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尖细的老太监即刻再次重重地跪下去:“皇上——使不得啊!太子金体,切不可步入那敌国山野之地啊……”
“混帐!他是金体,朕的孙儿就是粪体?你以为这病着的人是谁?是他儿子!他不去,谁去?”
“可是,皇……”
“儿臣领旨。”藏青袍子微微躬身,露出领口、袖口银线绣的歪歪扭扭的龙。
troy觉得嗓子难受得很,使着劲儿咳了几声,肺里一阵刺痛。眼前一黑,耳边仍是混乱的语言。
听不懂……还是听不懂……
南玉调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炎信背叛了自己,梦到露西娜的杀手将一颗子弹送进ken的膛,另一颗子弹擦过自己的耳,梦到自己从南集团的楼顶坠落,梦到troy不知道为什么从窗户口跳出来抱住了自己,然后……然后自己就穿越了时空,变成了婴儿……
蓦地睁开眼,背脊凉飕飕,出了一身冷汗。南玉调环顾四周,然后很从容地接受了这个比梦要真实许多的事实——妈的,真的穿了!
不是金碧辉煌的皇大院,不是高墙深院的官家府邸,亦不是灯红酒绿的花街柳巷,更不是荒山野岭的无人之地。泥墙草顶,残灭的烛火,泥塑的炉子,大口锅,破口碗。好,非常好!不但穿到古代,而且还穿到古代特穷的旮旯来了!
物质财富是可以后天争取的,南玉调很淡定地接受了如此低调而窘迫的穿越。只是每当看着“现任”父母那两张全然不可取的外表以及永远憨态慢吞吞傻乎乎的笑容,南玉调不禁为自己的基因捏了一把汗。一张路人甲的脸她就忍了,但要是连智商都降到基准线一下,她宁愿再死一次。
很想知道现在是哪个时代,可以趁早挑选好唐诗宋词元曲,以备随时一鸣惊人之用。很想知道这是在哪个省,要提前适应各种方言的突袭。可这些,对于一个口不能言的婴儿来说,似乎都没有意义。偏僻的山野乡村,人们为三斗米而活,并不在乎时代的推移。只知道这个地方叫牛家村,所有的人,都姓牛。
名字叫什么,其实真的不重要。这村里的人成家之后,就直接在姓氏后面冠上门牌号叫上了。所以南玉调也不断鼓励自己,暗示自己,那名字什么的,真的不重要,别往心里去!千万别往心里去!就算那算命的神棍说自己命格中有桃花之灾要当男娃子养,取名叫她妈个“牛男”!南玉调深吸了一口气,她终究还是从容地接受了这个名字。
所以,关于指腹为婚的事,南玉调也一并从容了。作为胎儿,是没有能力拒绝包办婚姻这种事的。所以,作为婴儿,她也是没有权利写休书的。亲家是东头的十三号,那家女主人是个接生婆,大家都叫她十三嫂,大圆盘脸,非常丰满。非常丰满的意思,就是说……有的地方,就有“丰满”二字的特写。她儿子叫牛仔,听到这名字,南玉调忽然觉得自己的新名字也不是太糟糕了。牛仔长什么样,这不是重点,在南玉调眼里,他就像是半夜里路过自己毛细血管的蚊子,飞过就算了,要是敢留下红肿,没二话——一掌拍死。
南玉调真正注意到的,是牛仔他爹。之所以会注意到那一满脸胡茬的沧桑大叔,是因为此人站在圆盘大脸旁边显得极为不和谐。不仅仅是说体型,更重要的是从他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气息。牛仔爹凑近了瞧瞧他未来的儿媳,眼里没有悲喜,空荡荡的,像两个深洞。南玉调发现,牛仔爹并不老,三十来岁的面容,五官端正,眉宇之间有英气被磨蚀的痕迹。南玉调就越发奇怪了,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娶十三嫂那样的女人?
