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扬古是个行军打仗的行家,于为臣之道也知之甚深,康熙派了人来,他就不能把人再这样打回去或者狠罚了。一眼扫过去,似乎卖相都还行,先扔一边儿观察两天吧。
两天下来。庆德居然忍了下来,既没仗着叔叔在营里也算是个高官而颐指气使,也不因是京中高门子弟而挑吃拣穿。相反,侍卫中若有不服气的,他还给劝着:“军令如山,说你喧哗扰乱也不为过。拿这个打发了你,皇上都说不了什么。你来都来了,难道就要这样回去?”
不管有没有用吧,反正人家是消停了。侍卫甲:大哥,我只是发发牢骚啊!还没傻到这个份儿上。
费扬古对这几个人守纪律这一方面倒是满意了,略一琢磨,既子差不多了,不会惹事了,总要派他们历练历练,不然皇帝那里不好看。但是,先前介绍过了,一、八旗是圈养的,这些人里,除了随驾巡游,都没有参与过真正的行军步阵。即使里面有两、三个去年随驾的侍卫,也是在御前呆着,本没有上阵砍杀,只是做皇帝的警卫工作而已。
二、以他们的年龄,往上数,上一场上康熙二十九年的仗,七年了,他们当时未必有资格参加。再往上就更久远了。
也就是说,这些人,于战场知道都不怎么具备。即使有,那也是纸上谈兵型的。直接派去上阵,就是让他们去死。
所以,费扬古给他们办了个干训班,让老手们带着他们先做一做巡营一类的工作,然后是在大营附近做做侦查工作——不要走远,再让他们做带队搜罗葛尔丹掉队残兵与探查葛尔丹逃亡路线的工作。
这样也算是给皇帝培训了一批年轻将领,应该可以交差了。对自己来说,连年的军旅生涯,对他的身体损害很大,也颇有点英雄迟暮的样子了。费扬古现在的心思:一、打好这一场大仗,估计以目前态度这就是他的谢幕战了。二、不出意外,这场仗打胜了,全族的前途更光明。三、总要培养几个‘学生’,传传衣钵。
他本来看好的人,不在这二十个之列的,不过多个朋友多条路。自己尽心了,一是对皇帝有交待,二也是多结善缘。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看着他们交上的成绩,费扬古还是颇为满意的。也就趁势,让他们各领一小队人马,算是正式承认了他们是本系统的正式员工了。
一切看起来都步入了正轨,达到了双赢的目的,费扬古算是放心了。
初到军营,庆德表现得相当不错。石文英联系他平常在京里的时候,当差也颇为正派,就以为他在家里的各种涎皮赖脸也只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的一种表现方式。想想看,还真有可能,比如他那位将其诡异基因隔代遗传到孙子上的三伯父。
到了军前之后,庆德也摆出了一副好青年的架势,勤勤恳恳、认劳认怨。让老实呆着就老实呆着,让学习就学习,让吃苦就吃苦。石文英放心了,嗳呀,早先真是多心了,有那位认真的堂兄在,伯父的坏影响也是有限的嘛!
所以,当费扬古给这批人的速成培训班结束之后,派给庆德任务的时候,石文英还是很欣慰的,特意叮嘱了侄子与其同学一番,带着他们特意去费扬古的中军大帐里谢过了大将军栽培。
接着,大军开拨了,供给也来了,修整也完了,还不干活,等皇帝亲自来抽打么?庆德等人陆续被委派了更重要一点的任务。石文英见他在这一批人里都是拨尖儿的,更是老怀大慰,而私下表扬过这个侄子。
千不该、万不该,他就这样以为庆德会老实了。
亲近下放锻炼的这些人呢,接到任务后,自然干劲儿十足。每每轮流带队出巡,看着马后跟着一溜的小弟,马鞭扬起,指点江山。这才是***男人应该做的事儿啊!
刺激大家感官的,是另一件事儿。二十人里,有一家喜答腊氏的小子,带队出去,居然让他瞎猫撞上死耗子,逮着了两户据说是葛尔丹部属的牧民。蒙古族是马背民族,这里是广袤的草原,家一般的地方,能让这养在京城的菜鸟抓住,实在也是他们的不幸。
押解到跟前一看,大家瞬间明白了老鸟为什么能被这菜鸟抓住了。这两户人家的男丁都负了伤,很好识别。
费扬古不动声色,只是示意给这小子记上一功,惹得原本觉得‘你小心就逮了这几个老弱病残还不如不抓’的同学眼热不已。菜鸟同学喜滋滋地回到了帐篷,就被同学们叠了一回罗汉——压到最下面。
庆德最损,招呼一声:“压他小子!”一挥爪子,十几个人一齐上来,他最后才拍拍手一个起跳趴了上去。因为他知道,最先上的,也会被后面的人一起压着。
直到把下面的人压得声儿都变了,这些人才表示了适可而止。然后一齐逼问:“你是怎么找到人的?”与大将军同名的那个费扬古几乎要掐着菜鸟的脖子要他从实招来了。
菜鸟同学道:“我也不知道……哎哎,等我慢慢儿捋啊,叫你们一闹,我都忘了。今儿早上,出门儿,我带着人往西北走。前阵儿不是说,葛尔丹打去年十月开始就从库伦伯勒齐尔一路往西迁了么?我寻思着,他大概是要接着往西走了……”
“废话!他一直在往西走!准噶尔部的老巢就在西边儿!败了当然要回家!”
