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这天晚饭过后,省政府门口,群龙聚首,群狮肃整。省长苏振国在省政府门口,手持朱笔,乐呵呵的来到首龙前,点了一下睛。一时间,省政府门口锣鼓喧天,龙舞狮跃,舞龙舞狮队在省政府门口闹腾完毕,闹元宵的队伍才在警车的开道下,浩浩荡荡地向省八一士公园猜灯谜的主会场而去。
晚上,李阳特意交代马大志,给省长煮了一碗果仁汤圆。李阳把汤圆端进苏振国的房间里,苏振国呵呵一笑,说:“还是小李想的周到,来,一起吃几颗,祝愿本省在新的一年里团团圆圆,红红火火。”
过完元宵,这年也就真正过完了。省城西江慢慢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开始变得波澜不惊起来。
李国林这些天,几乎每天都会跑到李阳的办公室里转一圈,就那篇《关于现阶段经济发展中扶正官德,肃清党风的重要性和紧迫性的看法和建议》的上报材料与李阳多有商讨。
李阳笑道:“李主任,该谈的我都谈的差不多了,该调研的咱们都调研了,既然省长由你主笔,你尽可以大胆为之,直接落笔就是。”
李国林笑着说:“李阳,多听听你的意见没坏处。我这是在集思广益,争取一次性过关。”
李国林把材料写出来后,又听取了李阳的一些意见,作了一番修改。李国林这才把写好的材料交给苏振国审核,看的出来,苏振国对李国林写的这个材料很满意,略作修改后,苏振国在材料上签了字,事情顺利地有些超乎李国林的想象。
不知不觉中,天气一天天的暖和起来,这天清晨,李阳陪苏振国在池塘边晨跑,突然发现池塘边原本枯萎了一冬的老树,吐出了一抹新黄,似有似无,若隐若现。李阳猛然感到,春天就在这不经意间,悄无声息的来了。
苏振国看李阳突然停住了脚步,在一旁盯着老树发愣,就笑问:“李阳,看什么呢?”
李阳笑着说:“省长,您看春天来了。”
苏振国点点头,说:“是啊,你闻闻,连空气中都有了一丝薄薄地泥土的芬芳。”
李阳说:“在城里,还真是不容易感觉到春天的变化,要是在我老家,只怕此时山头到处都是鹅黄嫩绿,燕子呢喃,生意盎然了。而地里的油菜花早就黄灿灿的一片花海,赏心悦目,无比绚烂。”
苏振国说:“你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我踏青的欲、望,真想走下去看看乡村的景色。”
李阳笑道:“省长,您想去,我陪您去就是,农村的春天鸟语花香,肯定会让您心情舒畅。”
苏振国笑着摇头,说:“这刚过年没多久,手头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那么多的会议要开,怎么走得开。”
李阳一笑,说:“省长,看您说的,时间就像牙膏,挤一挤总会有的,合理安排安排应该还是有的。”
苏振国突然心有所动,哈哈一笑,说:“小李,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到了一件事情,省里这次原定在西昌召开的农村经济工作会议,我看可以改改地方。农村经济工作会议每年都窝在西昌,会每年都开了,但实效只怕不尽人意,我看这两年本省的农村经济工作也没有多大的改变。巴东这几年,别的发展没有,农村经济还搞得不错,对本省农村的经济建设有许多可供借鉴的地方,我看今年的农村经济工作会议就在巴东县召开,让县长们换换工作思路,开开眼界,让他们看看巴东县的农业发现现况,受受心灵的触动。”
苏振国越想越兴奋,说:“对,就这么办,今年的农村经济工作会议就让全县的县长们上巴东县去报到。”
李阳知道这个省农村经济工作会议,每年都会召开一次,全省的县长无特殊情况一律不许缺席,会议的形式大同小异,传达上级与涉农有关的文件精神,部署新一年的工作,着眼现在,展望未来。
每年都是轰轰烈烈的召开,热热闹闹的进行,顺顺利利的落幕。李阳不用想也知道,此类会议一般都是大领导在上面照本宣科,小领导在下面打着哈欠,很难说有什么实际用处,连文件的格式都几乎雷同,无非就是去年如何,今年如何,该如何努力,一定要怎么做,可以达到怎到的目标等等,唯一不同的就是每年突突上涨,渗了水的假数据。可问题是连省长都知道会议的效果不佳,但此类会议还不得不每年召开,县长们权当是用公费到省城参加了一次县长联谊会,故此,此会议又被县长们戏称为“县联会”。
李阳一听,省长的这个主意不错,有新意,但他还是出言劝阻。李阳说:“省长,您可千万不能这么干。”
苏振国笑问:“怎么,难道巴东县的成绩也掺了水分?”
