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燕恒从她这里知道了永顺伯打探消息的渠道,现在永顺伯又利用这个渠道反咬她一口。难道说赵燕恒在渝州已经令永顺伯如此为难,以至于在京城掀起风浪让赵燕恒分心吗?
秦王妃冷冷道:“你说不知有细作之事,可绣娘就是羯奴的细作。单说一句不知就无事了吗?”
绮年平静地回答:“绣娘在京城并非初来乍到,曾在几家针线坊供职,又曾在几家官宦人家做过针线。依着五城兵马司的说法,这些绣坊和人家也一样有嫌疑。五城兵马司若无证据指证我纵容细作,自是不能定我的罪。”
昀郡王皱眉道:“说是这般说,事涉他国细作少不得麻烦。五城兵马司已将此事提交刑部了!”
绮年低头道:“便是去刑部大堂上,儿媳也是这般说。国有律例,岂有无凭无证就给人定罪的?”
昀郡王焦躁道:“如今还不是定罪的事!外头多少议论皆是自你而起!便是最后无事,郡王府的名声也坏了。”
“父王这话恕儿媳不懂了。若是最后无事,谣言自然澄清。怎会坏了郡王府的名声?”绮年也有点焦躁了,“明明是有人嫁祸!世子早将胭脂送走了,她却又跑回来。世子是怕伤及王府的名声才将她安置下来,却被人借此反咬了一口。
如今正是该好生追查真相的时候。若只在家中抱怨,于事无补。”她正在绞尽脑汁地跟立春她们追查这事,昀郡王就把她提来训斥了一顿,到底有什么用!
“周氏,这是你能与王爷说的话吗!”秦王妃提高声音,“还不快给王爷跪下请罪!一切皆自你们而起,若是不与胭脂纠缠,如何会有今日之祸?若是不开绸缎铺子,更不会与细作扯上关系!”
绮年不想跟她说话,向昀郡王福了福身:“父王恕儿媳直言。儿媳知道父王焦急,此时第一要紧是查清真相。外头不过是闲言闲语,府里先家反宅乱的相互指责,只怕是亲者痛仇者快。倒不如集中全府的力量,尽快将此事查清为好。”
昀郡王看了她一会儿,摆摆手沉声道:“府上的侍卫你可以调用一半,三天之内必须将此事查清!”三天之后,刑部说不定就要提人了。
绮年拜谢过昀郡王退出了正屋。
秦王妃看着众人都退出去,起身斟了一杯茶递到昀郡王手中,低声道:“王爷限她三日,可是三日后有什么……”
昀郡王哪有心思喝茶,叹道:“三日不能将此事平息下去,刑部怕是就要来提人过堂了!”
秦王妃目光一闪:“王爷,这断不可行!世子妃抛头露面去刑部过堂,王府的脸面何存?便是将此事查清,外头也要指指戳戳了。”
昀郡王将茶杯往几上一掷:“正是为着这个,才让她三日内必得有个交待!”他按了按太阳穴,“我去五城兵马司,和刑部再打点一下。”
“王爷,”秦王妃稍稍向前一步欲言又止。昀郡王瞧她一眼,有些不快:“有话就说便是,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秦王妃低头道:“当初原是妾身太过莽撞,匆忙为世子定了这门亲事。说起来全是妾身之误,以至王爷今日如此为难……”说着眼圈微微红了。
秦王妃生得端庄美貌,平日无时无刻不是面含微笑,有人在背后送了一个莲台观音的美名。此时双眸含泪,别有一种楚楚之姿。
魏侧妃也是以纤柔见长,平日里娇弱惯了,众人也就不看在眼里。秦王妃这等素来只见笑容,偶见悲戚之色便格外动人。
到底是放在心上二十余年的人,虽为前些日子接连不断发生的事失望,昀郡王也不由得稍稍放缓声音:“事已至此还提它做甚。”若要安慰说并非她的错,却是说不出口。她身为继母,对赵燕恒极为敷衍,不盼其好,捉着错儿便仓促定亲,这是不能抹杀的事实。
秦王妃听他声音和缓,却不安慰自己,心里又凉了几分。垂头道:“妾身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只是想着郡王府的名声断不能为她所累,亦不能为妾身一错所累。”
昀郡王微有几分不耐道:“事已至此,如何能不为她所累?”
“王爷不如替世子休妻。”
“休妻?”昀郡王一怔,“这如何使得?”
