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桢小心看他脸色,道:“四公子可没说,想来是无碍的。”
他又静默片刻,才道:“你对朱四公子,也要小心点。”便不再说甚么。江桢察看他神色,颇有君子不背后诽议他人的意思,也不多问,他如此交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他向来谨慎少言,少有议论他人,更很少提及自己,江桢也不过知晓他在跟随袁崇焕之前,是在北京寓居,而朱四最早不过四、五年前才从河南老家到京,那么殷先生结识朱四公子,很有可能就是这段时间。
二人絮絮又说了一会儿,江桢仔细挑拣着讲了些京城时闻,江虮子给二人盛了米饭,又切了一盘子卤牛下饭,酒足饭饱便散了。
出了门,江桢皱着眉头走得很快,他一向走的很快,若是随从跟不上,便要骂人,江虮子是从小伺候惯了的,紧紧跟着。他比江桢小几岁,今年刚十九,身量不高,脸颊瘦削,很像常年没有吃饱的样子。
回到住处后,江虮子略为诧异的问江安平:“二爷这次去京里……是不是有甚么不寻常的事情?”
安平也奇怪:“你怎么会这么想?”
江虮子抓了抓头,道:“二爷今天问我,为甚么没有订下南京前市西大街李家的二姐儿,真是好生奇怪。”
“……二爷自己不娶妻,又不是说你们都不能成亲。我素来瞧着那孩子是很好的,人又朴实,家境也还不错,兄妹不多,父母又是有手艺的,你怎的不先订下来?”
“哪有主人没娶妻,下人们就成亲的道理呢?”
“二姐儿好像也一直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年纪也不小了吧?你要是中意,少爷也没有不许的道理。我知道你是怕他还在伤心柳家小姐,你可不用想那么多,都那么多年了,他自己也该想通了。”
江虮子憨憨一笑。自从柳家小姐病故之后,二爷便甚少愿意再提自己婚事,主人不成亲,做仆人的自然也不敢先成亲了,眼见得二爷已过了二十五岁,同窗好友的儿子早已经开蒙,他却迟迟不曾再订婚,大爷心里不知道多着急。二爷自从这次去了北京之后回来,便隐隐有些不同,也不见得有甚么紧要改变,就是感觉心情好了很多,偶尔随从们事情做得混账了,他也一笑便不再追究。真真是纳罕。
六月已经很炎热,就算在近海的宁远也能感受到热浪,好在早晚还算凉爽。
江桢带了西山、马三三、江安平、雷青藤去沙后所营区。
西山习武,但从来不是个军人,因此与马三三二人都极为好奇,进了营区之后不住东张西望,状态可笑。
江桢道:“沙后所专门训练侦骑,我的亲兵全都要学习巡探按伏,当然,饷银也是第一等的。你们现在定饷是二两四钱,每月另有额外二两饷银,出任务还有犒赏,吃穿用度都是全军最优,伤亡抚恤也是全军最优。”
马三三小心道:“那……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说,侦骑多有伤亡,危险极高?”
“你说得不错。不过我们一般不做‘横拨’,更多的是做‘直拨’。”
安平解释道:“横拨是墩台巡哨,直拨是深入敌营探取情报的。”
西山与马三三一齐点头。两种都各有风险,说不上哪个更危险一点,不过也无甚区别,他们不会有选择的权利。
二人分别分了营房,略事休息片刻,便听外面集合鼓声,他们见同室军人纷纷抓了头巾就往外跑,也赶紧出去。只见校场上已经密密列满了士兵,用不同颜色头巾区分队列,很是井然有序。江桢穿了军官服装,站在校场中间高台上,眼神锐利,顾盼自若,神采奕奕。
马三三一向觉得这位守备大人长的过于英俊和软,因此不像是个职业军人,然而此时他才发现自己错了,忒小觑了这位军官,须得在特定场合,才能显出他的特质。
少时江桢训话完毕,士兵们十人一伍,分别开始了自由训练,瞬时走的干干净净。西山、马三三目瞪口呆。江桢对台下一名把总道:“带他们去领被褥、军装、护具,他二人先编在你队里。”
沙后所的训练多是技巧方面的项目,少有体能训练,当然也不会是完全没有,新丁入伍先要进行半个月的密集体能训练,随后保持常规训练,并开始哨探的专业技能训练。饶是西山体格健壮,也是叫苦连天,马三三更不用说,简直生生脱了一层皮。
日子流水一样过去,转瞬到了八月。京里朱府送了月饼、瓜果并绿豆糕来,又送了二十坛桂花酒,江桢、殷雨庭一人一份。往年也并不见京里送应节吃食,殷雨庭连声叹道这果然还是朱四公子看重江桢,他才得沾光。
江桢不好说甚么,自掏了银子从海边买了螃蟹、鱼虾,命厨子蒸了,留殷先生在沙后所吃酒。
伍,绣罗衣裳照暮春(1)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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