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你快说啊。”甘擎空蹬几下,和墨兆锡玩闹惯了,不借机会欺负他一下,总觉得哪里不舒服,唉,她真是越来越坏。
墨兆锡眼尖手快,既然她主动撩拨他,他不奉陪岂不扫兴,大手倏地分开她的两只小脚,向两边一压,身子倾过来,威胁道:“再闹?再闹?”
甘擎不敢直视他随时都有可能迸发兽性的眸子,瘪着嘴,颤颤收回脚。“谁让你不回答我?你明明有我想要知道的?”
墨兆锡翻了翻眼睛:“你打个电话问你弟弟不就行了!”
“你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
两人做着无聊却激烈的争执,甘擎的手机突然将对话打断,甘擎和墨兆锡几乎是同时噤声,一看,说曹Cāo,曹Cāo就忍不住来问询。
“姐,明天有没有空?帮个忙?”
甘擎“嗯”一声答应,明天是最后一天假期,以她的水痘疮痂的愈合情况,应该可以出门,但她也有种不好的预感,甘信问都不问她的身体状况,竟然一开口就是要帮忙,想必是又受了什么刺激。
“怎么个帮法?”
甘信长叹,用那种“我这辈子的一世英名都栽到孩子这道坎”的遗憾语气理所当然说:“照顾孩子呗。”
“到底——”
“姐,你先别问,明天你一看见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甘信模模糊糊地在电话里又嗟叹几句,然后挂断电话,甘擎傻愣愣地看着手机,最近甘信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孩子真是一种可爱又可怕的存在啊,她将来的宝宝会是什么样子……会和现在和她在一起的这个男人有关吗?
墨兆锡伺候好她吃餐后水果,去放洗澡水,水声夹杂着磁性的嗓音从里面卫生间传出来,拉回甘擎的思绪:“甘小擎……洗鸳鸯浴啊?”
好么,墨兆锡对他的子子孙孙可就不那么关心和吝爱,每天都要自由放纵一遍才肯罢休。
甘擎一早就梳洗打扮好,一双平底短靴上面配得是牛仔裤和厚实的黑白色麋鹿毛衣,整体搭配看起来整整个降了好几个年龄层。
“啊!”墨兆锡睡的正香,听到甘擎在耳边说今天要去的地方,顿时精神,从被窝里弹起来,“不行……你去吧,我今天留在你家……或者……我好像好久没去攀岩俱乐部了,我不能顶着个头衔,什么事都不做,是吧?”
“嗯。”甘擎抱着手臂,看似一副毫不在意的态度,“好,你去你的俱乐部尽职尽责吧,我自己带着小甘意就行,我能应付得来,嗯,我顺道把他接到这里睡几晚,你知道你该怎么做的,对不对?”
墨兆锡瞪圆双眼,以大海鳖入海的姿势“咚”一声倒进床里,心中陡升一股子悲壮,甘小擎,我这辈子的英明神武全毁在你手里了。
深秋的空气寒意相当的重,却也甘冽而清新,驶向郊外的公路两旁是高耸挺拔的杨树,这个季节,满眼的金黄色连成一片,车轮碾过,带起如蝶般纷纷飞舞的落叶。
此时,甘擎正面带恶作剧的笑容坐在副驾驶上哼着歌遥望郊外的景色。
墨兆锡竭力维持正常的车速,露出一脸狰狞,瞟一眼身边故意作弄他的女人,咬咬牙:“给你惬意的——”
甘擎摊摊手:“墨兆锡,你真的可以选择另一个选项,你说你都赖我家这么久了,也该回去检查检查你的冰箱,看看什么东西过期该扔掉,什么该留下,我替你着想,是不是。”
墨兆锡握紧方向盘,嘴角挑出一抹恨恨的笑:“是是是,我谢谢你设身处地的关心,甘擎同志。”
甘擎朝他微微一颔首,一边忍笑忍到肚子痛,一边佯作风轻云淡地接受谢意:“甭谢,我们俩谁跟谁!”
墨兆锡瞟她的头顶一眼,再看向窗外,得意挂满眉梢:“是啊。你和我,都水rǔ.交融n多次了,哪分得出来谁是谁啊。”
两秒后,甘擎面红耳赤:“墨兆锡——”
还没到目的地,墨兆锡听见那一声声从不远处传来的犬吠,开始打怵,转着方向盘,将车驶进郊外一排厂房所在的巷子里,低骂一句:“甘信,你个孙子!”
