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进贤并未给出确定的答案,只说:“再去查查看,万一搞错了呢。要是真弄错的话,给我打个电话。”
从高进贤房里出来后,好长一段时间李涛的脑子是懵的。他看向冬凌草,发现冬凌草也在看着他,他们同时摇了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
但回去后李涛还是将高进贤所讲告诉了冬父冬母,冬父冬母也是同一个反应:“这都能搞错?怎么可能呢,瞎说吧,哈哈哈哈…”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走访了当时负责灾后处理的机构,询问当时的情况。机构的人说绝无可能犯这种严重错误,又说,人都死了快两年了,你们还想不开呢?我们这儿有免费的心理咨询师,要我帮你们预约么?
即便声称绝无弄错的可能,他还是去后台查了数据,给冬父冬母打印了一张表格出来:“看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照你们的要求给你们拉了个表格。这张表分两块,这一栏是成了植物人的,上头有他们所在的医院。看病的钱厉害着呢,前段时间还有家属来闹要多加赔偿的,谁会这么好心替你们养儿子呢?喏,这一栏是死了没人认领的,也就两个,没家属的,赔偿都没人领。他们的遗体早就火化了,但照片还存着,身高体重什么的都有数据,数据在这个地址找,联系人是王女士。”
名单上的人名倒是不多,加起来十个左右,但分布在全国各地,最远的在大西藏,人家到内陆来旅游,不巧赶上了这次大灾难,只能说是十分不走运了。
说着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们还是在心底偷偷燃起了希望,冬父冬母与李涛坐上火车与飞机,挨个探访了表格上的地址。他们穿梭在大小医院的病房中,偷偷地溜进病房或是扮演病人的朋友,盯着病床上的脸看着,辨认着,说着遗憾或是关心的话。
不久后,他们在大西北平原的一间小医院里,找到了冬凌草。
病床上的冬凌草与李涛每天见到的冬凌草已经不大一样了消瘦的脸颊,惨白的皮肤,过长的头发,以及会上下浮动的胸口…虽然他的状况看起来很不好,却是真的活着的。
在李涛初见冬凌草的时候,冬凌草说过那么一句话:感觉我还能抢救一下。没想到真一语成谶了。
冬父冬母相互拥抱,喜极而泣,冬凌草在那儿双手合十,感谢上苍。李涛愣了一会儿,揉了揉发热的眼眶,给高进贤打了电话。
高进贤在电话里说:“不要贸然让她进入自己的身体。先看看身体情况,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先把她运回来,城里的医疗水平高一些。等有空了你们来找我,我和你们说些细节,你们再下决定。”
说了声谢谢后,李涛挂断了电话,与冬父冬母说了高进贤的建议,冬父冬母表示一切都听高大师的,已然视他如神明了。
与灾后机构与这儿的护士医生详谈后,他们得知这张病床上登记的是32岁的王海凌先生,本地农村户口。大爆炸发生时他处在靠后的车厢,并未被炸弹直接波及,但火势迅速蔓延,大量燃烧产生的废气呛入口鼻,使其一氧化碳中毒,在送入医院抢救后活了下来,却陷入深度昏迷,一直靠机器维持生命。其家人不愿承担巨额治疗费用,迟迟不肯露面,连医院也没来过一次。机构便只得暂且负责他的花销,以最低的费用维持他的生命,并在其生命特征稳定后将其转入家乡的医院,进一步降低治疗费用。若一直没人来领,恐怕机构要养他到死为止。
既然搞错人了,这悲催地躺在异地他乡的病床上等死的便是冬凌草了,再反过来推理,躺在八万块钱的灵堂隔间里的才是那更悲催的王海凌。
冬凌草看着病床上半死不活的自己,忽然记起什么:“我想起来了,那天坐火车时正好有个孕妇要和我换座位,说她和老公没买到同一节车厢的票,我就和她换了座位,确实换到了后面的车厢,我原来是坐在挺前面的。”冬凌草还能清晰回忆那天孕妇插着腰挺着肚子的凶悍模样,还有她丈夫手背上突出的肌肉,能不换座么。
爆炸的源头在前端车厢,那次事故的幸存者无一例外地坐在最后几节车厢里,包括坐在在中间偏后的冬凌草。至于那位孕妇怎么样了,无从得知,谁也不知道一次的座位调换会调转两个人的命运,求助者不知道,帮助者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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