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贼。”
“我是国贼?”王巨让这两字雷里皮焦肉嫩。
“王评事,不要说你了。官家听后也瞠目结舌。不过官家刻意让咱家来陕西下诏,非是为了责备你。不过你也知道,官家年青。这些士大夫饱读诗书,官家辨也辨不赢。”
岂止是辨不赢,这是一大群经验丰富,战斗力强大的老猫,在逗弄一个小老鼠呢。
“韩公下去后,官家好不容易拢回一些权利……唉,这都象什么话,官家想做一些事,然而举目茫然。不知何人可用,因此下诏你进京相助。而且官家也知道你在下面辛苦了,王评事。你照照铜镜,咱家都看不下去了。”
“有什么不对吗?”
“你看看你这手,还是士大夫的手吗?再看看这脸,还是那个传闻中的美男子吗?”
“得,别说,我肉麻,说正事。”
“官家怕你担心,刻意让咱家前来下诏,但不用急着去京城,以渠工为主,什么时候能抽开身,什么时候再去。”
“渠工没有大问题,”王巨想了想说。自己只是去京城述职,时间不会耽搁得太久,而且他也知道赵顼想做一些事,是什么事,这件事若是做好了,国家财政就会慢慢变得健康。
为什么经营郑白渠,为什么要财政健康?
王巨想有作为,能离开这两条吗?
“黄内侍,这大半年来,朝堂发生了什么?”王巨问道。
黄公公听到的内幕也有限,但比自己肯定知道的多得多。司马光对自己下手了,自己不能打无准备之战。
黄公公也不隐瞒,别人不知道,但知道王巨在赵顼心中的地位,他一五一十地将他所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
“韩公这样下也好。”
“是啊,宫中两个太后也是这么说的。”
王巨仔细地想了一想。
黄公公又说:“但司马公不当对王评事发难。”
“无妨,韩公一下,群龙无首,个个都想上位。”
“想上位?”
“虽我最后考虑到朝堂的影响,高拿轻放,不过我一对付的是隐田,二变相地对付了兼并,三讥诮了高利贷,有的人会对我很排斥了。再说,以司马公的保守,重视尊尊,本身对我就会很排斥,韩公在,他怕坏了郑白渠大计,怕韩公动怒,不敢发难。韩公下去了,他还能忍耐吗?”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韩公在中书时,他一声不吭呢。”
“那是,不过他虽借着韩公之势捞了不少好处后,韩公一下,他不大好捞好处了,因此也想找一个契机,继续捞取好处。”
“咱家还是不大明白。”
“他对我排斥,恐怕也有一些保守的大臣对我也排斥,并且我岁数小,资历浅,官职低,也便于打压,只要他一领首,马上就会有人随之呼应,几件事做下来后,大家就会视他为头领,这便是最大的好处。”
“不会吧。”
“论天下权谋之术,司马公当为翘楚。黄内侍,你再想一想范公与韩公如何上位的,不过范公可没那么多私心。并且你可以将我的话回宫后,原原本本禀报两位太后与官家。”
那个高官没有权谋之术?
但真与权谋术沾上关系,恐怕皇上与太后,都不会喜之。
黄公公想了一下。他哪里能想明白?
“黄中使,你回京后立即禀报,我将渠工安排好了。立即进京述职。”
“好。”黄太监迅速回去。
王巨将手下几个门客喊来,陶青与黄良才学比赵度胜过了一筹。阅历却很不足,赵度圆滑,可见识也不足。不过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人多主意多,所以王巨想听听他们的想法。
“司马公想对付你,事儿有点难办……”赵度说道。
毕竟两人不是一个级别上的人物。
“透一个底,以前我进京科举时,官家当时为颍王。对我少年时的一些事迹颇感兴趣,与我略有往来,对我印象也不恶。”
“有这回事?那就好。”
“也不能说很好,官家终是年青,这些人富有经验,若是处理不当,说不定能逼得官家将我当成牺牲品,与士大夫们苟和。”
“这倒要注意。”赵度道,不仅是现在的赵顼,即便当年的赵祯能称为动操有术了。但在诸位士大夫相逼下,狄青也成了牺牲品。
“子安,司马公对你会抱多大的恶感?”黄良问。恶感也分成好几种的。一种是轻微型的,一种是不死不休型的,若是后者,那就严重了。
“这样说一说吧,首先说军事。你们也知道司马公在修一本书,陛下亲自命名为《资治通鉴》,还没有修完,但说明司马公对历史十分精通。”
“那是好事啊。”
“未必是好事,你们想一想前面的王朝。秦朝是胡人灭亡的吗?内部崩溃的。汉朝呢,外戚当权。西汉末落。东汉更是如此,外戚专权。宦官干政,然后黄巾暴乱,东汉瓦解。西晋更不用说了。隋朝亡于暴政。唐朝武将专权,导致安史之乱与藩镇割据,后面又因为兼并导致黄巢暴乱。因此在前面的朝代中,胡虏虽是威胁,但不是致命性的威胁。只要内政不出现失误,国家就不会灭亡。”
“似乎是这个道理。”
“但到了我朝,不是这个道理了,看看辽国如何让燕云百姓忠心的?他们已找到了一个胡汉共融的办法。然而司马公不会这样想,相反的,他从历史上看到的,由于王朝过度扩张,反而造成了国家穷兵黜武,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因此他的性格渐渐变得苟安。”
“苟安也不好吧。”
“希言,当然不好了。继续象这样下去,我朝必亡!”这个就扯远了,王巨又将话题收回来,继续分析司马光的性格:“其次司马公饱读诗书,出身名门。”
三个门客额首,司马家族据传是西晋那支司马家族后裔,那可是真正的皇族。而且他们又听到一个传言,司马光父亲司马池年幼丧父,为了安心读书,将几十万贯家产分给了叔伯父们。那还是真宗年代,可想司马家族拥有多少财富?
王巨继说道:“另外在司马公人生历程中,也经历过一次战争,那次在丰州我军大败,似乎司马公参与了其中的策划,至少是他默准的战争。这次惨败让他记忆犹新。并且他的官途,多是判官,通判、推官之类的幕僚官与监督官,没有过总掌一个大州的经验,有可能也难以察觉独立做事的艰难。”
这样一分析司马光的背景、人生历程,司马光的性格也就出来了。
性格保守,对战争排斥,自觉地维护着儒家的尊尊,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自觉地维护着统治阶段的利益,这个统治阶段不是皇帝,而是各个大地主与官户权贵们。
然而再看王巨做法呢?
他对苟和排斥,推广的是齐民之策,而且不是赵普式的齐民,更彻底,并且自己带头。
“那么说来,司马公与你无法通融。”赵度说道。
“你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应当会是吧,”赵度不确信地说,虽然他做了多年胥吏,为人也圆滑,不过见识的高官并不多。
“那就勿用置疑了,现在两种做法,一是委婉地回答司马公,一是倚仗官家对我还有点信任,司马公现在威望还不足,对司马公展开猛烈的反击,你们再想一想,两处做法的优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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