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摒见他彬彬有礼,道:“坐下吧。”
“是,师父。”裴云惜入座。
陆九骊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裴云惜,笑道:“惜琴小友如今出落得模样俊俏,颇有老夫当年风采啊,哈哈哈……”
方摒瞪他一眼:“你可别往自己老脸上贴金,这是我徒弟,明显有我当年风采才对,哼。”
裴云惜低头喝粥,心内暗笑,几十年了,方摒与陆九骊仍是互不谦让,爱打嘴仗。有一如此挚友,此生也是无憾。
陆九骊问道:“惜琴小友,你师父说你正在制一把琴,是极好的梧桐木料?”
“是的,陆老先生。”
“不知这琴可曾取名?”
裴云惜讶然,看了看方摒,道:“师父,这琴不是有主?应轮不到我取名吧?”
陆九骊道:“诶,琴名来自琴师,古来的规矩,既是你制的琴,自然由你取名。”
方摒赞同道:“惜琴,你制琴多年,为师总觉你功力不够,才没让你取名,如今为师已老,该是你独当一面之时,这琴名随你取吧,为师没意见。”
裴云惜惶恐:“师父,惜琴怕仍是愚拙,况且师父精神极佳,怎能算老了?”
方摒叹道:“惜琴,师父老了,你可别任性,师父就盼你每月上山带酒给我喝了。”
裴云惜眸光颤动,却是道不出半字,他该如何开口告知方摒,他即将离开,悠悠岁月,何日归省……一概不知。
连着两日,裴云惜埋首于工坊,细致打磨着他的最后一把琴。
陆九骊也走了,方摒与他各踞南北,遥遥相望,裴云惜对这样的友谊甚是向往,天长地久,岁月无欺。而他长至今日,倒也有损友夏梦桥一位。夏梦桥至那日他酒醒后便再未见过,这人向来嫉恶如仇,洒脱不羁,比起他来,夏梦桥更有侠客的味道。
给琴上弦时,裴云惜不慎勒破了手指,血滴到了琴身上,渗入了其中,他急忙去擦,却还留下了血印,淡红色的,犹如梅斑。裴云惜心内懊悔,这滴血,毁了这把好琴,他都不知该如何向琴主交代。
上好弦,他轻轻地拨动了一下,脆然清冷的琴音令他动容,他早已定下琴名,名为寄情,意为寄琴,算是纪念他最后一把琴吧。若是那琴主不要这琴,他愿花重金买下,当做私藏。
裴云惜坐在工坊内,凝神屏息,弹起了流水,初试琴音,琴弦略涩,后越弹越顺畅,裴云惜心下惊喜,愈发沉浸其中……然而弹着弹着,红尘俗世,诸多烦恼,涌上心头,为着今后的不洒脱,无自由,他默默地流下两行清泪。
流水越弹越快,裴云惜的泪滴落在衣襟上,他也无暇去擦拭,仿佛这一曲将成为他的绝唱。
方摒领着薄肃进来时,却震惊于此景,他们万万不曾料到,裴云惜行云流水般的弹奏下,竟是淌着泪,眼眸婆娑,目光戚戚,神情悲凉。
“徒儿……”方摒轻叹,他摇摇头,竟转身走了。
薄肃看着他,静静地听他弹完流水,余音绕梁,经久不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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