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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奢爱45.中标,破镜,第一

竞标会终于圆满落幕。

对轻悠来说,这不仅是她和母亲的荣耀,更是全家人团结一心共同努力获得的丰硕成果。

同时,轻悠也没忘记在这一过程中,给予自己支持和鼓励的长辈们。

待欢呼一过,脚终于沾了地,她立即跑去找卫将军。

那时,卫将军正在跟自己得意的几个弟子交流之前上机的心得体会。

一看到轻悠过来,卫将军刚刚还算慈蔼的面容,唰啦一下拉了下去。这情形惹得旁边的周中尉和秦素,立即别脸偷笑,就被老师横了一眼。

轻悠上前行了个大礼,认真又诚恳地表达了谢意,以及未能成为卫将军弟子的遗憾。

卫将军立即冷哼一声,“说什么假惺惺的客气话,你根本就看不起咱们飞行学院。难道当一个为国家民族杀敌抗辱的英雄,还比不上当个小小设计师更有意义么?”

轻悠淡笑道,“师傅您说的对,设计师做的事当然没有战士们保家卫国来得意义重大了不起。可是,正因为这个没什么了不起,我才更要做好我的设计工作。要是人人都去当飞行员,谁给咱们飞行员设计这么好的飞行服呢!”

噗嗤噗嗤的笑声响起。

卫将军登时气得喷了,“胡说!古人有云,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你就那点儿出息,只想设计个衣服,了此余生。我听说,你之前带着你的族人们逃离军阀追杀……”

卫将军心头也生了同姜母一样的爱惜之心,忍不住把从姜母那里听来的事说了出来,想要轻悠加入空军。

旁边的弟子们听了之后,也对轻悠刮目相看。

眼前的女子,在面对他们全校最敬重的师长时,亦毫无畏色,不亢不卑,应答如流,态度诚恳又不失幽默诙谐,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明亮而清澄,都是自信和坚定。

待卫将军发泄完,轻悠才道,“师傅您说的都没错。只是,轻悠以为,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位置,而在此时,这个阶段,我觉得我最适合的就是陪在家人身边,让我们的天锦坊重获新生。就像您现在身处教官之职,将冲锋陷阵建功立业的第一线,留给了您身边的优秀弟子。”

轻悠又深深一拜,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希望卫将军能接受她这片诚意。

她这般聪明懂事理,辨才一流,让卫将军心里是又爱又恨又不舍,一时就梗在那里赌起气,不说话了。

姜母闻讯赶来,帮忙打圆场,气氛才又好转。

最后,轻悠表示,“如果师傅不嫌弃,轻悠为您设计一套独一无二的礼服,为您参加竞标会庆祝晚宴穿,好不好?”

卫将军扭头沉脸,不置可否。

旁边的周中尉和秦素很熟悉老师的脾气,知道这是半推半就的表示,给轻悠打了个眼色,轻悠立即顺杆爬地上前拉住了卫将军的手,小女儿似地摇了摇,就像对父亲一般撒娇耍赖,终于把此事抹平了。

这方回头,民众评审员的代表们就找上来了。

“轩辕小姐,您之前说要为咱们设计普通人都能穿得起的衣服,不知道你们天锦坊的春装发布会什么时候召开啊?我们可等得脖子都拉长了。”

轻悠立即将棒子传给了哥哥姐姐们,锦业接到后,登台高呼,“明天就是我们轩辕家的新装发布会,届时欢迎各位父老乡亲、记者朋友莅临现场,交流指导。”

宝月直拉锦业的袖子,似有话说,可他大爷回答众人的疑问,得劲儿十足,宝月急得最后也忍不住挤上了高台,说到场者均有神秘礼物相送,限量五百人,早到早得,送完为止。

顿时,全场气氛再掀高氵朝,镁光灯差点闪瞎了人眼。

……

轻悠好不容易溜出人群,喘口气,一瓶热水送到她面前。

她抬头看向来人,露齿一笑,接过水杯,“恺之哥哥,谢谢你。”

姜恺之眼眸闭了闭,褪去了那一瞬间过于热切的眼神,稍稍平缓了几分心情,才道,“我妈说,你就顾着讨好卫将军了,她也想讨一套免费的礼服,不知道你什么时间有空帮她做?”