李阳笑道:“据我所知,成绩是实实在在的,没有什么水分可言。”
苏振国笑着说:“巴东县这些年,发展缓慢,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农业方面,这方面,我想他们不会作假,也不敢作假。李阳,我想听你说说,我这注意有何不妥?”
李阳说:“省长,如果我不是您的秘书,您选择在巴东县召开一个现场农村工作会议倒也没什么不妥的,可我现在是您的秘书,我老家又在巴东,您把会址选在巴东县,肯定会招来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苏振国点点头,说:“是有这个可能,还有吗?接着望下说。”
李阳说:“省长,您还要想什么,就这一点足够了。”
苏振国笑问道:“你是巴东县人不假,那我问你,你现在在巴东县任职吗?”
“没有。”李阳摇头。
苏振国说:“这不就得了。既然这个注意有实效,比在西昌开会强,那又何必畏惧人言?”
李阳说:“可是……”
苏振国果断一挥手,说:“小李,没有什么可是,这事我看就这么定了。我再想想,完善完善细节,就可以让国生同志会同农村处和经济处操办此事了。”
苏振国舒展了一下身子,吸了一口清新空气,为自己想到这么一个新颖别致的会议方式而倍感惬意。
当天下午,临近下班时分,苏振国把李阳叫进了办公室。苏振国问:“小李,今天的晚餐可有接待任务?”
李阳说:“有两个。一个是中小型企业座谈会今天落幕,张宜安副省长让我问问您有没有时间出席今天晚上在花园大酒店举行的晚宴?”
苏振国说:“这个座谈会我该讲的都已经讲了,有宜安同志坐镇,我看晚宴我就不参加了,你等下通知宜安同志一声就是。说说第二个?”
李阳说:“第二个晚宴,是非正式的,刚才综合调研室的李国林主任来电话,说今天综合调研室组织部分院校的专家学者就本省发展规划举行了一次座谈会。李主任让我问省长您是不是可以抽出时间出席一下在西昌饭店举行的晚宴。”
苏振国笑了笑,说:“这个国林,就是摸准了我喜欢跟专家学者打交道的毛病,才会让你问我。行,反正晚上也没有其他重要的安排,就去给国林捧个场,多跟专家学者们交流交流,有益拓展工作思路。”
李阳说:“好,我这就给李国林主任回个电话。”
苏振国小道:“小李,你打电话,让国生来一趟,我和他谈谈上巴东县召开农村经济工作会议的事情,这个事情你先回避。这样,你让国生的司机先送你到西昌饭店,代表我先行向专家学者们问候一下,免得让专家们等的着急。”
李阳点头,说:“好,那我这就去西昌饭店等您。”
李阳打电话给王国生,王国生一听是省长找,没几分钟就上来了。李阳笑道:“秘书长,得让您的司机送我一趟,我得去打前站。”
王国生给司机打了电话,说:“小李,车就在下面。”
李阳一指里间办公室,对王国生说:“省长就在里面,我先行一步了。”
王国生一摆手,说:“你先走吧,省长这里我来安排。”
李阳到了西昌饭店,此饭店在建国初期就已建立,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地改进,现在看起来气派而又不失庄严。
李阳在进饭店的时候,在门口偶遇上了冯光烈。冯光烈是省政协名下黄埔军校同学会的秘书长,年前李阳随同苏振国去慰问军队老干部和抗战家属时,冯光烈就是陪同人员。
西江省黄埔军校同学会是一个社会团体,挂靠在省政协的名下。冯光烈四十多岁,本是历史老师,父辈和黄埔有些渊源,认识现任会长,加上会长年事已高,就让冯光烈任秘书长。他的工作不外乎就是负责跑跑腿,安排回省省亲的的黄埔同学会会员及其家属食宿方面的工作,当然,此类烈属以黄埔生的后人居多。
冯光烈知识渊博,对抗战之事如数家珍,李阳从小对抗战先辈就很崇拜,对冯光烈更是多了几分亲近。慰问结束,李阳主动要了冯光烈的联系方式,希望今后能多联系。李阳是省长秘书,本可以对冯光烈视而不见,现在看他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冯光烈很是高兴。
冯光烈一看是李阳,很是高兴,说道:“李秘,这么巧,怎么,晚上也在这饭店就餐?”
