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 / 2）

进来两个少年，一水的皇子行头，穿戴都跟坐着跟太上皇聊天的那个差不多，只是他们年纪大一点。头上也都是束发嵌宝紫金冠，身上穿着的家常衣服不同，腰间一色都是明黄织锦白玉扣带，脚下青缎粉底小朝靴，先一例给大boss请安，完了林绩给他们下跪请安。五殿下略一行礼：“二哥，三哥。”明显是受宠爱，草草行礼，两个大的也不怪，太上皇一直都在笑。

最大的那个少年，便是二殿下了，因年最长，便含笑道：“免。”旁边小一点的穿着石青色衣服的便是三殿下了，笑道：“你又胡闹。”

太上皇摆摆手：“不必怪他。”

太上皇先各问了他们几句话，太上皇对二殿下不过略说两句，接下来就絮絮跟三殿下说话，林绩一边站得挺尴尬，他又不是太上皇的孙子，站在他孙子的身边有点儿无语外加不知道该干嘛。

于是装透明地站着听太上皇跟他孙子们说话，很明显的太上皇他老人家最看重三殿下，对最小的五殿下则是宠爱居多。一边的二殿下面上看不出什么特殊的表情，侍立一旁淡淡笑着，倒也不话，偶尔太上皇也问一问他，他也不过略说一两句话。

林绩微垂着头，嘿，遇到这些皇子殿下什么的，他还是装乖一下吧，省得给家里找麻烦。

他想装透明不想找麻烦，不代表着别人就真以为他透明看不见了不想找他麻烦。

最小那个五殿下，一身宝蓝色衣衫，年纪不过七岁上下，长得很正太，还有点儿包子遗迹，笑嘻嘻的模样，上下打量了林绩一下，说道：“皇祖父，您宣他到底来做什么呢？”

……正太脸是会骗人的，之前看他跟太上皇说话还很正常很乖巧，怎么到这会儿，他小小年纪的，怎么就换成了一副大人说话的调调？明明自己比他大几岁好伐？！

太上皇很乐呵：“给你的伴读。”

自己目前最宠爱的皇孙就是五殿下，历来最是得他心意，皇帝要管哪个儿子都可以，要管五殿下——就得看这个太上皇给不给了，老人家疼爱孙子，五殿下向来是聪明灵慧，样样都好的，只有一个毛病让皇帝头疼：他不大爱读书。皇帝不乐意自己的儿子不读书，太上皇要护着小孙子不让皇帝管得太严，皇帝凶谁也不能凶太上皇呀——没辙了。

当然，皇孙不爱读书确实不太好，太上皇心里不糊涂，也知道不能太纵着五殿下任他肆意。五殿下今年七岁了，早两年到了岁数就按规矩入上书房读书了，第一代伴读也是从前五岁进上书房读书时配齐了的，当时太上皇还寄予了很大的鼓励和期冀。

可惜……硬生生让五殿下弄走了。

然后是第二代，第三代……总之，到目前为止，五殿下标配的四个伴读，他来来回回换了十几个人。倒也不是他换的，有时候他没想着那人走，可是吧，五殿下一旦犯了事情，身边人就得倒霉啊。皇帝不可能真的发狠去揍自己的儿子，他要是真揍了，估计太上皇要炸毛。为了皇家的和谐，那么……不好意思，底下臣子的儿子就惨了，被皇帝挽着袖子黑着脸收拾得那叫一个冤枉。其中一个还比较惨，某次五殿下一气，竟撕了书，皇子师傅当然是不敢抽皇子也不敢骂皇子的，伴读就惨了，被皇子师傅拿手板抽了十几下，回头给皇帝骂了两刻钟，当即就解除了伴读的身份，遣送归家，那人的爹因为皇帝所说“教子不严，何以尽心王事？教子无方，何以善于王事？”为由，从正三品大员硬生生降到了从五品职位。

……如果是别的皇子伴读，混成这样，不出半天，不光是他，他们全家全宗族恐怕都要成为全京城人茶余饭后的笑料来说了。不是世家子弟么？不是好风范么？竟气得师傅这样下狠手？

可是这不是遇上的是五殿下么……

远目，大家都真心觉得：哎呀，他很可怜啊。这个他，显然不是皇帝他儿子。

五殿下顽皮，可是太上皇不怪——舍得怪么？这孩子是太上皇身边养大到现在的！这世界上除了太上皇皇太后以及皇帝皇后，谁敢收拾五殿下？你给胆子给别人试试？五殿下他亲娘都不敢啊亲。