轻悠立即表示,母亲的手艺一流,待明天家里的新春发布会一完,就和母亲亲自上门致谢,给姜夫人量身选料。

姜恺之听完,又问,“那我呢?”

轻悠干干地笑两声,“那个,恐怕做了姜阿姨的,你的就来不及在晚宴前做好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脸颊被用力掐了一把,清明的眼眸一下变得深黯痴凝。

他立即以笑掩饰,“得了,哄你的。到时候你只要把我送你的那条链子戴上参加晚宴,让我瞧瞧,就行了。”

她尴尬地捂嘴,“恺之,你送的链子是不是给那种体形特宏伟的姑娘准备的,为什么我手腕都套不上,一圈太大,两圈太小,是不是必须得改改。”

咚,脑袋又被敲了。

“笨蛋,那不是戴手上的,那是戴在脚上的。”

“啊,脚链?人家又不是犯人,怎么要脚链啊?”

“你给我贫。”

“别敲了,把人家敲傻了我就把链子送给黑黑。”

“黑黑?谁是黑黑?”(大家还记得黑黑是谁不?)

“嘿嘿,我就不告诉你。”

两人孩子气似地打闹起来,正高兴时,姜恺之的勤务兵跑来,说有紧急事务要他赶紧回大总统府。

本来姜恺之奉母命要亲自送轻悠一家人回城,这也是姜母想趁机给儿子多制造机会,不想大哥来人,姜恺之也只能听令,匆匆离开了。

之后,轻悠同家人,和贾家一块儿坐了来时的大卡车,边聊边回了城。

庆功会安排在了三日后的周六晚,而这三天,轻悠和家人们为了趁热打铁,在新闻报道和各方媒体积极活动时,马不停蹄地准备春装的发布会和售卖会,比起之前准备飞行服样品,更忙得不可开交,脚不沾地。

当然,在拿到军队的专营订单这第一炮胜利打响后,接下来的新春发布会也是意料之中非常成功,当日仓库里的存品就被订购一空,可以说在接下来的三个月,轩辕家的生产线都不会有休息的一天了。

不管是流水线布料生产,还是高端成衣的定制,已经达到饱合状态。

这让轩辕家的男人们开始将心思动到了继续买地,扩建厂房,满足更大生产量需求的问题上。

女人们也开拓出了自己的事业天地。

首先是宝月,在新春发布会上,除了她一流的心算能力,更展示出了良好的销售组织能力,公关能力不压于锦业,锦业一高兴就交出了自己大把的客户关系,宝月将销售环节处理得比男人更细致完美,让天锦坊的业绩直线飙升,获得了家人们一致的认可和赞美。

其次,锦纭和姐姐锦绣共同研究针织机,织出了越来越多的特色饰品,当日发布会时,姐妹两的摊面前站满了喜好时髦的小姑娘。

由于她们的织品彩用了低廉经济实用的棉麻线,立即受到了普通少女们的支持和喜好,以至于这股风潮吹到了上流社会,刮起了一阵低调朴系的少女风。

后来有报纸的时尚版块甚至这样评论两人的作品,是国民政府开府以来,第一个由平民刮向上流社会的流行风潮,历史第一最。

最后不得不说一直让众人看不起的四娘,性格懦弱,胆小,墙头草。可是她的脾气却是家中最好,最能忍让的。在家里风气日渐开明的今天,四娘也勇敢地站出来说,想要承担售后服务这一块儿。

开始,大家都不以为然,觉得这样娇弱胆小的四娘,怎么可能面对那些吹毛求疵的客户刁难呢?