李阳笑着说:“省长等会儿来这里出席宴请专家学者的晚宴,先让我过来看一看。冯秘书长,你呢,今天又有什么好事?”
冯光烈笑着说道:“有一批曾经在抗战中为我国建立了特殊功勋的美军飞行员,自行组织了一个近五十人的观光团到他们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来进行一次怀旧之旅,今天他们经粤省到达本省。这个观光团为非正式访问,是美国黄埔同学会与我们取得的联系,希望由我们负责接待一下,这不,刚把他们安排到酒店,这些老飞行员想吃本地菜,这饭店的本地菜又做得最好,所以,我就过来安排一下。”
李阳说:“这是好事啊,人家为我们国家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和贡献,你可得把客人招待好。”
冯光烈直摇头,说:“李秘,别提了,今天我在机场发生了一件尴尬的事,弄得我很是狼狈。”
李阳问道:“怎么回事?”
听冯光烈说了,李阳才明白,原来这事竟然跟侯康去有关系。
今天和美国飞行员一同到达西昌机场的,还有一个日本商务代表团,这个商务代表团是由侯康去负责接待的。侯康去讲究做派,自然会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前有警车鸣笛开道,后又警车压阵,清一色的考斯特客车进入机场欢迎来宾。
这样一来,美国来的老飞行员们不得不在飞机上等待了半小时,得到允许才下飞机,美国人不计较这些繁文缛节,开始都没说什么,对华夏的习俗表示理解,可当他们从空姐处得知,让他们在飞机上等待半小时的原因,竟然是为了给日本人的商务代表团让道,老飞行员们生气了。
他们一个个的质问冯光烈这是为什么,不都是华夏来的客人吗,为什么要给另一个让道,而且日本人的接待规格比我们美国人高出许多,这到底是为什么?
美国老飞行员们推选的团长是从美国空军运输司令部退役的威尔逊准将,威尔逊当时半认真半开玩笑的问冯光烈,说:“黄,当年我们帮你们把日本人赶了出去,现在你们却如此高规格地把日本人请进来,这是为何?难道是我们当年帮你们赶日本人赶错了?”
冯光烈不好回答,总不能说人家日本来的商务代表团是由省政府负责出面接待的,而老飞行员们则由他们黄埔同学会这么一个社会组织承接,从一开始这接待规格就低了不知道有多少个档次。而且日本人现在是来投资的,是本省的财神爷,所以要客客气气,待如上宾。
冯光烈说:“李秘,你说该怎么回答,我只能选择沉默,但我的心里不知道有多尴尬,简直是无地自容。你说我们对这些曾经帮助过我们的老人是不是太冷落了一些,是不是会让老人们寒心?”
李阳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这事情既说不出有什么不对,但心里又感觉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慎得慌。李阳无奈地一笑,说:“冯秘书长,你尽心把老人们后面的行程安排好就是。”
冯光烈一笑,说:“我只能尽力而为了,能不能让老人们满意我可没什么把握。”
李阳笑了笑,说:“那今晚就餐的问题是不是安排好了?”
