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副主考倒还好,本身就是在上书房当过老师的,马聪可真的是吓得跪下了:“臣不敢受!臣并未领过上书房的差使,岂可忝为皇子的老师?”
皇帝大笑:“那就领了便是!”
众人都疑惑地看着皇帝,只有四阿哥猜到了几分。皇帝得意地说:“马聪不但学识渊博,更有教书育人之节,着选入上书房行走!”
马聪先是一愣,想明白了赶紧又碰头,还想说什么,皇帝笑着摆手:“你也不必再谦,倒是收了正经门生的拜师礼再说!”
正副主考已是笑吟吟地走过来,一边一个拉起马聪,一排站好,与四阿哥相对作揖,又接了四阿哥递过来的礼物,算是完成了这个不伦不类的“拜门”之礼。皇帝倒是看得很开心,也吩咐人拿了东西赏给儿子的这位新老师。末了还要板起脸“课子”:“马师傅是个方正人,以后你要多跟着他学学!也告诉你那几个弟弟!”
四阿哥自是有一句应一句地应了,但旁边的梅彦就郁闷大了,彭纳梧也非常尴尬。皇帝也打了个圆场:“梅彦王子对我国的八股文体不熟悉,但诗文是连礼部侍郎都称赞的,实属难得!”
彭纳梧赶紧随声附和,又建议以后让外国留学生也和普通国子监学生一样参加定期会文。其实这些外国留学生在本国不是王子也是贵族,来大清留学不过是混重资历兼以开开眼界,谁家还真指着他们挣个大清的功名回去?回去也没用啊!不过这么说,总算是给梅彦圆了点面子。
却说瓜二爷散了宴会回家,想起所见朝鲜将军和日本王子在殿上各自演奏的情景,觉得真是机缘巧合、适逢其会,不可不画下来以传后世,故此把自己关在书房好几天,终于画出了两幅画作,自己看了颇为得意,还叫了女儿来鉴赏。
饼儿自小耳濡目染,虽然绘画水平赶不上父亲,但看画的水平是很高的。当下依次看了两幅画,梅彦弹筝那幅倒不甚出奇:她见过梅彦本人,倒是形似,但日本筝的演奏本来就不长于舞台表现,纯以音乐打动人,故此虽然瓜二爷当时听得也是热泪盈眶,但画下来也就是个普通的弹筝男子。
待看到《观朝鲜将军奏伽倻琴》这幅,饼儿只觉得眼前一亮:画中男子席地而坐,琴斜置于腿上,左手按弦,右手挥出,似乎正弹到一个□,脸上的神情都有悲愤之色。观者虽不闻其声,却能感受到他所奏乐曲的神韵,饼儿立刻对父亲道:“恭喜阿玛,您的画艺更上一层楼了!”
瓜二爷也拈须大乐,此画确实是他平生得意之作,自觉与《观公孙大娘舞剑》、《琵琶行》那样的以文写景的名作,也不差什么。而女儿能看出此画之妙,也可见是家学渊源,高兴之下,详细为饼儿讲解当时裴将军献乐的情形,以及把自己后来从理藩院通事那里打听来的《沈清传》的故事现炒现卖了一番。
饼儿一边听,一边看着画中男子的面容神色,不由得有些神思不属…
而浑不知自己已经有可能随着瓜二大爷的画名垂千古的那位裴将军,此时正在出关的路上。
其实,从北京去朝鲜王京,直接到天津上船放洋,几乎是直达特快。但历来朝鲜入贡的规矩,一定要过鸭绿江到辽东,然后基本沿着当年清兵入关的路线绕一个大圈到北京,回去也是原路返回。
朝鲜使团这次请封的任务完成了一半,但却是很不好的一半,一想到回国之后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使臣随员们人人自危。不过使臣还是很感激裴将军的,如果不是他使出《沈清歌》这一招,只怕如今连这一半都达不到,还白白被清国皇帝父子羞辱一顿。
带着这种沉重的心情,朝鲜使臣这一路都是夹着尾巴做人,鲜少与陪同“护送”的清国官员说话,对按规矩接待的各地官员更是敬而远之。故此这天来到锦州,当地官员面有难色地告知说驿站被人“包圆儿”了,朝鲜使臣连问都不敢问一句,唯唯喏喏地接受安排,另外觅了客栈休息,横竖只是住一夜罢了。
反倒是护送的礼部和理藩院的官员,只当京官到了地方就该横着走的,跑到驿站去看是谁那么大的架子,包下了整间驿站。
几个人刚到驿站门口准备打官腔,只见大门口站了个凶神恶煞的大胡子,身上穿的服色居然还是蓝翎侍卫,刚才摆足了的谱不免就有些漏气。为首的一个是个理藩院笔帖式,官不大,但护送朝鲜贡使这条路来回走了不下十次了,当下走上前拱拱手:“这位侍卫大哥,我们是理藩院派来护送朝鲜使团回国的,却不知是什么人包下了整间驿馆,不让别人进去住?”
那大胡子打量了他一眼,手还是按在佩刀上:“奉旨钦差、礼部侍郎那大人在此,关防要地,你们还是另找地方住吧,免得彼此不便!”
护送的官员都是文官,带的只不过是一群差役,哪里敢跟御前侍卫对上,加上听到“奉旨钦差”四个字,早已吓得一缩头----反正朝鲜使臣自己都没意见乖乖去住客栈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那侍卫看这几人走了,转头对门口几个守卫喝道:“都给我打醒十二分神,要是钦差大人再有什么闪失,大家都不用想要脑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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