当时的售后服务基本上都针对的是有钱人家,这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基本上人人视之为畏途。

没想到四娘却很坚持,向轩辕瑞德讨要这份工作时,说,“我也想为这个家做些什么,我不想以后连儿子都看不起他的母亲,觉得母亲是个胆小懦弱的无能之辈。”

为了儿子,母亲也想出人投地。

小八听了母亲的肺腑之言,立即和母亲跪在一起,向父亲求情。

最终,四娘担任售后服务一块,竟做出了意想不到的好成绩。其中最显著的情况就是,一直让前方跑销售的宝月等人头痛的别家公司妒嫉的打压流言碎语,一下减少了。

再后来,碰到同行相争时,就算他们自己不宣传自己的售后服务有多么完美帖心,客户们都会互相介绍,说轩辕家的售后经理,脾气好,有耐心,热心,更帖心,就算衣服有些小瑕疵,也愿意接受。

原来,众人一直看不起的四娘的懦弱性子,却是拥有极好的耐心和包容力,面对他人的责难和恶意辱骂,反应总是慢半拍,自然就不会像锦业那等急脾气一激就上火地跟客气大吵理论。

四娘不易与人相争,瞧着就是一副无害的好好人模样,对那些脾气火爆的客户而言,那就是硬拳头打在了软棉花上,不着力儿。在四娘讨好兼软磨硬泡下,事情最后总能得到令人满意的结果。

阴差阳错,四娘十分胜任售后服务这一块工作,同样获得了显著的成绩,让小八在家里也有了种扬眉吐气挺胸抬头做人的自信,在学业的成绩也大幅提高,在之后的三年里,得到了迅速而惊人的成长。

在天锦坊一路长红的销售力量推动下,完美帖心的售后服务的保驾护航下,以及配合迅速积极的生产和设计的主力完美运作下,天锦坊的招牌,以令人难以想像的速度,在华南纺织业界,迅速成长起来。

整个轩辕氏族,也终于迎来了迁徙后的第一个真正的春天。

……

与此同时,泸城林家。

大厅中堆满了报纸,不少头条刊登着与轩辕家相关的消息。

“该死的轩辕瑞德,天锦坊,我林仲森一定会把这些耻辱加倍还给你们!该死,该死,通通该死——”

林仲森发了疯似地又撕报纸,又砸东西,而厅里上下能砸能摔的早在他刚养病那会儿,被他砸光摔光了,这会儿没了撑手的东西,竟然开始砸起屋里的豪华西式雕花座椅,吓得佣人们没一个敢靠近。

而做为兄长的林伯源,也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林少穆回来时,看到满屋狼籍,本来好好的地方被砸得稀巴烂,让他本已经阴郁不堪的心情,黑到了底。

“爹,你够了没。输了就输了,你自己都说过,商场成败乃兵家常事儿,你这又是何必。”

林少穆弯身拣起一个还算完好的水晶烟灰缸,刚要放上桌面,一物飞来,带着锐光将将探过他鬓边,来不及感觉疼痛,他立即偏过身子,躲过这一击后,哗啦啦一堆报纸撒在在他身上。

林仲森大骂,“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不是政府官员吗?你他妈连人家抱男人大腿的表子都比不上,轩辕轻悠靠着姜恺之,现在整个轩辕家红得发紫,把我们在华南的订单份额都快抢光了。你他妈还有胆子教训你老子我,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不管林少穆说什么,林仲森根本听不进去,只管打骂吼叫发泄心中妒嫉不甘,精神状态已经彻底扭曲了。

林少穆失了耐性,甩手上楼,就看到躲在楼角的林雪忆,一看到他,就尴尬地想要溜掉。

“雪儿,你明明在家,怎么也不劝劝我爸?”

“我,我也是被他打上楼来的。”

林雪忆侧了侧身,露出被砸乌掉的手臂。

林少穆挥了挥手,说上楼给她上药,两人进了书房。

林雪忆趁机又说,“表哥,二叔说的也没错。他们轩辕家利用轩辕轻悠和姜恺之的关系,拿到这次专营订单。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利用这个作文章,指说他们徇私舞弊呢?”

林少穆一听,噔地一下将药瓶扔回桌面,吼道,“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陷害他人,想这些不三不四的心思,为什么就不把这些心思花在好好做好事上面?

