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君本能地一让,那荆条就抽在她的额头上,殷红的鲜血顿时顺着她的圆脸滑落,竟把秀君皂白的衣服染红一大片。太太犹自不肯罢手,荆条又欲落下,沧阑却狠狠咬了老容一口,挣脱了他,张开双手挡在秀君面前:“娘,你不可以打秀君……她了!她已经受了很重的伤。”沧阑差点又叫秀君姐姐,幸好他及时改了口。
太太被沧阑的举动震住了,不解地看着他,问:“阑儿,你何必为这样维护一个丫头?”沧阑摇头,认真地说:“娘,你再打她,她会死的。”太太揉揉发酸的手,吩咐翠姑:“翠姑,你等会去给那丫头看看,上点药,她身子好了,就赶出纪家吧。”
“不可以,娘!”沧阑心急地叫,他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一定不会任要秀君带他出门。太太摆摆手,示意事情就这么定了,不容更改。沧阑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秀君拉住衣袖,要他不要说。沧阑对着满身伤痕的秀君,泪水簌簌滴落:“秀君姐姐,是我害了你。”
“这怎么是你的错呢?是我,是我没看好时间……”秀君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就昏厥过去。沧阑连忙叫老容把她抱进房里,又叫翠姑赶紧给她上药。一连将养了十几日,秀君的身体才渐渐有好转,额头上的伤也不再疼痛。
秀君住的屋子,在沧阑所住西院的后面。那一顺溜房子是用木板搭建的,每一间均是方方正正,紧紧挨在一起,又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矮小的门。这是纪家的下人房,东边和西边各有一排,各房的丫头都就近住下,方便使唤。
在床上躺了许多天,秀君无聊得很,她是习惯劳作的,一时间让她忽然闲下,就觉得不自在。沧阑每天都来看她,为她带很多伤药来,非要她用不可。“秀君姐姐,你要快快好起来,我一定会求娘让你留下的。”沧阑每次来,都对她说这一句话。
傻气的沧阑呵!秀君的口溢满酸楚的柔情,这样的沧阑,让她无法不去喜爱。也许,从她和沧阑勾手指的那一刻,就注定要纠缠在一起,看似不经意,却是刻骨铭心的。
门外有人探头探脑地偷看,一见秀君抬头,就立刻缩了回去。秀君失笑,不明白会有谁对她产生了兴趣,于是便温和地叫:“进来吧,要进来才可以看清楚我呀。”门外传出一阵压低的惊呼,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小小的人影站在门口,夕阳的光照在她身上,把影子进屋里,老长的一团黑影,不知为何显出一股孑然凄清的感觉。
“你好些了么?”女孩儿有一双烟雾迷蒙的眼睛,致的脸上有些羞怯的神色,更多的却是掩饰不住的关切。“都好了。”秀君几乎是立刻就喜欢上了这女孩儿,她就如同是一朵极娇嫩的花,只要一触碰就会凋谢。可是,在隐约中,又能寻出一丝坚强的影子,那是任凭风雨侵袭也不会失去的韧。
“我想,应该给你道歉。”女孩儿鼓足了勇气,走进房来,“要不是因为我和娘的到来,大娘不会把你打得那么惨。”秀君一听这话,便知道这女孩儿就是在下人中间流传的、“所谓的”四小姐沧芸。之所以是“所谓的”,是下人们说起这位四小姐时,都带着点轻视的口吻,仿佛不肯承认她的身份。
秀君笑着摇摇头,道:“怎么能怪你呢,是我做错事情了,太太才责罚我的。”“才不是,是因为我和娘,大娘心里不痛快,才拿你出气的。”纪沧芸虽然小,却因母亲是没有名分跟着纪老爷子,很受了些冷嘲热讽,小小的心敏感得紧。秀君无奈,不知沧芸怎会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又道:“四小姐,这些事情都是下人胡说呢,你别往心里去。”
沧芸的脸忽地整个涨红了,惊慌失措地对秀君摇头挥手:“你快别叫我四小姐,大娘不准人这么叫我!被她听见,还不又被打一顿?”秀君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也许是知道要被赶出纪家,反而豁出去了,提高音调像是在和谁争辩:“你本来就是四小姐,这是事实!”沧芸急得快哭了,她不想再害秀君一次,却不知道怎样才能阻止她。
沧阑正好来了,好奇地问:“秀君姐姐,你说谁是四小姐?”这些日子,下人都遵照太太的吩咐,对不知情的沧阑三缄其口,以至他一直不知道多了个姨娘和妹妹。沧芸被他的问话吓了一大跳,急忙捂住他的口,急急说道:“我叫沧芸,不是什么四小姐,要是不想挨打,千万别再叫那个称呼了。”这时候的沧芸,俨然一个小大人,说话的口气严肃至极。
沧芸认真的神情,把沧阑和秀君逗笑了,而她情急维护沧阑,也让两人之间没有了隔阂。秀君把事情始末一说,沧阑便笑着说:“我叫沧阑,算来该是你三哥。”沧芸“哇”地一声哭出来,抽泣不止。来纪家已有半月,沧阑第一个接纳她的亲人,这份温暖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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