“别打岔,我又忘了!哦,往西走。你想啊,大将军这回就是冲葛尔丹去的,咱们也是一路往西奔去的。我就……多走了二十里地,嘿嘿……”
“你小子够鬼的啊!”众人又是一顿猛捶,然后心满意足地跑了。
唯有庆德,跑出来之后,等了一小会儿,又悄悄地出来,溜到了石文英的帐篷里,他还有疑问。
见了叔叔,先请安。
石文英抬抬眼皮:“怎么着?看着旁人立功,你坐不住了?”初上战场的都有这毛病,甭管是不是个稳重的人,内心里总是有想法的。
“嘿嘿。不是,那什么,叔,葛尔丹是这样儿的么?怎么……今儿我看抓来的人里头,还有女人孩子?”
“你懂个p!”在丘八群里混久了,很难保持文雅,石文英张口就来,“上谕里也说,葛尔丹穿困已极……”
庆德的屁-股在马扎上挪了挪,马扎发出有点刺耳的声响。石文英横了他一眼,把他看老实了,才继续解说:“你才来,不知道,先时抓着的,能有上十个人的,就算是收获不小了。要是能收获上百,就能特意写折子到皇上那里给你请功了!葛尔丹的侄子策旺阿拉布坦,抄了他的老窝,还在策反他的大将。葛尔丹的人都散了,原有几万人的,从大战开始就陆续有叛逃的。”
“啊?不是,叔,这些我倒听到过一些儿,葛尔丹杀了人家策旺阿拉布坦兄弟,策旺阿拉布坦怕他杀到自己头上,就跑了,也记恨上这个杀了他弟弟的叔叔了。”
“你倒明白。”
“不是,叔,侄儿问的是……这回抓的,怎么还带着家眷呐?!这不打仗么?”坚决不是石文英歪楼。
石文英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葛尔丹本是带着部族一路东进的,他原想着一举而下蒙古,然后……哼!自然要带着他的族人来安家,否则,打完了,可就不把后路留给旁人了么?是以要把部族一点一点地东迁繁衍。每一寸土地上都有准噶尔部的人,他就能安心了。他这一败,准噶尔部也难在这里呆下去了,可不就是老弱妇孺跟着一块儿撤了么。”
“原来是这样,就是说,他们跑不快?”庆德心里算了一算,来之前也做了一堆功课的。他们现在刚过了扎萨克图汗旗整整两天,往北就是乌里雅苏台,大军的下一个驻扎地就是那里。然后从乌里雅苏台再往西进发,也就是说,大将军觉得葛尔丹不纯是向西,而是向西北走?这是一个好思路啊。
唔,或许该请叔叔打听一下,从今天的俘虏嘴里掏出点儿什么,知道葛尔丹下一站要去哪里,到时候…………
庆德傻笑了一下,初上战场的菜鸟们,想持重,难了点儿。石文英一看他那个样子,就忍不住手痒,抬手冲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给我警醒点儿!行军打仗可不是儿戏!”
庆德马上跳起来垂手肃立:“侄儿明白。”然后死缠活缠,求石文英给打听一下儿,审出结果来了没有。如果有,咱有内部消息,也能立一小功不是?
“叔~叔~您可是我亲叔!再照这么下去,葛尔丹的人都快死绝跑光了。光咱们大营就有多少人?听说,另一路马思喀也领着一窝子饿狼呐!狼多少,您再不帮侄儿,侄儿厚着脸皮乍着胆子求主子恩典跑这一趟,可就白来了。我白跑一趟不要紧,权当长见识了,可寸功未立,不也是给您老丢脸么?”
石文英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做了阿玛、身高七尺(旧制)还算魁梧、一副昂藏男儿相的庆德,他、他、他,他居然上前拉着自己的袖子来回摆装可爱!(cos他家二妹妹央他给从外面带****时的表现)
孔夫子说,最到这种事情‘婶婶能忍,叔叔都不能忍’。石文英恰巧是庆德的叔叔,一暴扁打之后,石文英觉得神轻气爽:“成,我给你问问去。”
这一问,就捅了马蜂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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