就算你们要污陷人,也该找个信得过的手脚麻利的手下,你知不知道你那秘书有多蠢,把柄全落在别人手上,能活着出来已经不错,我的脸都被你们败光了。”

“可是,我也是为了家里好啊……”林雪忆只觉得委屈。

“为了家里好?你他妈怎么不学学轩辕轻悠,把你的服装设计弄好,实打实地赢过他们,他们还有什么借口来编排咱们林家?现在还想拿姜家的事做文章,你们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姜夫人是大总统的亲妈,姜恺之是大总统最疼爱的幺弟,你们有什么资格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

林雪忆突然仰头,目底有疯狂的光芒窜过,说,“哥,我听说丁家跟姜家向来不合,丁家一直想干掉姜家自己当大总统。这次要是你把姜家的丑闻坐实了,姜啸霖一倒,丁家上位,你不就是改朝换代的大功臣,到时候还怕丁家不拉拨咱们……”

啪,一个巴掌重重落下。

“放屁!”

林少穆简直无法相信表妹会说出这样的话,气得大吼,“这叫大逆不道。我是林少穆,不是吴三桂。不要以为我跟你们一样,为了几个钱和什么名声,连自己的国家都能背叛。就算我全家死绝了,也别想让我背叛大总统。”

林雪忆一改先前的卑微,冷笑,“表哥,现在我们林家都要完了,还谈什么国家和民族,大总统能救我们林家不破产吗?那些无知的老百姓有钱买我们锦笙坊的布料吗?能帮我们养活那么多工人和主管吗?通通不可能!”

林少穆骂道,“如果你们诚恳经商,怎么会有今天?天锦坊去年底才来应天府,我们林家在泸城,你们干什么非要跟他们对着干,搞到现在偷不成舍把米。”

林雪忆恨道,“因为这个世上,有天锦坊就没有锦笙坊,有我林家,就没有轩辕家。这是夙命的决斗,你身为林家人,不为林家着想,还把胳膊肘往外拐,你就是最大的背叛者。你连自己的家都顾不了,你凭什么顾这个天下,效忠你的大总统,保全这个又烂又破的国家!”

林少穆发现突然一点也不了解眼前这个妹妹了,“雪忆,你竟然说出这种话。难道夫子从小没教过你,有国才有家吗?”

林雪忆不屑道,“不,我只记得,从古至今,就算国家破了,商人依然行走在天地之中。对商人来说,是没有国界的。”

“难道像你和爸那样唯利是图,自私自利,就能无网不利了?若真是如此,轩辕家怎么能从落难的乞丐又重振旗鼓抢了咱们的生意的?”

“那是因为我们林家还没有轩辕轻悠那么自私自利,不要脸不要皮地跟东晁的亲王勾搭成奸——”

林雪忆大吼,眉目面容已然扭曲,几乎同林仲森如出一辙。

林少穆惊愕无语,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再跟家里的人沟通,最后恨恨走掉。

林雪忆却在他出门前,故意嘲讽道,“表哥,你是回来找川岛静子离家出走的线索吧?你不是很爱国,爱到宁愿不回家,一直就觉得川岛静子丢了你的脸,宁愿不要那个东晁人出身的妻子吗?那你又何必找人,为什么不干脆当那女人已经死掉,你就彻底解脱,可以寻找你新的幸福啦?”

“你给我闭嘴,我的事你没资格评论。”

“哼哼,我的确没资格管你的家务事。可是,我也是女人,没有哪个女人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四年如一日的厌恶和折磨,要是我,早就离开这个家了。我看川岛静子大概早就瞧出咱林家要落没了,才会趁早收拾了细软,逃离咱们这是非之地。抛弃掉你这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

“够了,我不是负心汉,我会把她给找回来!她嫁进我林家门,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

砰,一声重重的关门响,隔绝了那充满报复性的讽刺笑声。

林少穆大步往楼下冲,可是在走过曾经的新房时,脚狠狠一刹,他脸色阴沉地撞进门去,却正见到一个女仆在翻梳妆台里的东西,桌上散落着不少珠宝玉饰,女仆正在试戴耳环,一看男主人突然进来,吓得低叫一声,耳针戳破了耳朵,流了一手的鲜血。

“滚,给我滚,再让我看到你,我他妈杀了你——”

