赫连远!”
无澜一眼便认出来人是赫连远,使得云紫璃微微挑眉,看着无澜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笑语晏晏:“师傅很厉害啊,不过徒儿的未来夫君也不是吃闲饭的,就不知师傅对上他……能有几成胜算?”
未来夫君四字从云紫璃口中说出,无澜的脸色一白,放下帘子转睛看向她,他目光如炬,似是想要将她看穿看透,“你不跟我走,执意要嫁给他,是因为喜欢他?”
“我跟他不熟!”
云紫璃目光直视无澜,唇畔的笑,轻轻浅浅,透着几分涩然:“我只是不喜欢被人强迫!”
闻言,无澜紧咬了咬牙,优美的下颔弧度僵硬不已:“你知不知道,赫连远并非表面那么简单?他于你并非良配!”
他知道,他的小璃儿对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很不满啊!
只是,以这丫头的性格,当真想要嫁给外面那个男人?!
云紫璃轻笑,声音压得极低:“师傅想要说什么?”
无澜正了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嫁给我,我带你离开这里,来日便将紫生一起接走!”
“师傅于我,也非良配!”云紫璃看了他一眼,见他因自己的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心中一叹,似笑非笑的躺下身来,双眼一瞌,眼不见心为净:“今夜,无澜公子只是收了王耐的佣金,负责将我劫离大长公主府,如今我身中迷~药,意识全无……”
“你倒是把后路都给我想好了!”无澜凝着她唇角似笑非笑的痕迹,只觉刺眼的很,想到若他就此离开,她今夜过后,便会嫁入端王府,他的整颗心都疼的揪到了一起。
可恨,赫连远武功莫测不说,还人多势众,如今中了软筋散的他独立难支,既是如此,也唯有让她继续‘昏睡’,将她从整件事情里摘出来,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
想到自己谋算多时,不惜与云紫璃离心,又费尽力气折腾了大半夜,却还是落得个如此下场,无澜苦笑摇头,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见她双面紧闭,始终不曾睁开眼睛,他脸色又暗了暗,转身撩起车帘立身站在车辕之上,扫了眼近在眼前的四文等人,与不远处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黑暗王者遥遥相对。
深幽的夜色中,两位同样出类拔萃的男子,一黑一红,四目相对。他们目光不明,却气势如虹,谁都不曾先行移开视线。
气氛,在这一刻,凝滞到了极点,似是有黑云压山一般,让人觉得格外压抑。
看见无澜从马车里出来,赫连远并不觉得奇怪,短暂静默后,他薄唇轻扬,笑容宛若璀璨星光:“大名鼎鼎的无澜公子,总算舍得出来见人了?本王还以为你打算一直做缩头乌龟呢!”
无澜看着他,伸手暗捶着后背上的穴道,借此缓解软筋散的药
效。因着赫连远的那声缩头乌龟,他略略挑眉,声音蛊~惑人心,丝毫都不客气:“病入膏肓的端王殿下都舍得出来见人了,无澜又怎能继续藏掖?”
赫连远眉头一扬,脸上露出儒雅淡漠的微笑,温润而邪肆的看着无澜,“本王病入膏肓,如今就等着大婚冲喜了,可是眼下本王若再不出来,新娘子就要被人拐跑了,没了新娘子就不能冲喜,不能冲喜本王这病可如何是好?”
“切!”
听得赫连远的话,说的不急不缓,不咸不淡,无澜不羁的俊脸上,笑意淡漠而嘲讽,因手下暗暗捶打的动作,身子略显好转,他定了定心神,无比好奇的出声问道:“我就纳闷儿了,你心心念念之人,明明是沈灵溪,如今为何盯着云紫璃不放?不若这样吧,你今夜让我将她带走,待明日我想法子将沈灵溪送到你的府上……可好?”
“不好!”
赫连远故意把不好两字说的很重,目光似笑非笑,俊美如皎月般的容颜明显带着着几分嘲弄:“溪儿立后的圣旨如今已经下了,若她出现在端王府,皇上正好借机发作,我这残病之躯如何抵挡?反倒是你,你如此行事,既得了想要的人,又害了我,实为上上策,可是对我,却是下下策无疑!”
“赫连远……你个妖孽!”
无澜冷冷的盯着赫连远,竟然觉得他似笑非笑的模样,跟马车里装晕的人儿是那般如出一辙,有了这个认知,他心里狠狠紧了紧,面上再不见一丝不羁,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跟眼前男子打着商量:“你早知她是太后用来对付你的棋子,与其日后想尽办法去提防,何不顺水推舟成全了我,如此我也算承了你的情,来日必定报答!如此……可好?”
“还是不好!”
赫连远想都不想,再次斩钉截铁拒绝无澜的提议,脸上的笑坏坏的,让无澜恨不得撕了他英俊无双,妖孽绝伦的脸:“本王这人,睚眦必报,既然动不了太后,便只能在她的属下身上讨些利息。本王娶她,不过是想要将她圈在端王府,再好好的折磨她。如若不然,本王又何苦要请动大姑姑出面促成这门亲事?无澜啊无澜,你觉得你的人情,跟大姑姑的人情比起来,孰轻孰重?”
“你……”
听赫连远说要将云紫璃圈在端王府,再好好折磨她,无澜恨的咬牙,纵然知道自己眼下不是赫连远的对手,他心中气极,仍旧忍不住纵身一跃,向赫连远出手。
赫连远昂首,怡然无惧,从容抬手之间,似是乾坤转动,与无澜对战数个回合,最后以无澜吃力,迅速后退告终。
“今日算我无澜栽了!”
无澜脚步虚浮的落在地上,接连后退几步,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面色苍白,额头泌出冷汗。
转头看了眼被四文等人围的水泄不通的马车,他眸中似有星辰殒落,终究暗沉下来,咬牙提气,纵身消失在夜色之中:“赫连远,我们后会有期,你若伤她性命,我定让你大吴血流成河!”
人,已去。
声,犹在。
听着无澜霸道而响亮的话语,不停在空旷的郊野回荡,赫连远眸光一闪,微眯了双瞳,辨不清其中情绪,马车里的云紫璃,则黛眉蹙起,神情莫名。
他说,让大吴血流成河!
这也就意味着,传说中的无澜公子,他并非吴国人,且身份绝不一般。
想到这些,再想到方才赫连远说过要圈养她,再折磨她的话,云紫璃顿觉额角青筋跳个不停,头疼之余,心如乱麻一般。
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孽,果真表里不一。
她想过个平淡普通的日子,怎么就那么的难?
车外。
手持宝剑,誓死护卫在马车前的清莲和清荷,眼下那叫一个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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