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斯听了阿丑的建议,一边吩咐手下得力的家仆去办事,一边为儿子举哀,不上朝。至于窦班的死因,窦斯对外公布的版本是家仆办事不力,以致儿子堕轿而死。明知就里的人,都不做声。赵家可是前车之鉴,这些朝臣,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无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了。
为了实现阿丑所说的计谋,窦斯需要借助一个人的力量,那就是李琰。窦斯需要派人骑着汗血宝马飞驰着去北州,但是大栾的宝马本来就不多,就是贵族出行都是用牛车,可见大栾马匹之珍贵了。掌管马匹的是兵曹余建云,他年轻时在武事上师从太尉李琰,在文事上请教过丞相陈华,如今又是陈华的属官,与陈华、李琰关系都不错的。只是窦斯与余建云素来没什么交情,因而窦斯便找上了李琰,想让李琰帮帮忙。
李琰觉着奇怪,便旁敲侧击,想知道窦斯这般到底要干什么。窦斯不想涉密,含糊其辞,李琰沉下脸道:“我们既然都与十常侍有过节,自然是要站在同一阵线。如今窦大人有了计较,却是这般糊弄老夫,是不信任老夫呢,还是想在扳倒十常侍之后便把老夫也一并弄倒不成?”李琰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一双虎目盯着窦斯,目光炯炯,颇有威势。
窦斯虽然也是见过血的,但是不过是屠夫杀牛杀羊罢了,哪里能跟李琰比?因而对上李琰的眼睛,窦斯的神色便有些不自然。只是这些年来在朝中也有些时日了,终究是锻炼了一些心理素质的,再者这事十分重大,要是走漏了风声,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因而窦斯急智一来,做悲伤状道:“爱子新近死了,想要派人将他的尸骨飞马送回故乡罢了。要是延误了,便没了全尸了。”窦斯是北州人,后来因为云野之战没了家园才到了庆都的。按照北州的风俗,无论身死何处,尸骨都是要葬回故土的。因而窦斯这么一番对答,也不是没有情理的。
只是死的不过是一个庶子,窦斯竟然要动用这么多关系,其中肯定没有那么简单。李琰心中存疑,脸上却不表现出来,说了几句请窦斯节哀之类的话,便把事情应承下来。
李琰出了窦府,也没有马上去找余建云,而是径直去了云来客栈。他今天穿的是朴素的常服,加之这人自从上了年纪之后脸容便越发显得和善,也不像是曾经过过刀锋上舔血的生活的,因而进了云来客栈,别的客人只当是来了个普通的有钱人罢了。
李琰进了月流芳特意用来会客议事的隔音室,简明扼要地把窦斯所托之事说了。
月流芳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流芳猜想,窦斯这么派人去北州,大概是以下几个可能。第一、是要跟北狄人联络上,借北狄之兵来对付十常侍,但是这个风险太大,可以排除;第二,是要尽早让窦班入土为安,但是这个目的太单纯,也可以排除;最后一个,则是要借助地方势力,来入京对付十常侍!”
严晓风接过话头,道:“至于这个地方势力是何人,据晓风猜测,很有可能是北州刺史卓不群。北州兵力强盛,卓不群又颇有胆略,麾下更有不少猛将谋士。如果窦斯可以借上这个人的力量,后果不堪设想。”
李琰赞同地点点头,沉吟片刻,又道:“只是卓不群这人老谋深算,远在窦斯之上,再者他麾下一众谋士,也不是白吃饭的,窦斯凭什么让他来庆都呢?可惜老夫无能,不能从窦斯身上打探出什么来。”
月流芳一边听着他们的话,一边轻轻摇动着手中的茶杯,杯中几片茶叶,随着微波四处浮动。
月流芳看了这茶杯好一会,方抬起头道:“如果把整个局势比作这个茶杯,那么我们每一个便是杯中的茶叶,无不随着微波而动。想来这年京城中发生的事情,各地方官也不是没有耳闻的。如果手了可以获得可观的利益,有何不可?对卓不群来说,带兵前来庆都当然是一种冒险,但是,如果处理得当,就会获得更多的政治筹码,比如,杀死十常侍,得人心;匡扶幼帝,得名声。人心名声在手,想要获得更多,便不难。”
此话一出,李琰不由得吃了一惊。虽然他素来与月流芳相熟,但是因为年长见识多,很多涉及权谋机变的话,都是出自他之口。就在今年早春,月流芳初入庆都来见自己之时,也还是有些青涩的。没想到到了暮春时节,月流芳于这方面已经大有长进了,不由得心中稍慰。新君年幼,皇室其他男丁也都是年龄尚小,在这暗流涌动的世间,有这么一位才德兼备的帝姬来匡扶社稷,实在是大栾之幸啊。
李琰这壁厢还在宽慰着,严晓风便道:“既然如此,为了安全起见,还请大人跟窦斯说马匹之事告吹才好。”
李琰应了,便告辞了。
离了云来客栈,李琰去了文华坊,拜访余建云去了。把窦斯所托之事告知余建云之后,李琰请余建云加强马匹的管理,别让他人转了空子。余建云自知事关重大,答应下来。李琰走后,便马上安排人手,好生照看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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