林少穆正愁找不着人泄愤,当即就把女仆踢出了房间,喝来管家,以偷窃罪送去警察局。

人去,房空。

看着满室寂寥,他突然觉得心从来没有这么空,空得发怵,发寒。

以前他不喜欢回家,整日在外忙碌自己的事业。为了实现亚国强大的理想,不惜整日泡在夜总会舞场打探消息,收集情报,做足了一副纨绔子弟的派头。

而今,终于事业小成,拥有了令人眼红的地位和权利,却突然发现这房子空荡荡一片,再没有回来的充足理由,心里慌得像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上前将地上的珠宝玉饰几把装进了盒子里,那些东西太陌生,仅有一两件他认得,好像是新婚时,父亲送给静子的家传饰品。其他的,他完全没印象。

因为,他从不曾看静子佩戴过。

似乎有一次,静子戴过后被他狠狠骂了一顿,扯掉了所有的饰品,从那以后,静子为了怕他看到再生气,就什么饰品都不敢戴了。

他突然又拉开抽屉,神精质似地又翻了一遍。

可惜,他对这个青梅竹马两年,结婚四年的妻子,太不了解,根本没有什么线索,对于妻子离开时,到底有没有拿走什么重要的饰品做生活应急用,也毫无概念。

光听仆人说,以他刚才看到女佣私拿主人贵重物品的举动,他根本不可能相信仆佣们的话了。

他走进卧室,环顾一周,只在一个小小的针线篓子里找到了极具东晁特色的素纹格子布,藏得极隐密。若是以前被他看到女人在做这种东西,一定会大发雷霆,借题发挥,将女人打骂一顿。

突然,他意识到曾经的自己,做为一个丈夫,是多么的糟糕,可怕。

最后,他的目光定在了床头上,那张新婚照。

这是在东晁拍的。

当时的情况他记忆深刻,他是在父亲的强迫下,逼于无奈,为了锦笙坊的发展,不得不跟静子结了婚。

那天,静子很美。

可是他的心情很糟糕,曾经吸引他让他情不自禁深陷情网的所有美好,都变得不堪而难以忍受。

所以,照片里的自己,表情阴沉,眼神憎恶。

静子却扬着淡淡的,小小的,幸福的笑,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身边。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爱自己的,可是他死活就是不承认。

该死的,既然爱他,为什么要离开?

难道真像雪儿说的,看着林家不行了,就趁机先跑掉,避祸?

川岛静子,你还是跟当年一样,就懂得明哲保身,趁吉避凶,对不对,你就是个无情无义的臭表子,东洋鬼子的奸猾狡诈都被你使光了!

他冲上前,把相框取下,狠狠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还用力踩上几脚。

模糊的裂纹里,那张小小的笑容,几乎看不清了。

他盯着盯着,眼眶一片赤红。

“该死——”

他又俯身将相框拣起,扒拉里面的玻璃渣子,刺破了手指也不管,终于将照片从相框里抠了出来,看着照片的眼眸重重一眯,一把撕成了两半。

他一半,她一半。

破镜难圆,再难复合!

“走就走,最好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他妈一定把你……”

他一边骂着,逮着女人的那一半,哗哗哗,连撕三四下,照片彻底化成了一片碎渣。

看着满地雪白的小纸片儿,那张小小的笑容,再不得见,只留下黑白照片上,苦着脸的青年男子,形单影只,或,终于自由了?

“林处长,开会时间到了。”

秘书敲门提醒。

林少穆霍然起身,转身甩门走掉。

下楼时,林仲森已经不在了。

看到管家战战兢兢地跑来,他顿下脚步,“把屋里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佣人全部给我开了,我的房间,不准任何人进去或者动一下,否则,你也给我收拾走人!”

管家诚惶诚恐地点头应下。

此时,蓝天,艳阳,春光正好。

林少穆抚过眉眼,只觉得心底的那簇森凉,漫延全身,更冷了。

……

深夜,轩辕家,轻悠的院落。

“夫人,时候不早了,您别忙了,快睡吧!明晚就是庆功宴,事情可多着。你安排的,早上六点就得起床准备你和夫人设计的新飞行服,你自己的礼服还没有试过呢!”

“等等,就差最后一个小叶子啦!”

十郎摇头笑笑,一边帮轻悠松了发髻,一边劝说,“夫人,这东西你让老夫人帮帮忙也成啊。反正少主也看不出来。”

轻悠瘪嘴摇头,严肃道,“不行,妻子手中线,丈夫身上衣。这个结发荷包一定要我亲手做,才有意义,才能保佑我和亚夫长长久久,美满幸福。别人做是不行的啦!”