甘擎隐约听到,眯着眼探头问:“你骂谁呢?!”
墨兆锡呲牙咧嘴:“没有,你多心了,甘女士,一会儿你看见你弟弟和他的小祖宗们,你别吓得跳到我身上就行。”
甘擎这边对墨兆锡的话还感到云里雾里,那边透过车窗就看到了一副不可思议的画面——甘信的身边站了两个同样身高同样衣着的小男孩?!而且,两个仿佛克隆出来的小孩正一人拉着他的一只手用力向两边拽,甘信哭丧个脸,像只要被活生生扯两半的木偶!
墨兆锡的车在宠物收容中心一停,甘擎就跳下来直直朝着甘信走去,早将一把年纪了却怕狗怕的要命的墨兆锡给忘记。
她的脚步停下,甘信把两个疯玩的孩子拉回怀里,一只手揽一个,一脸要死非死不了的无奈:“吓到你了吗?”
甘擎接受现实的速度很快,反应也算冷静,所以她只是摸了摸下巴,眼神在两个孩子之间游荡:“有点。”
“姑姑——”甘意挣开爸爸,像只小肉球似的朝甘擎飞奔过来。
甘擎弯下腰,接球,抱起来,撑在手臂上:“意意想姑姑没啊?”
“想了,意意好想姑姑啊。”甘意抱紧甘擎的脖子,童声糯糯,是个女人听了,心底都会感到莫名奇妙的柔软,唉,就是这孩子的胳膊怎么还是那么有劲。
“哪里想了啊,让姑姑看看……”甘擎点点他的脑袋壳儿,有点点他的心窝,“这儿,还是,这儿?”
甘意拍拍xiōng脯:“这儿!”
甘擎被个五岁不到的孩子哄把很开心,将甘意向上抱了抱,余光里,看见脚边还有一个小身影正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她,甘擎把缓缓把甘意放下来,蹲在拥有和甘意一模一样面容的孩子面前,展开亲切而宠爱的笑:“让我猜猜,嗯,你是不是叫甘愿?”
甘愿看看小兄弟,嘿嘿嘿腼腆地笑,点点头,却是不说话。
甘擎看到这两个孩子的时候并没有过于惊讶,因为甄美好和她姐姐甄美丽就是双胞胎,虽说双胞胎的出生没有基因遗传属于完全偶然,但甄美好如果生了一对双胞胎,她完全可以在不到半分钟之内就接受。只是……甘愿看上去怎么和普通孩子有些不同?
甘信走过来,叹口气沉声说:“甘愿……有些弱听。”
39
甘信之前负责的是一档冒险节目的外景部分,只要出差,近的景区大概要耗上三天五天,远的就更没个定数,主要取决于节目录制的是否顺利,甘信昨晚在电话里没说明白,甘擎以为他又要出差所以才把两个儿子交给她照顾,结果,甘擎仔细一看,离他身后不远的白色采访车附近忙碌的三五个人都穿着印有省电视台标志的黄色马甲,想必是工作人员。
“你到这里是工作的?”
甘信苦笑,耸耸肩膀,没有做答。
甘擎看了看两个孩子,站起来,在侄子面前尽力表现出身为一个姑姑的完好形象:“你之前做的不是冒险节目的吗?宠物收容中心有什么值得冒险的地方?”
甘信猜到甘擎会因为他工作的调动问长问短,瞟一眼送甘擎来的墨兆锡,甘信憋不住大笑,在登山俱乐部里叱咤风云的墨头儿现在竟然躲在车里不敢走过来一步,这画面不捕捉下来真是可惜了。
“怎么没有?”甘信抬起下颚,挑挑眉,用眼神指向墨兆锡,“不就在那呢吗?”
甘擎回头盼看的瞬间,墨兆锡迅速转过脸去,瞅瞅天、瞅瞅地、然后佯装若无其事用袖子擦擦车窗。
甘擎弯着嘴角点点头,拉长声音:“哦——对他来说,这个地方确实有些危险。”
墨兆锡在车里坐立不安,后来的后来,终是受不了这姐弟俩眼神和言语上的折磨,把车门一甩,套上厚的风衣外套,抱起其中一个孩子,英勇就义一般对甘信说:“你去忙你的吧,我保护他们!”
