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非沉默许久。事情发生起,一开始是顾及樊云糟糕的状况,而后易非想了很多,越觉得没有办法开口。她确实不得已,但在樊云的不得已面前,她自己的变得不可言说。
“对不起,我保证这种事以后再不会发生。”
“易非,我现在常常感觉到,满身都是血。”樊云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这一片,溅满血。没办法再穿白的,我怕低头去看,随时,白色里,血忽然就翻出来。”
易非张了张口,好像有什么堵住喉咙。她怎么会不理解樊云,但樊云这样说出来,她又发现自己的感受只能是凭空想象。易非抱住樊云,樊云的身体冰冷僵硬。
“都过去了,不要为难你自己。”
“那晚你在哪里?”樊云脱口而出。
“我是同齐磊谈,要推掉婚约,我希望能和平了事。”
“谈一整宿?”
易非松开手,樊云的目光仍旧凉着。易非想,难道不冷静的反而是自己?
“你所谓保证,哪样?一句话,就要我一条命。跟你的未婚夫谈,谈到床上。还是告诉我以后两件事不会再同时发生?”
樊云嘲讽的字字句句,像刀子划在玻璃上,尖利刺耳。
易非终于明白,樊云是准备好摊牌的。
江于流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越是想,越想不通。手里却半点不含糊。垃圾归整起来,打印纸笼着,在腿上垛齐整,把桌子抹了,地也拖了。
这么做着,看看表,还不到十二点。想唐予歆喝酒真够猛的,比喝水还快,分分钟就把自己灌晕,提前结束战斗。
房间已经焕然一新了。江于流觉得自己再没理由赖着不走。
也就是百无聊赖地一瞥,白纸上手写的名字忽然从一团理不清的乱线中撞入脑海。王宇。是经侦那个队长。江于流才猛然记起前面收拾的几张,有大量经济和社会新闻的网页和报纸复印件。江于流抓起纸堆,匆匆翻看。唐予歆在私下调查易家。所以才会在看到自己时说出谁派她来跟踪的话?
但翻到了相传晏君实习时参与的那件案子,一行字被圈出来,是晏君所在的部门。很快明白过来,和江于流的目标是一致的,她在调查晏君。
手写那一张,背面是四年前正天企业入驻本市最高建筑的新闻。除了王宇,程峰,和其他一些相关的部门人名,歪歪扭扭记着日期。3月20日,是晏君失踪的那天。但唐予歆不会知道,晏君就在当夜十一点三刻死去,而今天就是晏君的头七。
江于流感觉胸口一凉。
恍惚听到房间里传来喊声。
江于流轻手轻脚推开门。一缕光泻进房间。
唐予歆紧拽着被子,身体蜷曲着,像费了很大的力气。踢蹬着,皮肤下肌肉陡然抽动。
似乎有一抹风在密闭的房间里飘动。
昏暗里,听得到唐予歆抽泣的声音。
“为什么来?……骗子!为什么要来找我?……不要!我不要你走!”
为什么?
两个理应毫无关联的人。
如果负罪是一种行为,是可以待价而沽的商品。如果所有事物都理应等价交换。
如果怨恨自己,上交自己的自由,或者无日无夜历时悠久的痛苦,把这些交到天平另一端。或者怨恨别人,负重似乎轻一点,可以把自己同那个人的情谊奉上,可以讨还公道血洗仇恨。
但怨恨是无法控制的。代价无声无息地流走。自我催眠的欺骗,也只能生效一时半刻。
是神拿去的,没有余地。
也从来没有办法衡量,什么才是等价。
“小云,那是爸爸吩咐的,你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但从今往后不会这样了。不会再发生我们不能控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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