十郎不以为然,“哪有那么神啊!事在人为,这些都是迷信。夫人你不也说过,新时代的女性,要相信科学吗?”

轻悠固执地瞪眼,“十郎,爱情是不能用科学解释的,要随心所欲啦!总之,咱们芙蓉城的姑娘,就迷信这个。”

十郎瞧着那渐渐展露的娇艳芙蓉花儿,心里也禁不住蠢蠢欲动。

“夫人,那我绣一朵樱花送给十一郎,也行么?”

轻悠笑了,“那当然行。你想绣么,我给你找线啊!之前娘给我找了好多适合绣樱花的线呢,全是上乘的绢丝,我还没来得及用呢,这回就让你先拣个便宜啦!”

结果,这劝人的没成功,还被拉着一起下水,两人绣了个通宵,差点儿误了隔天的计划。

这个时候,没有人知道,织田亚夫已经在清晨回到了泸城。

南云卫恭敬地敲了敲门,听到一声唤,深吸了口气,推门而入。

竹帘微垂的窗边,身着黑色笔挺军服的男人,慵懒地斜倚在窗边,从竹片的缝隙里透入的淡淡阳光,将那张俊美至极的面容蒙上了一层毛绒绒的金光。

男人的面容,可谓放松中,还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

这是常人极难见到的情况。

南云卫心里却很清楚,这绝不是因为男人回到了繁华的大都市。

此时,男人手上正拿着近几日的报纸,上面有不少轩辕家的消息,其中包括那位声名大起的轩辕家七小姐的特别报道。

“殿下,欢迎您凯旋归来!”

织田亚夫半报纸一折,放回桌上,起身时,阳光从他身上隐褪,他整了整微褶的军服,一身凛冽的气势立即释出,让人肃然起敬。

“南云,我听说应天府的飞机制造厂,办得很红火?”

“报告,我已经派人打探过了,他们的飞机都是从美国进口的已经半淘汰的机种,完全无法与我们的零式战斗机相抗衡。”

“不要小瞧亚国人的智慧,他们五千年的文明里,也给予我东晁帝国以丰富的营养和启迪,现在虽然落没了,但仍有强大的精魂。总之,我不想再看到他们的好消息!”

“是,属下明白。”

南云卫接过了一纸斥令,那是男人早在回泸城前就已经做好的战略计划。心下佩服的同时,不由一紧,这计划的内容会触及到那个女子吧,这没关系么?

织田亚夫看了眼斥令,便道,“做得干净点,在我去美国结结婚回来之前,不要让人盯上。”

南云卫立即明白,应声退下了。

“等等。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么?”

南云卫微微一愣,男人吐出一个“扁”字,他立即道,“已经找到了,属下失职。不知殿下是否要亲自送去?今晚,政府举办的庆功宴,正是好时机。”

织田亚夫想了想,“送是自然要送去的,不过……”

南云卫听完男人的话,眼底亮光一闪而过。

“那殿下您是否要去应天府?属下立即给您安排。”

男人摆了摆手,俯案坐下,埋首于已经堆积如山的卷宗中。

……

当晚,在冠盖云集的庆功宴上,轻悠只着一袭白色云纹旗袍,肩披一条淡紫色走金线连枝纹的羊绒直织披肩,鬓间别着一朵妹妹小九在离家时,特意给她摘下的海棠花,上面还沾着点点露珠,整个人儿清雅素丽,却又掬着一抹小小的娇艳之美。

一亮相,立即引得众家少爷小姐们趋之若鹜,将她团团围住,交流穿衣心得,讨论近日时尚,打探彼此婚事,聊得不亦乐乎。

轻悠有些疲于应付,给十郎打眼神去唤姐姐们来帮忙应酬。

这会儿话题就绕到了轻悠的亲事上,场上不少人已经订婚,或被包办了婚姻。

听说轻悠已经年至二十又一,还未订亲,纷纷表示惊讶,羡慕,或奇怪急着八褂内幕。

轻悠最头痛的就是这种问题,说有吧,定会绕到男人身上,她不想说谎,但又不适合说真话。说没有吧,这一群人巴不得把自己的哥哥弟弟甚至爸爸介绍给她,肥水不落外人田嘛!谁不想娶到这么个贤内助,帮忙自己家的事业,而且都是同行,强强联合,两方得益。