太上皇就寻思着，这五殿下不乐学，这就该找几个更好点儿的伴读。——这一位私心回护严重，脑子里就不免有几分“不是我宝贝孙子不好而是陪他读书的人不好啊大大的不好啊，生生把我孙子带坏啦闹得读书不成啦。”的思想趋向。

嗯，得继续找几个好点儿的伴读啊！孩子还小，可不能被耽搁了哟。

太上皇和皇帝心里所想，所谓好点儿的伴读就是：学习好，规矩好，风度好，习好，要经得住考验，万不能带坏五殿下——更要顶得住压力，万万不能被五殿下带坏！

——咳咳，也不能说是坏么，自己的嫡亲皇孙还是好孩子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太上皇和皇帝就是要找几个标准三好学生陪着五殿下读书，环境最是能影响人，好学生带着，就是坏学生也能慢慢儿好起来——何况自家孩子又不是坏学生。反正也不是要五殿下当翰林学士，只要读书能看得过去就罢了。大环境的影响下，慢慢扭着扭着，说不准五殿下就扭成好学生了呢？太上皇和皇帝很乐观地憧憬着。

哪儿找那样又经得起考验抗压力又强本身家世不错学习上进品格坚韧教养优秀的人来给五殿下当伴读啊？

这种学习好习惯又好到骨子里的孩子，只能是世家出产。旁的不说，第一个的规矩是不会错的，这些子弟自幼耳濡目染，一应的该守的规矩都渗透到骨子里去了，这样的子弟大局观重，想着身后一个家族，他们是不敢乱来的。正好抓着南巡的机会，再仔细挑挑，好中求好，孙子的伴读不能马虎。

——京城里已经筛选得七七八八了，前头换的十几个人，虽然说那些百年世家宗子没找去给五殿下，但瞅一瞅，那些人哪一个是家世卑微出身低下的？哪一个是学问不好规矩不行的？

如今这个林家的这个小子是皇帝给荐的，他爹林海，现任的盐运使，未来发展潜力很大，上升空间宽广，太上皇也清楚——这个还是他当政那会儿的探花，林海他爹也是太上皇的亲信，林海后来入了仕途虽然接连居丧，但是他也避开了夺嫡最激烈的那些年，纯臣的身份摆着【太上皇，乃真的不觉得林海这纯臣的身份对的始终是现任皇帝么……】，他还是心里明白着的。这些年他退休了，但是林海这么个出身的人那是忘不了的。他儿子么，皇帝说是个好的，自己不是信不过，只是自己还是要看看。

于是有了这么一出召见的戏码。只是不单单看林绩，连着江浙一带的世家子弟都看了不少——第一，五殿下用的人不是一个就够了。第二，五殿下也不是皇帝最后的孩子，五殿下之后，目前来说，还有牙牙学语的六殿下和尚在襁褓的七殿下。看看这些世家少年，大概也能把这些少年家中家教如何风气如何一类的个熟，这些人家里大部分也不可能是独生，家中多数有弟弟妹妹，就是现在没有，不排除以后没有，反正，现在看看，以后找人用时方便么。

……

！！！

但是林绩果断懵了——此前从不知道，他要做皇子伴读，还是眼前这个第一回见面的看起来是现代那种小皇帝类型的人的伴读？自己的伴读不过是家生子中挑的几个人，其父母也不过是自己父母跟前积年得用的人，五殿下的伴读找的直接是伯爵的儿子。皇家，你牛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很明显这个五殿下是被人宠惯了，做他的伴读？那不是要老命了么？素来皇子老师们教导皇子时，倘若皇子背不出书了或是犯了错，挨打的受罚的悲剧的可不是皇子们——是皇子伴读们。

从前徐先生谈起皇子们读书时是每日卯时起来，自己心里还暗道皇子们也可怜来着。

这会子，他也要过五点起床的日子了。

这个世界可以对他再坏一点么？

他低着头，脑子里瞬间如火花闪烁地想着这些，脸上却是很坦然的样子，他重又跪下行礼，带着欣喜带着忠诚带着真挚郑重地行礼谢恩：“臣，谢太上皇恩典。”——皇子伴读，例比从五品品秩。这种常识，他早年就被科普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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