“如今世子不在京城,正是机会。”秦王妃娓娓道来。“世子前去渝州之时,因胭脂之事与她闹过一场。胭脂委实是个祸水,也是因着世子妃嫉妒之故。
妒乃七出之条。不如由妾身出面,只说她嫉妒不容人,且对妾身不敬,将她休出王府。此后一概便与王府无关。”
昀郡王皱起眉头:“胡说!她是上了玉碟的世子正妃,如何说休便休?何况她还是皇长子妃的恩人。”
“此事王爷不必担忧,妾身可去太后处禀明此事。有太后在,皇长子妃亦不能说什么的。太后近日身子略好些,妾身也是该入宫问安的。”
昀郡王眉头皱得更紧,目光在秦王妃身上探询打量着。
秦王妃强自镇定轻声道:“妾自从知晓香薰球的真相,也是后悔。前些日子西北边关张少将军入京,听说他此次带了母亲与弟妹同来。张少将军的亲妹今年十六岁,生得十分端正,又是边关磨砺出来的女儿家,带着英爽之气。
张将军在西北平边,当年与先王妃娘家也是有几分交情的。妾身想着,世子少时也爱骑射,若娶个爽朗些的世子妃,或许更对脾气……张将军是正二品大将军,张家姑娘身份也高些。”
最后这句话中了昀郡王的心事。赵燕恒若非幼时坠马,此时也是能骑善射的。冬园从前是他习武的地方,至今还封着不许人进。可见在他心里还想着骑射之事。
周氏一则出身太低,二则娇娇弱弱的文官家女儿,怕真是与儿子讲不到这些。再则张家与吕家从前确有几分交情,或者儿子也会愿意的。
“不要再说了。”经了香薰球一事,昀郡王不愿秦王妃再插手赵燕恒的亲事。“恒儿的亲事你不必多管了。至于休妻之事,本王自有……”昀郡王刚说到一半,忽听外头有人道:“父王且慢。”却是赵燕平打了帘子进来。
昀郡王眉头一皱:“你在外头?岂有不进来请安却在外头偷听的道理?”
赵燕平连忙道:“父王恕罪。本来儿子不该听的,想着事关咱们王府的脸面,不得不大胆说一句,休妻之事断不可行的。”
秦王妃大急:“你小孩子懂得什么!”
赵燕平慨然道:“母亲这话差了。此时将世子妃休弃,哪怕有一千条理由,外头也会说咱们郡王府是怕受连累才将世子妃废掉。到时候父王岂不更被人诟病?”
秦王妃见儿子拆台急得双眼直冒火星,就要喝斥他。昀郡王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道:“平儿此言有理。不必再说了,我出去一趟。王妃约束府里众人不许乱,听见有乱传乱讲的,一概发落到庄子上去!”说完拂袖出去。外屋一个小丫鬟正在打扫廊下也未在意,径直走了。
小丫鬟见昀郡王走了,倒退着扫到回廊转弯处,蹑手蹑脚提着扫帚溜出丹园,直奔节气居去了。
她手脚轻,又只是个三等小丫鬟,并无人注意。屋里秦王妃心里焦急,更是不曾注意,只瞪着儿子道:“你是糊涂了么?这是将周氏逐出王府最好的机会,你如何还要替她说话?”
赵燕平笑了笑,目光向屋角站着的姚黄魏紫一瞥。等秦王妃挥手叫她们出去,这才低声道:“母亲怎不想想,便是逐她出去终不能斩草除根。”
秦王妃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儿子:“斩草除根?”
赵燕平胸有成竹地一笑:“此事闹得大了,刑部必要提她过堂的。母亲见过哪家的大家女眷会去公堂上抛头露面的?”
秦王妃捏紧手指迟疑道:“你是说让她暴毙?”这种事早已有之。高门大户多有宁愿让媳妇姑娘自尽,也不能让她们抛头露面以致门楣受损的。“这事能闹成那样儿?”
绮年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媳妇,她是经宗人府载入玉碟的世子妃。要多大的事儿才能让刑部必提世子妃过堂不可?
赵燕平略一迟疑、终是低声道:“我说与母亲,母亲万不可说与别人听。便是妹妹处也不能说,免得她嘴上不牢。这是宫里贵妃的意思,郑世子说来与我。除了周氏,郑世子自会投桃报李襄助儿子。”
“贵妃?”秦王妃大为惊讶,“她是如何得罪了贵妃?”
赵燕平笑道:“母亲怎的也糊涂了?这些事我们细问做甚,横竖只有好处的。”他已经是郡王嫡子,一辈子无所事事也能锦衣玉食。郑琨说要襄助,其中含意极其明显。为的就是上头那个郡王世子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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