再者轻悠生得甜美可人,动静皆宜,脾气也是可圈可点,老少通吃型。

女人们都觉得娶了轻悠做妯娌,不会产生严重的家庭矛盾。男人们都觉得娶了轻悠做老婆,那是省了一半的心。

轻悠急得一个头两个大时,意外的救星突然出现了。

“七小姐,有人来给你们家送大扁呢!”

轻悠一听,立即借口溜回父母身边问情况,就见一个并不陌生的男子正跟父亲作揖,正是姜恺之身边的勤务兵。

“特赠此扁,祝天锦坊成功夺得飞行服独家制作权,亦祝轩辕先生和您的家人,阖家团圆,幸福美满。”

那人将一条大红彩带送到了轩辕瑞德手中,又把另外两根彩带送分别送到三娘和轻悠手中,微笑示意他们一齐拉开扁额上的红色绣球幕布。

轻悠的手跟着父母一起落下,目光一齐注视红布落下的黑色大扁,同时大瞠。

“天下第一坊!”

那苍遒有力的五个金泥大字,在漆黑古朴的漆扁上,放射出灼灼耀目的光华,刹时间震动全场,一片惊呼之后,是一片窒人的沉默。

轩辕瑞德瞬间红了老眼,双手抚上扁额,当他目光落在扁额一角上某个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刻痕时,声音哽咽了,话在喉咙口滚了一滚,其他人都没听清是什么,但三娘听清了丈夫在说“是它是它,回来了”。

那布满皱纹的拇指,反复摩挲着那个刻痕,继而抚上了五个金字大字,十指都微微颤抖着。

众人不解,何以一块祝贺的扁额能让人如此激动红了眼,可惜知情人太少,都不知道这块扁额却是正宗的前朝皇帝亲笔御赐的皇扁。

它的意义,对轩辕家是非凡的。

锦纭奇怪地捅捅身边的兄长,“这扁,不会是真的吧?”

锦绣立即反驳,“怎么会?那扁早应该早就被东洋鬼子和军阀给咱轰烂掉了。这一定是你那恺之哥哥为了讨好咱爹,想当上爹的七女婿,故意派人重新做的一模一样的啦!”

锦业抚着下巴,“不是吧!要是假的,爹不会这么激动啊!咱家拿到标时,他也没红眼睛啊。”

宝仁终于激动地说出话来,“是真的!我敢发毒誓,这就是咱家那块御赐皇扁。”

众人齐喝,“啊?怎么会?”

宝仁解释,“得扁的时候你们都还没出生,只有我亲眼所见。当时我还小,刚满三四岁的样子,因见父亲十分宝贝这东西,挂上墙之前,我爬到上面想抠那金泥玩,哪知从上面滑下,蹭坏了扁上的一大块黑漆,为此我中狠挨了爹一顿腾揍。补上后还留着印儿,爹一定认出那扁上的印儿,不然不会这么激动啊!”

“真的?!”

轻悠听到哥哥的解释,更为着急,想找到姜恺之当场感谢。

最终她跟着那勤务兵在隐避的花园一角,找到了正端着一杯红葡萄酒,独自酌饮的男子。

今晚,他着一身雪白的海军军装,就像当初在港城跟她求婚时,一模一样。

轻悠微微酸了心。

“恺之,你送的扁……谢谢你,我爹很高兴。你是怎么找到的,我们都以为已经被大炮毁掉了,这真是个天大的惊喜,我想我爹今晚都要睡不着了。太谢谢你了。”

他听着她兴奋地表达着感激之情,心里却有一抹浓重的酸意,愈加。

“恺之,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不如我也帮你做一套新春礼服吧?不不,礼服太多了,要不做便服吧,我今天没带尺子,改天我……”

他的手突然落在她的鬓边,帮她扶了扶微微斜落的海棠花儿。

她娇美雅丽的模样,深深印在了眼底,刻在了灵魂深处。

终于,他开了口,“如果你真心要感谢我,就让我看看你的脚?”