甘擎把甘愿从墨兆锡怀里接过来,白他一眼:“里面又没有什么怪物,用得着你保护?要保护也是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墨兆锡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却把学甘意的样子抱着她脖子的甘愿逗得咯咯地笑,耳边是陌生的哑声,就一瞬间,甘擎眼底腾升出水汽。
宋莱莱在甘意出水痘的那个晚上大骂甘信的话她似乎有点理解了。
甘愿,甘意——甄美好未婚先孕,在日本年纪轻轻诞下两个孩子,其中所吃的苦遭的罪甘擎难以想象,但甄美好还是为儿子起这样名字——愿意,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甘擎很佩服甄美好对甘信的牺牲和执着了十几年的爱,这种令人身心透支的感情,她想都不曾敢想。
现在美好和甘信也许除了两个孩子再没有什么牵扯,她只能替弟弟可惜,这么美好的女孩,甘信没有抓住。
甘愿是双胞胎哥哥,比甘意内向害羞一些,身体似乎也不如弟弟强壮,在门口玩了一会儿,弄得满头大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让人心疼的紧。
甘信把孩子留给甘擎和墨兆锡,左躲右闪不肯说实话就要落跑,甘擎干脆单刀直入:“你是不是换节目做了?什么原因?‘闯三关’从一开播就是你做外景编导,怎么现在突然把你换掉?”
甘擎连珠炮似的提问把甘信炸的晕头转向。
“这是领导的决定,我也没办法。”
甘擎眯眸,双眼流露出凌厉:“是不是你犯什么大错,人家才把你弄下来?”
甘信败了:“我的姐啊,我又不是离开‘闯三关’就没有价值了,现在台里大把的节目需要人才,转个组、换个新环境没什么不好,你就别乱猜了。”听见身后几个同事大声叫他开工,甘信如被大赦,走之前,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吻,嘱咐甘擎,“我儿子交给你和——墨头儿,我去开工,对了,转节目组真不是什么大事,你保证不会告诉我爸妈,是吧?”
甘擎无法形容的此时的心情,他有两个这么大的儿子似乎更让大伯和大伯母难以接受。
甘信的摄制组在其中一个厂房里跟踪拍摄宠物收容所所长介绍他们现在陷入的困境,以呼吁社会为收容所捐献宠物粮食或者宠物疫苗。
大门口,墨兆锡张牙舞爪地和两个小家伙疯玩,别说,他还挺有小孩缘的,甘意特别喜欢欺负他,骑在他肩膀上就差在他头上拉屎撒尿了,甘愿围着叠罗汉的墨兆锡和甘意一边拍手,一边蹦蹦跳跳,无忧无虑,脸上的笑容纯真无暇,发出的却是哑哑的让人心痛的笑声,甘擎双手拖着下巴,坐在从采访车里拿出的小椅子,在一旁看着三个大小孩玩闹,看着看着,眼睛有些湿润,鼻子酸痛,视线里模糊一片,心头像压了一块大石。
墨兆锡用肩膀扛着甘意原地转圈,余光瞟见甘擎正在默默擦眼泪,把孩子放下来,指着甘擎,做个揉眼睛的手势,两个小家伙聪明的很,小跑着过去,猝不及防扑到甘擎怀里。
“姑姑你哭了吗?”甘意脏脏的小胖手伸过来擦她的脸,“妈妈说,做小男子汉要坚强。”
甘愿随即也拍了拍她的手,等甘擎看过来的时候,也给她擦眼泪,眨巴着大眼睛,口中发出两个模糊的音节,好像是“不哭”。
甘擎的眼泪似乎越涌越凶,唇边却立刻扬起笑:“姑姑错了,姑姑这就不哭了。”站起身,把折叠椅也收好,抬头看向收容所的方向,一手牵着一个,温柔地提议,“姑姑带你们进去收容里看小动物好吗?”
方才甘信离开的时候给甘愿的耳朵上戴了助听器,所以这会儿两个小家伙一起拍手,争先恐后地答应:“好!”
说着,三个人就头也不回地往目的地进发,身后满脸欣慰笑容的墨兆锡傻傻地还没反应过来,原地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的笑容彻底僵死了,什么情况?什么情况?还有比这姓甘的一家更忘恩负义的人吗?!
“喂喂,收容所里没什么好看的,不就是猫猫狗狗的吗,甘擎,孩子小,对狗毛猫毛过敏怎么办?”墨兆锡追在几人后面,十分担忧地好心劝阻。
甘擎这次没有装作没听见,回头看他一眼,又低头看看双胞胎:“你们害怕猫猫和狗狗的毛吗?”
