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从镇上回来,就让陈长庚停止了挖树坑,让他和长贵每天挑水浇树,二月二,茵茵也没有像去年那样买树苗。陈氏兄弟都当茵茵为了买宅子,节约开支呢,谁也没吭声。
二月十二那天傍晚,南落村茵茵的荒宅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陈家的两个仆人。陈长富在南院的木工房里接待他们。
长命很勤快,木工房的木料、工具收拾地整整齐齐的,锯末、刨花也装在柳条编成的大筐里,几把白茬的椅子凳子,放在同样白茬的八仙桌旁,长贵上了茶退出去了,长富陪着这二位坐下。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登门的客人,你们东家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年轻仆人不顾老仆使劲瞪眼,依然咄咄逼人地质问陈长富。
“我去你们家,连门都不让进呢,东家让我请你们喝茶,都是客气了吧?”陈长富声音很和缓,意思却很强硬,把那年轻仆人噎得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都是我的错,小山年轻不懂事。陈小哥,好歹咱们都姓陈,五百年前是一家,你就帮帮忙,给你们东家说说,别和我们置气了啦。”陈家老仆说话很诚恳,让人能觉到道歉的意味。
“我们东家那有你想的那么小气,她本就没有置气,说不值得和你们生气。”
“那,你们东家怎么不买宅子了?那宅子可是老老爷花了两千两银子建的,后来还有所增补,现在稍稍收拾,就能回复原貌呢。”陈家老仆一脸疑惑。
“东家说,你们陈家没信誉,出尔反尔,不可交往。再金贵的宅子,她也不想要了,她怕你们陈家,三天刮东风,五天刮西风的,一会儿卖,一会儿反悔,她受不了那折腾。”
“你家才出尔反尔不可交。”年轻仆人瞪大眼,站起来还想拍桌子,让那老仆给拉住了。
“你瞧瞧你们,我们还没交完钱呢,你都动不动瞪眼睛,如果把银子付清,你们这么把眼一瞪,我们东家的银子不就付诸流水了吗?”陈长富还嫌气氛不够火爆,不停地火上浇油。
“陈小哥,都是老仆的错,老仆不该听信他人的蛊惑,觉得你们东家有钱,单方面想涨价,你还是帮帮忙,替我们给你们东家说说好话吧。那房子,怎么也值五百两银子的,若不是——”他忽然停住,干笑了一下,“若不是大爷二爷他们不愿回这乡下,那房子也不会出售的。”
“我们东家可不是那反复的人,她说不要就不要了。再说,我一个下人,在东家跟前也说不上话的。”
看陈长富一副想帮你可是帮不上的无奈模样,老仆叹了口气:“都怪我啊。”
“怎能怪陈伯你呢?都是我的错。”年轻仆人站起来,对陈长富说:“你们东家执意不要这房子了?”
“执意不要这房子了。”陈长富毫无惧色地和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对视。
“你们东家也不打听打听,陈家都是做什么的,让她不要后悔了。”年轻仆人神态嚣张至极。
“我们东家也不是吃素的。陈家就算是文官,比我们东家的武弁人家吃得开,可你别忘了,你们陈家已经过气了,并且——”陈长富按茵茵教的话来说的,他也不知道茵茵这并且后面是什么,但陈家仆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咚一下就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他咬牙切齿地说:“虎落平阳被犬欺,你等着瞧!”
“瞧瞧,我们敢买你们那宅子吗?话都说好了,契约都签了,说涨价就涨价,还这么逼迫人。陈家现在不得势,你一个下人都这么拍桌子瞪眼睛的诈唬人,若果你们得势,我们东家还不被你们吞吃入腹了?原想那陈伟民官声清介,我们东家还以为他是耿直之人,没想到是沽名钓誉之徒。”陈长富也很生气,说话也有点口不择言的味道,“我们东家说了,那一百两银子的定金,你们不愿退,她也不要了,你们那宅子,她是死活也不会买的。”
“哎哎,别这样啊。”老仆脸色灰败,张惶地站起又坐下,狠狠瞪了那年轻仆人一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半晌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悠悠地说:“我们老爷官声清介,他一辈子立身正直,才会得罪权贵,可他就是宁愿为民,也不愿和那些恶人同流合污,没想到你们东家,一个远在乡野的妇道人家,竟也知道我们老爷的名声。都是怪我啊,都是我眼见浅薄,竟然做下这有污老爷名声的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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