她立即会意,将长旗袍微微朝上提了一下,露出了脚裸上的那个紫贝串成的脚链,衬着雪白的肌肤,在淡淡的灯光下,闪耀着小小点点的温润光芒。

“恺之,谢谢你,这链子很漂亮,我很喜欢。我……我会常常带的。”

“是吗?那就好。”

他轻轻笑笑,杯子朝她一点,一饮而尽。

她看着他独自举杯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寂寞,胸口有些闷,有些话想说却永远说不出。

“恺之,我们回……”

他摇头,“不了,要不是为了帮人送这块皇扁,我早该离开应天府了。其实,我也想看看,你是不是依承诺乖乖戴上我的作品。很好,一切顺利。”

轻悠喃喃着男人的话,“帮人,送扁?恺之?”

姜恺之突然扬手将酒杯掷出,杯子扑咚一声落进了前方十米处的喷水池里。

他转身抚上女子的小脸,在她反应前,俯身在额心印下深深一吻,直起身便退后了一大步。

“轻悠,那扁不是我送的,我想你应该猜得到是谁。我必须离开了,接到紧急军令,可能……会有一场大仗要打。希望,还有机会见到你。再见!”

英俊的海军少将头也不回地走掉,轻悠根本追不上他的脚步。最终只能遥遥看着那道高大俊挺的身影,渐行渐远,终无书。

心里有些空,她回身时,看着脚上的链子,直觉那人还有许多话没有说。

这时,十郎匆匆跑来,附耳一言,她瞬间收回了所有的心神。

“真的,他回来了?”

这一刻,她所有的心思都飞向了三百公里之外的泸城。

“十郎,我要去泸城,现在,马上!”

“夫人,我已经准备好汽车了,您放心,这回我不会开错路了。”

两人立即消失在花园中。

却不知,刚才花园中的那暧昧温情的一幕被人拍去,在之后的一段时间被人利用大做文章,同时触及了几方势力,从而加速了华南地区的紧张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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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公路,蜿蜒崎岖,甚至偶有晚归的牛犊子挡在路边,阻碍通行,所以在这年代带上一根牛鞭什么的,算是出行的重要必备品之一。

“哞哞哞,哟西,哟西……”

女人赶了半天,路上的那头牛都一动不动,远远看就像一颗大黑石驻在路中间,要不是他们的车灯够亮,逮不定就是一场车毁牛亡人受伤。

十郎把头伸出车窗,直笑,“夫人,这牛是你们亚国的,应该叫亚国话才对吧,东晁话,英语,德语,完全不靠谱儿啊。”

轻悠一边掏巧克力,一边回头嚷嚷,“现在连人都国际化了,这牛天天走在这国际化的大路上,估计也能受点儿熏陶,不是吗?好啊油?咦咦,你快看,它动了它动了,它一定被英美游人熏陶过。行了,可以开了。”

十郎好笑地打开车让,让女人蹦上车,一脚将油门儿踩到底,汽车一冲而出。

当他们开过一个路卡时,岗哨里的士兵立即摇线电话,向下一站报告“人已安全通过”。

两个女人并不知道,她们行踪正被人严格地监视控制着,或者说,是被严密地保护着。

这一次,终于比上次稍好,用了足足八小时,终于在天色大亮时,赶到了泸城。

轻悠一路冲进自卫队办公大楼,鬓角的海棠花跌落在地,淡紫色的披肩在士兵们的眼前一晃而过,雪白娇美的身影宛如清晨盛放的雪绒花,美得令人精神一振,再难收回眼眸。

“亚夫——”

砰地一声撞开办公室的大门,桌后已俯案一夜的男人,从厚厚的卷宗里抬起头。

事实上,他刚刚才挂下报告的电话。

女人发鬓微乱,额角还有一抹污痕,披肩滑落在地,雪白如云朵般的长旗袍衬裹着那副让他心血瞬间的丰腴身子,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起起伏伏的胸脯,一下点燃了他眼底的火焰。

“悠悠,过来。”

他朝她伸出手,身子从桌前拉开。

她欢笑出声,像蝴蝶儿一般,扑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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