两个小家伙很默契地又一起摇头,甘意想了想说:“姥姥家原来有一只好胖好多毛的猫猫,我们都不怕它。”
甘愿跟着点头。
“这样啊,那咱们走吧。”甘擎听完侄子的话,选择把墨兆锡彻底无视了,牵着两只小手,继续朝宠物收容所大门走,“猫猫现在没有东西吃,一会儿愿愿和意意和我一起给他们捐东西吃好不好?”
“好!”
“姑姑,我兜里有两袋小饼干,可不可以喂它们?”
“这个啊,我得问问管理人员。”
甘意摇她的手:“姑姑,姑姑,你养过猫吗?”
甘擎顿了一下,两双清澈如泉般的大眼睛正期待地看着她,她微微一笑,声音很低,答:“姑姑的爸爸养过一只大狗。”
“姑姑的爸爸?”甘意和甘愿对看,然后挠着头颇为疑惑,“姑姑的爸爸是谁?在哪儿呢?”
甘擎的眼皮沉重起来,闭上眼,大狗笨笨坐在挺拔如松的父亲身边的画面再一次跳到眼前,过了一会儿,父亲也蹲下,慈祥地唤:“小擎,到爸爸这里来。”
她听见自己一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笨笨欢快的哼鸣,她伏在父亲的肩膀上咬着手指咯咯地笑,笨笨高兴得尾巴一直摇啊摇……
甘擎的唇微颤,抬起下颚,用老办法让泪水倒流:“他是名警察,现在在天堂。”
甘擎数了数钱包里为数不多的红票,只留了两张,把剩下的一股脑都塞进宠物收容中心大厅里的捐款箱窄窄的入口,想了想,最后的两张也被她抽出来,一只同样攥着红票的手挡住了她接下来的动作,墨兆锡横着眉,面无表情地从高处睨她,显然还在生气,说出的话也带着几分责怪。
“我说,你这么大的人,难道还想体验一□无分文的刺激?好歹也要留一个一两百块傍身。”
她今天没穿高跟鞋,身高上和大个子墨兆锡形成不小的差距,她只能像个孩子闹别扭似的看着墨兆锡打开她的手,把自己手中红艳艳的钞票投进去。
“我刚才打听了一下,工作人员说现在收容中心最缺的粮食,如果有机会,下次我们还是直接捐狗粮啊猫粮啊什么的比较实在。”
过了很久,甘擎愣着也没说话,墨兆锡探头皱皱眉,摸了下腰间的钱包:“怎么啦?不会嫌我捐的少吧。”
“没有。”甘擎摇头,“你不是怕狗,所以不会进来的吗?”
墨兆锡顿时感觉无地自容,握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一声:“咳——狗嘛,有什么……好怕,我之前是故意逗你开心,你看不出来?真枉费我一番苦心。”
甘擎摸了摸埋在衣领中颈窝里的小吊坠,心情舒缓很多:“我不信。你可是被狗啃过屁股的!”
“嘘——”墨兆锡抬手就捂她的嘴,唇离她的耳朵很近,眼神向四周瞄,“别让你侄子听到,‘啃屁股’这个字眼多儿童不宜啊!”
甘擎脸色爆红,出其不意掐下他的腰,墨兆锡“嗷”一声放开她,低吼:“谋杀亲夫啊你!”
“谁让你总胡说!”
“我说的都是事实,啃那里多——”
“你还说——”
“是你发散思维啊!”
“……”
“不过,我们也挺有默契的!”
