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这个国家问题大了,比如一个宰相,每月俸料钱三百千,一年三千六百缗钱。春冬各赐绫二十匹、绢三十匹,绵(真正的木棉)一百两,两百缗钱。侍从七十人衣粮,每月柴一千二百束,炭一千六百秤,盐七石。仅这个一年就得付一万多贯钱。其他各种名堂更多,加在一起少则三万多贯,象韩琦那样兼几个一品之职,能达六七万贯。但一个县尉月薪不满六贯钱,各种福利加在一起不满二十贯。”
“慢慢来。”
“儿臣很慢了。”这也是王巨的教诲,让赵顼有空没空,向高滔滔诉苦。
赵顼开始不大会意,王巨说了两个字:“曹高。”
如果赵顼在前面做事,高滔滔在后面抽梯子,那能做好事吗?
“这是王安石的主意?”
“不是,是儿臣自己想的办法。”
“与保安军那小子无关?”
“有关吧,他讲了一些,也讲了顺势而为。”
“终是冒险。”
但这个险赵顼认为冒得值得。而且它不象其他难查难以理清楚,这是名额,容易查。
“最好不要引起骚动。”
“母后。儿臣前几月与文彦博论丁谓王钦若与陈彭年,文彦博说当时修建宫殿。皆渭等开之,耗祖宗积储过半,至今府库不复充实。儿臣又说,王旦为宰相,不得无过?韩绛说,旦尝谏,真宗不从,求去位。又不许。儿臣说,事有不便,当极论列,岂可以求去塞责?”
高滔滔茫然,扯到真宗身上了,太远了,她也不大清楚。
赵顼又说道:“儿臣在王巨进京时,与他共膳之时,又谈到此事。王巨却说,真宗末年内库虽空。但经章献太后经营,内库也充盈了。所以后来屡屡发生灾害,仁宗皇帝从内库拨出大量钱帛赈灾。最难的时候乃是庆历战争过后。内库国库空空如也,这才造成因为无法及时赈灾,而使盗贼四起。不过后面内库再次充盈,只是晚年仁宗不理国政,由是赏赐无度,到了先帝时更加恶化。丁谓虽有错,但不会影响至今。至于王旦没有极谏,但正是因为王旦在朝,把持朝政。国家才没有彻底迷失,因此功大于过。”
“若真是如此。他说得倒是有些道理。”
“然后儿臣又与孙觉谈革积弊,孙觉用了革卦一爻说。弊因不可能不革,革在此时,不革过后就后悔了。儿臣又与王巨谈及,王巨说很难很难。”
“这孩子越来越不错了,确实很难。”
王巨虽不错,仍不是赵顼最需要的,一是年龄资历无法重用,二是王巨小打小敲的,他等不及了。
确实敛财上,王巨恐怕再也做不到能将宋朝一年国家收入增加到一亿八千多万这个吓人的数额,想一想唐朝那点收入吧。
赵顼来到迩英阁。
做完了一件大事,要听讲了。
王安石没有开讲,而是说道:“陛下,太过急躁。”
就差一点说冒失。
“王卿,你不懂,冗官冗兵,如鲠在喉,朕早晚必解决之。此举不但从根源上减少官员数量,朕还有一个用意。一旦卿主持变法开始,官员还是死气沉沉。卿无奈,朕也无奈,难道将所有官员一起换掉?”
现在就没有问题了,每一州县与部司里都有一个备胎,不作为就换掉!
王安石也无语了。
赵顼又说道:“之所以选择唐卿,乃是唐卿敢言,百官有点忌惮,若是他人,又不敢说。”
说到这里,他对身边的一个太监说道:“你去内库拨出两千匹绢,十万钱赏赐唐介。”
又对王安石说道:“王卿,你再写一道草诏,赐唐介集贤院大学士之职。”
“他是参知政事,赏集贤院大学士不大好吧?”
“这是向天下表明,朕需要进忠谏,以公心取代私心。”
王安石无奈,只好写草诏书。
老唐背了一个黑锅,没有白背,立得两千匹绢,十万钱,要知道连刚刚过去的南郊大祭,所有宰执大臣们的赏赐都陆续减半了,能得到这样的钱帛赏赐,老唐是头一个,况且还有一个集贤院大学士之职。
但前面赏赐一下,后面唐介更郁闷,立即拒绝,然而他不拒绝还好,一拒绝更郁闷,王安石写了一篇花团簇簇的诏书,让他不得拒绝,还说天下直臣之表率,开言国家积弊根源之先河。
唐介差一点气得要吐血,这不是赏赐,分明将俺铁了心往火坑里推啊。
赏赐迅速传开,这个集贤院大学士是什么人能担当的吗?
况且那么多钱帛的赏赐呢。
不是唐介说的,也是唐介说的了。
于是唐介上早朝时更加郁闷,他感到几乎所有人眼睛都盯着他,那几百道眼光里带着刀,带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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