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甭怪俺婆婆。我和谁都没露一露,都赖我没当回事儿。”蓝天秀也赶紧替韩母开脱。
然而,钱彩凤依然不依不饶:“这是媳妇子,要是换成闺女,我就不信,你还能舍得当牛马使唤。”
“表婶子,咋说您也当过多年的大队干部,不会不懂道理。您也是当婆婆的人,难道您也拿着自己的媳妇子当牲畜?没见过您这样欺负人的!”韩翠丽突然冒出来,直挺挺地站在门口,对着屋里的表婶子就“嘟嘟嘟”地开了火。
韩振纲去蓝家送信的时候,正好路过刘四宝家,就顺便进去跟韩翠丽说了一声。韩翠丽收拾完家里,到小卖部里买上了点东西,就急忙赶了过来。她刚走进院子,就听见有个陌生的女人正对着自己的母亲大发脾气,并听出这个大放厥词的老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弟媳名声在外的亲娘。
蓝天秀赶紧招呼韩翠丽进屋坐,千万不要生气。
钱彩凤也猜到这位厉害的不速之客就是韩家有名的泼辣货老三妮子。可她哪里受到过如此不堪的礼遇,被对方的一阵狂轰乱炸,打得晕头转向。她气得哆哆嗦嗦,话都说不齐整了:“我和恁娘说话呢不行,没你的份儿。”
“我看你是‘吃柿子专拣软的捏’!我跟你说,‘迎门墙上挂帘子——没门’!”韩翠丽愈战愈勇。
“你这死妮子,滚——”韩母对着门外的韩翠丽破口大骂。
“还让我滚——好!以后恁家里就是塌了天,我也不管了!”韩翠丽一听母亲不但不领情反而骂得这样难听,一气之下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摔,嘴里大声嚷着,扭头跑了。
“她表婶子,你消消气,别和那混账妮子一般见识。”韩母仍然一个劲地叨念女儿的不是,继续给亲家母赔礼道歉。
“她是孩子,我真要生气,还不早气过去了。我才不生气呢。”钱彩凤挨了一顿臭骂,仿佛青蛙的大肚子,里面的气越多越显得更加有肚量。
韩母走出屋来,把韩翠丽摔在地上的东西拾起来一看,蓝布兜已经湿了大半截,而里面开了包的红糖和碎鸡蛋一塌糊涂地混合在一起,心疼不已,小声嘟囔道:“‘狗改不了吃屎’,从小可没少败坏了东西。”说着,迈着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去给蓝天秀做饭去了。
做好一碗荷包鸡蛋面条,韩母摸摸索索地端了进来。钱彩凤一看碗里面黑得出奇,眉头微微一皱。等韩母一离开,钱彩凤很不放心地问蓝天秀:“咋这么黑,恁婆婆放的啥调料?”
蓝天秀仔细瞧了瞧碗里,满不在乎地说道:“俺婆婆眼神不济,该是落上烟子灰了。”
钱彩凤见蓝天秀拿好筷子就要吃起来,忙吆喝道:“这还能吃啊,还不端出去喂了狗。”
“烟子灰又不脏,吃了对眼还好呢。”蓝天秀不以为然地回答。
“傻妮子,那是以前怕瞎了饭哄你们,还当真了。真要对眼好,那就让恁婆婆天天吃烟子灰算了。”钱彩凤为老不尊地说道。
“娘,您说话也忒难听了,咋又和干计划生育的时候一个样了。”蓝天秀同样觉得母亲一开始对婆婆的态度太过分,想从侧面提醒提醒她。
“我那时候咋啦?我那是工作,是为大伙儿服务。”钱彩凤忿忿不平地自问自答。
“哪咋还有人骂您是母老虎、不得好报,还说俺三哥腿不好就是报应呢?”
“这些嚼舌根子的,不得好死。我还没在大队里问事你三哥就有病了。这些千刀万剐的,就该断子绝孙。”
“娘,您就不能少骂两句。别说别人听了,我听了耳朵根子都发热。”
“甭嫌恁娘不好,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我疼你。把个大活人丢在家里,她姐夫也真够放心的。撇家舍业地在外边,挣不了仨钱俩子的,我看还不如干脆让他回来。早知道是这样一个穷光蛋,就是他万折一喊破天,我也不会答应。”钱彩凤显然是在蛮不讲理。
“您今儿后悔了?不是给您换了个好媳妇子嘛!”蓝天秀对母亲不知从何而来的悔意难以理解。
“别提那个小狐狸精,我看她压根就不想和恁三哥死心塌地地过一辈子。他姐夫在那里喝醉了那回,我就瞧着不对劲儿——深更半夜的,黏黏糊糊的,甭提了。要依着我以前的脾气,非抽她两个大耳光。”钱彩凤只顾自己说了痛快,哪里还在意亲生女儿的感受。她的疑神疑鬼,或许源于她自身的生活经历,可能正应了“贼心老婆会看家,拿着自己比人家”的这句古话。
“娘,您肯定多心了。”尽管感到十分意外和惊讶,但蓝天秀还是宽厚地安慰自己的母亲。
在韩家住了几天,钱彩凤这才依然牢骚满腹地离开了。
早在发现自己已经有孕在身的时候,蓝天秀曾立马写信向韩家栋报了喜。这次小产后,她最初还曾打算先瞒着他,等他回来见了面再仔细解释清楚,可她后来越想越觉得那样做不够妥当,只好写信如实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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