“……”
此时,甘愿和甘意在一个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兴高采烈地走在最前面,根本没听见所谓儿童不宜的东西。
40
收容中心的工作人员把他们从猫舍一区领出来,大概看的出甘擎和两个孩子十分喜欢小动物,他们的恻隐之心又那么毫不掩饰地流露,工作人员接着十分热心地想带他们参观犬舍,并试图给他们介绍几种小型犬,希望他们能够收养一只。
墨兆锡赖在通往犬舍区的转角,双腿灌铅似的走不动,小型犬他倒可以硬着头皮装若无其事,大一点的他就真得绕道了。
“你们一定渴了吧,我去买水。”买完水他们也参观的差不多,一切可以风平浪静。
甘擎知道墨兆锡嘴上逞能,实际上还是怕的要命,在外人面前她也不好为难他,毕竟创伤后遗症这种病可大可小,就像……她其实比墨兆锡还不中用,她害怕蟑螂,怕到什么程度呢,如果在哪里看到蟑螂,她会胆小到选择再也不去那个地方,起初听到同事们叫强子“小强”她就各种浑身不适,起皮疙瘩,好在现在有了女朋友的小强不像以前那么邋遢。
她的创伤来自……甘擎眼神放空,似乎她生命里的所有创伤都来自于父亲去世的日子,那永远失去的痛苦像束缚她的枷锁一般,在之后的岁月里将她牢牢锁在那沉重而绝望的十几天当中。
二十一年前一个普通的仲夏清晨,甘有良和每天一样,一早到派出所里接笨笨去附近的老公园晨跑,杨颂英不喜欢宠物,所以甘有良一直没有把笨笨带到家里养的打算,即使那个时候他们住的还不是法院给分配的大院,只是甘有良父亲留下的四层土楼,甘有良常常告诉自己,以杨颂英的家庭出身肯嫁给他,随他屈身在这么个小丁点的地方,已算他的福分,所以,他并不在意杨颂英仿佛与生俱来带着的那股子高傲,反而在生活上处处包容和迁就妻子。
小甘擎接到爸爸在楼下呼唤的暗号,从木窗子里探出个脑袋,挥挥手,笨笨看见她,舌头吐得老长,兴奋地直原地转圈圈。
甘有良按照习惯,带女儿去早餐馆吃早餐,笨笨老老实实趴在他的脚边,经过甘有良的训练,笨笨从来不在主人吃饭的时候上桌抢东西吃,乖的像只大型玩具。
甘擎那一天的早餐吃了三个猪肉陷包子,还有一碗蟹黄粥,撑的她直摸圆鼓鼓的小肚皮。
“爸爸,好饱啊。”数数盘子里剩下的包子,“一个,两个,三个……妈妈像我一样吃三个也能吃饱吧。”
甘有良摸摸女儿的头:“妈妈是大人,三个不够吃,怎么也要……”伸出五个手指,“五个。”
甘擎重重地点头:“啊,妈妈也爱喝蟹黄粥……我们也要拿五个回家吗?”
甘有良慈爱地笑着纠正道:“是五碗……”
“哦……爸爸,隔壁小杰说,他爸爸礼拜天要带他去水库钓鱼,烧烤吃,我们什么时候也去?”
“这个礼拜天,我想想……”
在意外发生之前的半分钟里,甘擎仍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有个疼她爱她的爸爸,有个优秀能干的妈妈,虽然妈妈每天都很忙,但是她的爸爸却几乎填补了所有的空白。
父亲的想……持续了很长时间,久到生命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甘有良这边在想他这礼拜天有没有时间陪女儿玩,甘擎百无聊赖地晃着两只小腿,双手撑在椅子上向四周望,在早餐店的角落里看到一个男孩正瘪着嘴、眼里含泪警惕盯着父亲脚边的笨笨。
甘擎歪头好奇地看着他,再看看笨笨,声音很小的问:“你害怕它吗?”
他们离的很远,男孩却好像听懂了她的话,狠狠地点头,又指了指和她相邻桌上的早餐,他可能是太害怕笨笨,连早餐都不敢过来拿。
甘擎其实她想告诉他,笨笨只是长的样子凶而已,实际上它根本不咬人,可她看他吓成那样,从椅子上直接跳下来,到隔壁的那张桌子上把面包片拿到手中,晃了晃,对男孩示意一下,可这张桌子对面还有一个年纪看起来稍长一点的男孩正一脸不满地看着她,但似乎知道她身边有大人在场,他并没有用语言表达出来。
甘擎被威胁似的目光注视,心生怯懦,抓着面包赶紧就向角落的男孩儿跑去,接着,她小小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奋力阻挡,然后像个沙袋一样被甩开,伴着轰隆声,她眼前的景物错位颠倒……
早餐厅浅绿色天花板,呼呼慢悠悠转动的风扇,高高悬挂在墙壁上的菜牌,甘擎揉着眼睛从水泥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她的膝盖和手肘都有好几处擦伤,疼的要命,爸爸刚给她买不久的蓝色背带裙也蹭脏磨破,她下意识回到原来的位置找爸爸,可那座椅已经空了……
她一转头,看见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横在了早餐店中间,车头的地方浓烟滚滚,周围的人发出凄厉的惨叫,现场陷入一片混乱,甘擎坐在原地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她疼,她现在只想要爸爸……
甘擎永远不会忘记,她正找寻父亲怀抱的时候,却在车轮下看见那张方才和对他温和慈爱的脸已是血肉模糊……
父亲去世以后,政府追授他为“人民英雄”,因为父亲在救她的同时,也救了另个孩子,追悼会开了整整三天,那几天艳阳高照,温度极高,灵堂设在她家土楼楼下,追悼会很多人参加,政府官员,父亲的战友,派出所里的叔叔阿姨,快谢顶的公安局局长,会上,有人流泪,有人唏嘘,有人在追到会后的宴席上大吃大喝,灵堂设在户外,鸭鱼肉各种垃圾撒了一地,夏季,昆虫活跃的季节,只一夜,那些食物上飞满了苍蝇和蟑螂,大的小的,会飞会爬的……
墨兆锡见甘擎出神有一会儿了,推了推她:“你渴了,是吧?”
