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谷桂花拎了两个大西瓜回来,见大家都非常气恼和郁闷地站着不动,就笑嘻嘻地说:“来来来,吃西瓜吃西瓜,吃了西瓜降降温,减减压。”
万青说:“真不好意思,就是我影响了大家的。”
罗喜说:“那也未必。长期以来,他对自己生在农村有这么大的委曲,总会找个人,找件事发泄的。”
应谷声说:“别急,等一会,负责是鲁书记来。”
罗喜说:“那我们散了吧。”
叶凡说:“散了干嘛,还真是‘裴多菲’俱乐部啊?”
杨瑞华慢吞吞地说:“不要散,问题总是要解决的。”
杨兰切着西瓜,
谷桂花把西瓜送到每个人的手上。见大家蔫头耷脑的,就说:“你们怎么啦,一个个都象大难临头似的,没事的!”
杨兰说:“嗳,我们是从大风大浪中闯过来的人。怕都不怕,怕也没用。只是心里不舒服。”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大家紧张地交换着眼神,门口突然“轰隆”一响,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何先中把杨兰家放在门外边的,一个破垃圾脸盆踢翻了。
谷桂花赶出去一看,又好笑又好气地说:“你要死啊你!我还以为是抓人的人来了啊。是说怎么会来得这么快啊,原来是你个王八蛋啊!”
何先中急忙爬起来说:“哎哎,别骂人啊。各位,我是来告诉你们大道消息的。学校正在开校委会。鲁书记发了好大的火,把史怀远骂了一顿。”
谷桂花忙说:“快说快说,怎么骂的?”
何先中学着鲁书记的腔调说:“你个史怀远,呃,就知道把事情搞砸。谁要你去的,呃?”
只听到史怀远小声说:“我还不是想快点把事情解决好。”
何先中又学着鲁书记的口气说:“啊,你想快就能快啊,你想什么时候解决就能什么时候解决的啊?刚刚要别人带新班,没两天又要别人带毕业班,这中间要给别人一个思想转换的过程啊,呃?要别人带班就说带班的事啊,你怎么说别人是‘裴多菲俱乐部’呢?‘裴多菲俱乐部’是什么组织,你知道吗?你无七无八的把别人都打成反革命,你有几大个头啊你?身为一校之长,说话能这么随便的吗,呃?你自己去收摊子去!别人背着个反革命的名声能接受任务吗?就是接受了,又能干得好吗?你真是混啊你,改革开放了,你还搞那一套……”
谷桂花惊喜地问:“真的?哎哟,云凤山中学还真有个明白的领导,不然,这学校完了。”
应谷声冷静地问:“你又没开会,你怎么知道的?”
何先中连连说:“哎,王佐校长家不就在鲁书记家隔壁吗。他家买了个电扇,吹出来的风好凉快啊!好多人都在他家乘凉,都听到了的。我只不过是赶来跟你们通个风报个信,让你们不背思想包袱。啊,你们不信任我?”
杨兰马上说:“谢都还来不及,哪有不信任的道理。来,坐啊,吃西瓜,吃!”
“是啊,让我做你们的外围也行啊。你们都是明白人,我到觉得‘裴多菲’、‘贝多芬’,都差不多的。管他什么俱乐部,跟着你们又快活,又能学到好多东西就行。一个人只活几十年,好玩就行。”何先中圆头憨脑地憨笑着说。
说得大家都轻松地笑了。
何先中赶忙把一块西瓜吃完了,立即站起来说:“哎,我要走了,说不定鲁书记马上就会来的。”
罗喜说:“你不是我们的外围吗,你怕什么啊?”
何先中边出门边说:“这不是怕,这是策略,啊哈,我走了。”
果真,何先中刚走,鲁书记就来了。他一进门就打着哈哈说:“啊哟,老师们,热吧?”
“热啊,一个个的火气都大得很啊!您那两个西瓜降温都降不下来啊。”谷桂花笑笑地说。
“好你个谷桂花,你一下子就通了天啊!”杨兰叫道。
鲁书记说:“通天到没有,就是通到我那儿去了。要是通到她大伯那儿去了,那我们就吃不完兜着走。老师们,别憋气了,个别人的话,不能代表组织……”
杨兰特委曲地说:“我就不知道,我们一贯这么忠于党,忠于人民,忠于人民的革命事业,我们为什么每每要受打击。事要我们做,话不要我们说。硬把我们压着过日子。别人不知道,难道说您鲁书记还不知道吗?”
“啊?谁说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了才连忙来的啊!你们离开了父母、亲人,罗喜老师离开自己的爱人和孩子,长年在我们山区坚持教学工作;应谷声老师在学工的过程中,开拖拉机摔坏了腿,留下了终身残疾,如今还没有成家;叶凡老师,杨兰老师都是大上海的人,扎我们山区,好几年都没有回家了;万青老师更不用说了,她丈夫为科学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她想到大城市工作都没有问题,可她就为了山区的孩子,坚决留了下来……老师们,你们这种崇高的品质,真是难能可贵啊!不仅我知道,我们云凤山的父老乡亲们都知道。知道你们为了山区的教育事业,为了山区的发展,吃了苦,受了罪,受了委屈,我代表校党委,向你们赔礼道歉……”
“哎哎哎,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该赔礼道歉人没有来,您这不算。”谷桂花连连说。
应谷声激动地说:“其它的不用说了,我们生在城里,是我们的命;我们来到山区,也是我们的命,我们就是死在这儿,还是我们的命!我们只想知道,我们是不是反革命。”
“当然不是啊,呃!说这话的人是违背政策的,是党不强的表现。我已经批评了,他也表示要作出深刻的检讨。”鲁书记毫不含糊地说。
郑少祥老师端着个茶杯,笑容可掬地走进来说:“反革命能革命吗,老师们?”
“哟,郑老师,您来了。”大家都站起来,异口同声地问候着。
郑老师用手示意着说:“老师们,坐坐。你们这些城里来的老师们啊,我是很看重你们的。你们毕竟是文革前的正统的老大学生嘛。”
应谷声说:“什么正统,是十七年反动路线教育下的……”
郑老师忙说:“不不不,我不这样认为。你们这一批人,虽然生在旧社会,但长在红旗下,受到了良好的传统教育,革命积极很强,思想觉悟很高。”
“哟,郑老师是来给我们‘戴高帽子’的。”罗喜笑嘻嘻地说。
“不不不,确实是这样。你们确实给山区带来逢勃的生气,新鲜的活力,给山区的孩子们带来广博的知识和聪明才智。这一带的贫下中农真的很感激你们!通过今天来来往往的家长们,可以看出他们更是这样的心情。”
郑老师话题一转,接着说:“虽然有个别人说了不该说的话,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这话的轻重。只有象我这样经过了历次运动,受过批判,下放劳动,睡过牛棚的人,才知道这句话的严重和伤害。我理解说这话的人,本意也不是真要把你们打成什么反革命。而是,要么是嫉妒,要么就是有什么个人因素。你们想,你们用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吗?”
“不仅仅是生气,更多的是害怕啊!”应谷声愤愤地说。
“哟嗬,你应谷声还有害怕的?”一个悦耳的男高音在门外说。
珍珍也在门边叫着:“妈妈,高伯伯来了。”
“哟,还惊动了不少人啊,连公社的副书记都来了。”杨瑞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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