冯光烈说:“早就定好了,要不然,我哪有时间和你在这闲扯。”
正在这个时候,李国林走了出来,李国林看到李阳,笑了笑,说:“李阳,省长呢?你不是告诉我说省长回来吗?”
李阳笑道:“省长和国生秘书长谈点事,马上就到,让我来打前站。”
李国林看了站在李阳身边的冯光烈一眼,感觉有些陌生,李阳笑着介绍说:“这位是省政协黄埔同学会的冯光烈秘书长。这位是省政研室的李国林主任。”
李国林和冯光烈没见过面,但对他的名字还是了解一点,知道是历史学家,加上李国林本来以前就当过老师,两人见面,格外亲热,连忙握手,互道幸会。
恰在这个时候,冯光烈的客人到了,冯光烈赶忙与李阳还有李国林告辞。
李阳随李国林进了包厢,代表省长苏振国跟专家学者们问好,遇上认识的,彼此也会扯上两句,热闹了一阵子,大家才安静下来,一起等候省长的到来。
李国林问:“李阳,上次上报国办的那个材料是否有了下文?”
李阳笑着说:“哪有这么快,再等等。”
虽是这么说,但李阳也有疑问,按说这份材料到国办也有段时间了,首长支不支持,蒙正都会有个反馈,不会毫无音信。可这等事情,蒙正不回信,李阳自然也不会去问,李阳很了解蒙正,不会无缘无故,肯定有些原因,只是这个疑问到底什么时候能解开,他不知道。
李阳正在和李国林闲聊着,心想省长也该来了,正准备和李国林出去看看,就听见前厅一片噪杂,人声鼎沸。
李阳一看,就知道出了状况,心想省长将至,得赶快把饭店里这桩突发的事情处理好,以免到时候惊扰了省长。李阳忘了李国林一眼,李国林会意,两人站起身来,朝前厅走去。
吵闹之人不是别人,却是冯光烈。冯光烈正面红耳赤,义愤填膺的跟西昌饭店的经理在据理力争,冯光烈大声说道:“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这样?”
李阳赶忙挤了过去,问道:“冯秘书长,怎么呢,出了什么事?”
冯光烈看着李阳,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无奈,说:“李秘,你说,饭店怎么能这么干,这事情怎么说都说不过去,让我怎么对客人解释?”
原来西昌饭店能容下百人的大包间只有两个,一个李国林预定了,另外一个是冯光烈预定的。可就是十几分钟前,西昌饭店的经理接到了省政府办公厅一位副秘书长的电话,因日本来的客人点名要到西昌饭店就餐,侯康去副省长需要紧急征用西昌饭店的大包间宴请日本客人。
侯康去这人一贯强势,西昌饭店的经理岂敢怠慢,赶忙安排。李国林也是以省政府的名义预定的,而且客人已经进来,所以经理只能取消冯光烈的预定。冯光烈陪客人上楼,到了包间外面,却被告知不能进去,不生气才怪。
西昌饭店的经理也是认识李阳的,知道他是省长秘书,是个人物,经理一脸无奈的说:“李秘,你看这事闹的,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侯副省长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我们可得罪不起。”
冯光烈气愤的说:“那我们就可以得罪了?先来后到的规矩还是得讲吧?你既然是开门做生意,总该讲究商道吧?”
经理讪讪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李阳问道:“可有其他解决的办法?”
经理说:“现在就只剩下几个小包间了,不方便。”
正说着,经理的电话就叮铃铃响了起来,是侯康去的秘书,说侯副省长已经在来饭店的路上了,一会儿就到,问经理是否已经安排妥当。
李阳心想这人都到路上了,让侯康去折回,根本不可能,一旦侯康去带着日本客人到了,现场只怕会更乱,闹哄哄的,不成体统,让人笑话。日本人是贵客,美国来的老兵就更应该是本省的贵宾,于情于理都不能怠慢了他们,否则情何以堪?
李阳一想,事已至此,无谓的争执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这边礼让。
李阳想了想,说:“来的都是客,李主任,要不我们作为本省人,发扬一下东道主的风格,让一让?”
李国林说:“这个问题不大,可是等下省长来了,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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