甘擎全身失血一般地从心底开始泛冷,摇头。
“姑姑,我想去看狗狗。”
甘意拉她的衣角,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甘擎,甘擎恍如隔世,从回忆中抽身,一时恍惚,哑着嗓子,不知该说什么。
墨兆锡见情况越来越蹊跷,握了下她冒冷汗的手,刚想说话,那边一个工作人员就领了一条半人高的大型犬从一间犬舍走出来,朝着的正是他们的方向。
墨兆锡连连后退,退到了逼仄的墙脚,身体绷直等待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带着狗从身边经过,也许是老天故意和他作对,他越紧张,那大狗的眼神越不对,到了他脚边的时候,竟然大声狂吠起来,工作人员的脸顿时变色,用力地向后拉扯狗链:“先生,你先走,我拽它。”
墨兆锡看看身边的甘擎,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怪叫几声吓唬大狗:“走!走!走开!”可似乎他越试图逞强,大狗吠得越凶。
两个孩子吓得躲在她的身后,而甘擎的神情愈发呆滞,她结实地打了一个激灵,忽地,毫无征兆地蹲在那条狗的身边,墨兆锡被她的动作惊一跳,立马过来拉甘擎,反而被甘擎一下子推开,她温声细语地,像是和个孩子说话:“乖,乖,别叫,别叫……”
大狗嘴里“呜呜”几声,舌头舔舔鼻子,高高立起的耳朵耷拉下来。
甘擎问工作人员狗的名字,工作人员说叫大熊,甘擎柔柔地叫几句“大熊”,大熊开始摆尾巴,耳朵彻底背过了过去,说明对人放下戒心。
“不是吧,这就搞定了。”墨兆锡说不出的伤心和挫败,他怕了这么多年的动物,在甘擎手里才真的是只“宠物”啊。
甘擎无力笑了一下:“对待这种宠物,只要有耐心和爱心,它就不会伤害你的。它能听懂你说的话。”
墨兆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愿如此。”
甘擎叫着“大熊”的名字,勇敢地摸了一下它的头,大熊扬起脖子,把额头递到甘擎手中来,舒服地闭上眼,享受抚摸,大舌头吐出来,哈嗤哈嗤喘气。
墨兆锡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去摸,谁知道它会不会反过来咬他一口。
他们大致参观完了犬舍匆匆回到大门附近,去找甘信,没想到在还没到达采访车的路上遇见了甄美好,那两人似乎在争执什么。
“他俩要是没有孩子的话,别人肯定以为是一对小年轻正在闹分手呢。”
墨兆锡在她耳边说,本来想逗逗她,结果甘擎不为所动,他又厚脸皮很有深意地嘟囔一句:“你不会是羡慕他们了吧。”
甘擎瞪他一眼,把孩子抱起来向甄美好的方向走。
甄美好和甘信的谈话似乎不欢而散,甄美好和甘擎打了个招呼,接过甘愿和甘意,便把两个孩子都带走,甘信黑着个脸,催促几句电视台的同事,车门一摔,一溜烟也扬长而去。
甘擎还是坐着墨兆锡的车回市里,望着窗外的景色没了之前来时的兴致,一路都没有说话,墨兆锡全力搭讪,换来的确实几个简单的字。
响久,甘擎幽幽道来,仿压抑已久的倾述欲顿然张开。
“其实我爸爸养过一条那样的狗,和今天的那只体格很像,不过笨笨只是一只土狗,我爸去世之后,它不吃不喝撑了快十天,也去了。有时候我在想,墨兆锡,你知道吗,我竟然在想,我是不是连做到一只狗那样忠诚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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