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扭头朝另一人细语吩咐几句,那人遂告退离开。
“浣衣局的管事,治下浣衣奴婢将近百人。”林不回朝我走来,道:“每一个浣衣局出身的奴婢,皆对漂、打、洗、浆、缝、补、染、晾等各个环节,了如指掌,训练有素。可是近来,却出了一个犯浑的,没能将寻常的素染中衣或被面打理妥当,也就算了;竟然还洗坏了缂丝和云锦,导致黄色污渍无法脱除,就此毁了整个织物,最终那一寸一金的缂丝云锦只得拿去烧掉了事。
“瀛洲怎么想?”林不回停了下来,等我的回应。
我想了半天,始终未解其意,犹疑不定道:“陛下竟然用云锦和缂丝来给阿金裹尿布,未免……过于奢靡,暴殄天物。”
他失笑摇头,从袖中抽出一物,在我眼下抖了抖。
“后来管事才发现了端倪。瀛洲大概不知,衣料上的血渍,需要在新鲜时尽早以冷水冲洗。若怕冰水刺骨而改用温水浸泡,只会使血污在经纬上贴得更紧,反倒无法将微黄的锈色彻底清除。而那在浣衣局中愈洗愈脏的衣物,便是被人用错误的方式先处理过,所以才留下了永久的痕迹。”
我恍然大悟,是曹德。
那时宫中已易主,而我不想叫林不回觉得自己在装虚示弱,因此嘱咐曹德将带血的东西都处理掉。也许他是舍不得,也许他只是会错了我的意思,故而仅私底下洗了一遍作数。曹德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监总管,如何得知洗血衣不能用热水这等偏门技巧。可惜他本想保下来的织料,最终也还是焚毁了。
后来我忘了这回事,亦失去了谨记于心的曹德,所以才能被人轻易从飞霜殿内搜出证据。我将林不回指尖的绸布拿过来在眼前展开。当初的血红已经转为赭褐,不甚均匀地摊在发皱的布面上。
“这么些血迹,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林不回的语气十分困惑,“我想了许久,实在想不通,只好来问你:你到底将那受伤的刺客藏去哪儿了?”
我有些无奈,即使曾有刺客意图暗杀林不回,我也是最后一个才知道消息的人。所以当初对曹德的吩咐,果然极有先见之明。
“没有刺客,也没有被藏匿的重伤刺客。”
“骗子。”他固执地拒绝了我的回答,“即使不是刺客,也是预备协同你逃跑的同犯。”
如果不是已经感觉到温热的液体在鼻腔内涌动起来,照着他林不回的判断顺水推舟下去,其实也不错。我曲起手指抵在鼻端想将止住下淌的血,却忘了咽喉与鼻管相通,以至于用口呼吸时,被逆流的血呛得咳嗽起来。
“那些血都是我的,”撕心裂肺咳完一轮后,掩在口边的手掌上,溅了许多潮湿的,细小的液体。
即使已经提前作了遮挡,似乎仍然有一些透过指缝溅到了对面的林不回身上,因为他有些愣愣地抬袖擦了一下脸。
“我真的,没有骗你。”
血渗进齿缝里,我用舌头扫了一下,咸的,带点甜味。
林不回显然骇了一跳,我此前没有想过他竟然能发出如此震耳而且惊恐的声音。只可惜,太医赶过来的时间不会因为他声音响亮而有所缩短。
我慢慢用手上已经脏了的绸布按了按血污,抬眼才发现林不回与我面对面跪在一处,只是他的手举在半空中,似乎想探过来,但是又不敢。
大概是怕感染了我身上或许存在的恶疾。
“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我有些尴尬,怕他将我与阿金隔绝开,只得解释:“寻常的鼻血而已,只是今天流得有点多。”
我说的确实也都是大实话。不过我之前对他的观察力似乎评价得太低了。
“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他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反问道:“那你的眼睛呢,瞎的程度,应该也不是很严重吧?”
我有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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