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正不言,似是等他说话。
顾相檀想了想,艰难道:“有一个人,他的一辈子负了另一个人许许多多,临到终了,他许下心愿,下一世定要将其所有偿还,不忘恩情。然而,经历轮回一遭,那人却生于庙堂,付命于佛祖,此时再遇前世恩人,重又得他倾心相待,看其倾轧其中,他又该如何是好?”
顾相檀是真的寻不到头绪,赵鸢的心,自己曾经不知道,因为被他藏得太深太深了,可是天上地下这么走了一次,顾相檀已是把这看得清清楚楚了,这也是他为何下了决心,定是要把赵鸢失去的东西都替他好好地拿回来的缘由。这是一种偿还,也是一种赎罪,为的是回报赵鸢对于他的诚挚付出,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然而,赵鸢真正的一片心,赵鸢最想要得到的东西,顾相檀却从来不去想,又或是不敢想。哪怕他两世以来,为人为己都做了无数背离佛门的事,但是只有这个,顾相檀知道,一旦他动了这个念头,又或者踏过了那条线,他就再也回不来,也放不下了。
顾相檀,可以为赵渊清生,可以为赵渊清死,却不能为赵渊清所爱。
因为他是顾相檀。
可是,如果他只是顾相檀,又该有多好。
顾相檀看着观正禅师,夜色中,眼内的执念纠结成团,泛出点点诡光一般闪耀。
“阿弥陀佛,”观正宣了声法号,“佛祖云:爱不重不生婆娑。那人虽入佛门,却依旧是红尘中人,同你我一样,世间种种皆身不由己,好比你我来此暂居,好比灵佛入世干政,若真计较起来,与佛法都背道而驰,然而我佛慈悲,大爱为上,若心中没有大爱没有佛祖,就算日日念经,天天礼佛,不过只是凭口空话自欺欺人而已,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观正说完,见顾相檀愣愣地站着发呆,不由摇了摇头。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观正一路念着,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出了佛堂。
独留顾相檀一人在寂夜中默默地望着手中的紫玉珠串,无以言对。
——
几日后,国子寺。
顾相檀一进学堂,便瞅见不少人围着一角叽叽喳喳地在说话,正中站着的自是太子赵勉。
往日太子也常被这般围拢奉承,并未有何奇怪,只是里头不时传出:“太子殿下好厉害……哇……噢……”这样的惊叹声,就让人有些侧目了。
顾相檀朝那儿瞥了一眼,正巧看见坐在不远处的赵鸢,顾相檀目光一顿,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然后在位置上坐下了。
没一会儿,太子径自从人群里走了过来,顾相檀就闻耳边传来噗噗的声音,一股暖风被带起,回头一看,正对上一双凶悍的鹰目,一眨不眨地看着顾相檀。
顾相檀同那东西对视了片刻,眸光上移,淡淡地看向太子。
太子呆了下,接着哈哈笑了起来。
“从来还没有人能同我的穷奇对视超过须臾而不被它啄眼的,不愧是灵佛,万物生灵皆同你亲近。”
顾相檀对赵勉的赞颂没什么太大的感知,只将那鸟儿给打量了一遍,毛色青灰,一尺来高,双爪如钩,鸟喙如刀,翅膀张开更是有四、五尺宽,看着的确是十分威风,只是脚上拴着一条指粗的铁链,中段扣着一环,直接穿过那鸟儿的翼骨上,而铁链的头则绑在赵鸢的腕间,束缚着它的行动,让它飞也飞不起来。
顾相檀见此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他知道这种鸟儿,名唤为“鹯(zhan)”,是近十年来京中兴起的一种富贵人家爱玩儿的东西,鹯鸟本性凶悍难驯,基本不认主人,一放出去便只会往南飞,无论用何物引诱,再追不回来,所以那些富家子弟便以能把鹯鸟困在身边不逃不离为乐趣,而其中,又以三王赵界的驯鹯技术最为一绝,家中更是养鹯无数,这东西能在京中盛行,自有其的一番功劳。
如今赵勉也玩起了这个,还把这东西带来了学堂,其心,实在直白无聊得很。
赵勉却未得见顾相檀神情,仍在那儿侃侃而谈着他这种穷奇的珍惜之处。
这时,赵界也从外头走了进来,见他出现,一些方才沉默着的三王一派的官家孩子们都纷纷热闹了起来。
“三世子,您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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