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父母之后,父亲留住了莫问,与之携带祭品前往莫家宗祠,男子娶亲之前要祭天告祖,这是规矩。
莫氏宗祠位于药铺正北不远,父子二人进入祠堂先行祭拜了祖先,礼毕之后父亲并没有急于离开,而是自食盒底部拿出了八块金饼埋藏于祠堂西北的地下,莫问出手帮忙却并没有多问,他明白父亲此举是为了给家人留下后路,南下避难只是无奈之举,战事结束之后还是要回返故土的。
回返途中天色越发阴暗,傍晚起风,气温再降,虽然天寒地冻,麻衣瑟瑟的乡民却极为欢喜,因为天越冷河面结冰越厚,众人越能及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即便事出仓促,规矩还是要守的,晚饭过后本家一嫂子将七岁的孩子抱了过来为莫问安床,男子成亲前夜需要有一父母健在的男童陪睡,寓意多子。
次日清晨,莫问换上新衣,辞过双亲,骑马携轿前往迎亲。
“小五,你怎么满头是汗?”莫问抱着铜雁坐在马上。
“老爷让我去河边看看情况。”牵马的小五转头回答。
“河面冻实了没有?”莫问问道。
“没有,走人凑合,走车不行,明天可能差不多了。少爷,看样子你昨晚没睡好呀。”小五见莫问无精打采,关切的问道。
“别提了,安床的孩子下半夜尿床了。”莫问皱眉摇头。
“童子尿又名黄金水,不但祛湿降火还能扶正辟邪,大吉大利呀。”小五转头幸灾乐祸的偷笑。
莫问横了小五一眼没有再接口,二人虽然名为主仆,实则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彼此说话相对随意,不同的是莫问饱读诗书,重礼寡言。而小五常年在药铺做事,为人圆滑,话也较多。
药铺距离绸缎庄不过数里,没过多久便到了林家,林家周围聚集了大量的乡人,见到迎亲的队伍立刻一哄而上堵住了道路。
莫问懂得规矩,大户成亲的时候必须要撒喜钱,又名开道钱,故此不经冰人提醒便自马鞍上拿出一包囊递给了小五,小五掏出铜钱分撒左右,乡民左右抢拾,让开了道路。
女婿迎亲的时候是上宾,岳父岳母必须亲迎,当看到岳父岳母时莫问开始紧张,在冰人的指导下翻身下马,走上前去将一直抱着的铜雁双手奉给岳父,岳父微笑接过递给夫人,然后前行带路。
正屋摆放着大量的箱子,箱子的盖子全是敞开的,林家也是商贾大户,各类陪嫁丰厚,被褥,桌椅,甚至炊具都备下了,陪嫁正中的彩头是两只酒杯大小的的金童玉女,由黄金打造,金光耀眼,憨态可掬。除了这些器皿,林家还陪嫁了一个颇有美容的丫鬟,陪嫁的丫鬟又称陪妻,是与小姐极为亲近的人,过门之后负责继续照顾小姐,也在小姐不便之时侍奉姑爷。
陪嫁有清单,岳父将清单递给莫问,莫问谨遵古制打开清单核对陪嫁,其实这只是走个过程,莫问的注意力此时在后院,林家的丫鬟此时全在后院忙碌,后院正屋里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林家二小姐林若尘。
冰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撮合了数不清的姻缘,对于婚姻嫁娶之事熟之再熟,典礼、同喜、请门、哭别、叩谢等仪式过后新娘上轿,娶亲队伍回返。
一直到现在莫问仍然不知道自己妻子的样子,只知道新人姿态婀娜,声音嘤咛,此等轻云柔柳之姿想必不会是丑陋骇俗之容。
“少爷。”小五将撒剩的喜钱递给莫问。
“赏你了。”莫问此时心情极好。
“我们下人不能使钱。”小五将钱袋挂上了马鞍。
“男子逢双不娶,你今年十六不能成婚,明年我也给你成个家,把少夫人的丫鬟许配给你。”莫问赞许的冲小五点了点头,他之所以跟小五感情深厚并不单纯因为小五跟他一起长大,主要是他欣赏小五与生俱来的忠诚,忠诚是美德,是父子骨血延承的,吴家骨子里有这种优秀的品格。
“谢少爷。”小五激动之下微微颤抖,他们家与莫家祖上就签有卖身契约,主仆名分是世代定下了的,主人若不为仆人成家,仆人终生不得婚配。
回返莫家的时候是上午巳时,按照礼仪,昏礼应该在黄昏时分举行,但此时战事紧急,已经有乡民踏冰南下,城中弥漫着惶惶惊慌,为策万全,一切从权,祠堂拜过列祖双亲,正堂谢过冰人媒妁之后便送入洞房,此时不过下午未时。
初入洞房并非夫妻二人,冰人也在,负责教导最后的礼数,以一当年青瓠一分为二,青瓠极苦,倒酒之后味道更苦,互换青瓠之后夫妻对饮,名为合卺,寓意同甘共苦。各取头发一缕,剪绕相送,名为结发,寓意至死不渝。至此,成亲之礼才算完成,冰人出门,房中只剩下夫妻二人。
此时莫问再度开始紧张,因为接下来就要掀开妻子的盖头了,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始终萦绕着小五昨日拿在手里的那个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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