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睁开眼睛,怕看见屈鹤的杀猪刀又把这些话憋回去了。
“我越茗做了好几年的生意,京城里上至宰辅,下至乞丐,三教九流我都打过交道,有漂亮的,聪明的,会做人的,会赚钱的,会做官的,个顶个的会算计人,都指望着踩着别人的脑袋往上爬,就没有一个心思单纯的!每个人都对着我笑,一半是觊觎我那点银子,一半是想和我上床。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面具,权势的、金钱的、欲望的,带着这些面具的人,有几个会对你掏心窝子?别说掏心窝子了,就算是我把自己的心窝子血淋淋地挖出来给他们,他们也就笑着踩在脚下,还说你傻!”
他明显感到屈鹤的手松了一些,似乎听的认真了。
他又说:“相公,我这话难得和别人说,我是真心喜欢你,我喜欢你的真。你有安生立命的杀猪刀,就算是我不请你来饕餮楼,你以后也能自自在在地活着,没有必要再为这个已经寂寞如雪的尘世添一抹勾心斗角的肃杀。”
他睁开眼睛,看见屈鹤的眼睛如古井深潭一般黑亮清澈,倒影出自己有些单薄的身影。
那眼神里面柴米油盐酱醋茶,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越茗想看见的——怜惜。
屈鹤另外一只手覆上来,把掐着他手腕的越茗的手褪下去,淡淡地说:“你好好休息吧。”
……
越茗挺想哭的,仿佛心口处烧了一个小小的洞,刚才还汹涌澎湃的热血现在全顺着那个小洞流出去了,心里空空的,什么都不剩。
他头有些疼。
尽管天上有白花花的日头普照万物,可他眼中还是一片黑,比夜还黑。
“嘿嘿。”他笑。
入了夜,屈鹤在大殿里有一声没一声地敲木鱼,忽然泻进来一阵风,然后飘进来一个软绵绵的声音:“相公。”像极乡野里流传的勾魂摄魄的艳鬼。
越茗像面条一样从门缝里挤进来,手里拿着一条薄被:“相公,天凉了,我给你拿了条薄被来。”
屈鹤闷哼一声,表示听见了。
沉闷的木鱼声在空荡荡的佛殿里面回荡,余音绕梁。
屈鹤敲了半个时辰,忽然说:“你怎么还不走?”
越茗笑了,等了半个时辰,屈鹤才注意到他,这半个时辰,他已经把大殿里的各色菩萨都看了遍。果然是名家之作,每一尊菩萨都似活人一般,栩栩如生,好像轻轻唤一声他们的名字,他们就会从莲座上走下来。大半夜的,看这些人不人、神不神的东西,挺瘆人的。
这里的菩萨都出自于前朝雕刻名师江一流手中,他刀工细腻流畅,刻出的人物清丽婉约,翩若惊鸿。
越茗停在一尊千手观音前,见菩萨星眸微张、樱唇半合,一身璎珞,宛如娇羞思春的少女,全然媚态,香酥入骨!
越茗荡漾了。
他转过身,看着那边淡定到如神似佛的屈鹤,觉得他才是一尊不思凡的菩萨。
“相公。”越茗上前一把抱住屈鹤,笑得像朵花,挂在屈鹤身上,露出两条白花花的大腿。
今天晚上一定要成!
越茗身上熏着小花雕上次从西域商人那里弄来的迷香,据说是闻着一点就会发情。越茗担心没有用,在饕餮楼的时候给后院的花猫和黄狗闻了一下,那两只畜生……啊,这迷香真的很有用!
屈鹤被这暖融融的香熏得打了个大喷嚏,脑子忽然嗡的一声全部崩坏了。脚像踩在棉花上,全身上下除了一个地方时硬的,其他的都软成桃花时节永定河的水了。
此时月黑风高,贼出没。
越茗看见屈鹤眼中迷蒙的水汽和不知所措的狂乱,仰天狼笑:“嗷!”
接下来,好家伙!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八千里路云和月……
仿佛兮兰麝之气,依稀丝竹之音……
银瓶乍破水浆迸……
啊……
成了!
成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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