作为一个有职业守的婴儿,南玉调同样坦然接受了抓周这项满月主打活动。死癞蛤蟆似的趴在炕上,等待时光去裁决这些无理取闹。
南玉调家门牌号十七,她娘就叫十七嫂,她爹大名牛大,大家叫他牛十七。
十七嫂刚摆好什物就嚷嚷:“娃!挑一个,快挑一个!”
挑?挑什么?南玉调挑剔的目光扫过周遭,又翻了个白眼。突然想起那年troy抓周的情景,那满屋子摆的,啧啧:微型电脑——it业、百科全书——学者、南集团的年度报表——高级管理、微缩的卢浮模型——艺术、货真价实的意大利手制小提琴——音乐、美元英镑人民币全套——富豪商贾……那才叫抓周啊!现在呢?摆在眼前的是啥?耙子?锄头?镰刀?这不都一样吗——抓啥都是当农民,再有牛角,铜铃,小花鼓,什么寓意啊?连破口瓷碗都有,难不成以后当叫化子?
大伙见南玉调半天都不动,只皱着一张小脸,谨慎而不屑。
十三嫂赶紧抱着牛仔靠近来:“娃儿,抓那个盖头,以后好做俺家牛仔的婆娘!”
哦~原来那是盖头!灰扑扑的,南玉调还以为那是脏尿布,瞥都没瞥一眼。
十七嫂在另一头摇了摇小花鼓:“娃儿,过来,来来来,到娘这来。以后娘教你唱戏。”
哦~原来选花鼓是要唱戏啊!南玉调恍然大悟,又将视线转移到牛大身上。
牛大见南玉调看了过来,赶紧举起一把明晃晃的镰刀,“娃儿,过来,今后跟爹打田去,吃大米!”
南玉调见那架式,赶忙爬退几步,离牛大远点:牛大啊牛大,你莫要激动,刀枪不长眼,你别错手砍了如花似玉的我啊!
牛仔在一边手舞足蹈,是什么意思,没人知道。于是众人都随着南玉调将目光移向牛仔爹。
牛仔爹一直都吧嗒吧嗒地抽烟,这会儿也熄火了,不急不忙地踱到炕边,定定地盯着南玉调。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烟草的味道,南玉调的小鼻子扇了扇,男人身上的烟草味就钻了进去,烟草味,是暖暖的味道。牛仔爹看着孩子幽深沉寂的眼睛,半晌不动。南玉调也不急,乌溜溜的眼珠子毫不示弱地回望男人沧桑的眼眸。直到十三嫂催了,牛仔爹才轻轻叹了口气,从衣襟里啊,出个三十公分长的羊皮卷子,然后再慢慢打开层层叠叠的羊皮卷子,又露出个棉布卷子。
南玉调注意到牛仔爹掌心的厚茧——那不是做农活磨出来的样子,拇指与食指间长着长极厚的茧——那是一双常握短柄兵器的手啊!
果然,棉布卷子打开后,竟是一把样式简单却做工细的黄金匕首!众人俱是一惊,却没人问什么。牛仔爹蹲到炕前,好让婴儿的视线与自己的相平。然后拔刀出鞘,右手利刃,左手厚鞘,两手同时伸到婴儿跟前,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低低的,只说了两个字:
“选吧。”
刀出溅血驰骋沙场,鞘回收刀平息风浪。
瞧这匕首做工之细,就知道绝非凡品。南玉调很想问:能都要么?现在的状况选了刀很容易割到自己吧?再三思量,她伸手将黄金刀鞘拽在手里,并不理会这几个“大人”会给出什么样的解释。
果然,十三嫂第一个叫唤起来:“哟,这小丫头可机灵,一看这值钱的就挑上手了!今后肯定财运滚滚!”
十七嫂倒是贤惠,说:“理财贤妻!”
牛大什么也不说,只呵呵地笑。敢情就算南玉调捧了坨粪便他也一样笑得出。
牛仔爹的声音淹没在嘈杂之中,但南玉调还是听到这样一句:弃奴掠者,王者之鞘……
什么意思,南玉调不感兴趣。找到troy,回去宰了炎信,便是终极目标。而这个世界,不过一个荒唐的意外而已。
第一章与预言无关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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