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皇十八年腊月十一,武州总管府两位公子诞生三天后,府中迎来了一场盛大的宴会。汉家生育习俗,三日洗儿。婴孩出生三日后,要举行沐浴仪式,会集亲友为婴儿祝吉。
从腊八开始,一连下了三天的大雪,被怀荒军民纷纷称扬为瑞雪。今日天一亮,雪却已经停了下来,只留下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好像老天也在为这个即将举行的三朝洗儿仪式庆贺。总管府的大门早已经打开,一年难得开几次的中门大开,大门上张挂着彩灯红锦。三天来,总管府宾客不绝,前来祝贺的人流不息。怀荒的各行各市的商人们,甚至在两位小公子诞生的消息一传出后,都不约而同的纷纷敲锣打鼓放炮仗,张灯结彩,一面往总管府送去礼物的同时,一面张贴红布宣告为庆贺易帅大军班师凯旋,以及庆贺易帅喜得贵子,特别举行庆贺活动,让利酬宾九九折,最低八八折等等。
一连三天过去,喜庆的氛围不但没有丝毫减弱,到了今天反而更加的热闹。教导营和旗卫队的这些军官士兵们,一大早就早早的身着崭新的军礼服在总管府内外充当着侍卫迎宾礼客等人员。总管府前大街上的积雪早清扫的一干二净,天刚蒙蒙亮,长达数里的这条内城大街两侧,已经挤满了一辆辆的马车和一匹匹的俊马,车上马上路上到处都是身着礼服带着礼品前来祝贺的人们。不管有没有接到请柬,怀荒稍有点身份的都来了。甚至连普通的将士们和商人百姓们,也都带着准备好的一些礼物排在队伍后面。
旗卫队一百名最龙精虎猛英俊帅气的特战队的队员们,今天却全都脱下了训练服。穿着礼服露出一张张笑脸,充当着礼宾员。
“大宁镇镇将李靖将军前来,特贺易大帅喜得双麟,送上和田玉麒麟一对,七宝琉璃塔一座,蜀锦二十段,洗儿钱一万。”尉迟恭接过李靖的礼单看了一眼。然后大声唱贺。一边的程咬金上前一步将李靖迎到一边的书案前,那里有数名书吏负责将来宾身份和礼物登记在册。
李靖一身蜀锦装饰彩绢为主制成的绢铠,身后带着八名亲兵捧着庆贺的礼物。虽然他不是易风的属下。但大宁镇乃是怀荒南面入关的必经长城关口,李靖先前还曾亲自送回怀荒的易风两位夫人回怀荒,这次他本来是听说易风凯旋,特前来面见易风。想与易风商议些事情。不过走到半路,却听说易风那两位夫人都在同一天生下公子。李靖忙在怀荒购置了一批贺礼,赶到今天前来登门恭贺。除了这笔匆促之间准备的礼物外,李靖今天还同其它所有来贺宾客一样,身上的礼服外,一边挂着一串葱,一边挂着一患钱。
宾客戴葱、钱来贺,这是以此祷祝此儿聪睿、进财。
除了戴葱、钱。每个宾客的礼物中还有一样相同的贺礼,这就是洗三礼上必不可少的洗儿钱。
洗儿钱是特别在洗三礼上赠贺所用。基本上每人的礼物中都有。一些重要的男女方亲族,他们送的洗儿钱一般都是特别铸造,上门有一些麒麟等祥瑞图纹,另外还有长命百姓、多子多孙等的字样。而一般的宾客,他们的洗儿钱虽然不是特别铸造,但也并非普通铜钱,而是在崭新的一般铜钱上再鎏金沾银,只有最普通的客人才会送普通的铜钱为洗儿钱。李靖只是帅府的一般客人,连请柬都没,因此他送来的是一万洗儿钱,特别委清金铺紧急赶工,在新铜钱外面鎏了一层金粉,因此几个托盘里,一枚枚的洗儿钱金光闪闪很是耀眼。
一身绢铠的李靖刚刚过去,一名年青的文士身着幞头绸衣也佩带着葱、钱,领着四名随从抬着礼物过来。
尉迟恭接过年轻文士递来的贴子打开一瞧,随后唱贺起来:“羽骑尉、怀荒县令房乔贺易帅喜得贵子,送上文房四宝一套,汉代司马相如名赋子虚赋、上林赋真迹手稿,洗儿钱一万!”
尉迟恭唱喝礼物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他甚至觉得这个年轻的文官有点小气。今天前来的,但凡文武官员哪个不是出手豪爽大方,各种珍贵礼物耀眼。特别是那些大商豪族们,他们的礼物中不但有各种珍稀之物,就是洗儿钱那也是类目庞大,先前的单雄信将军和徐世绩参军等河南大豪们的礼单,尉迟恭光是唱喝就花了小半天时间,两人送的洗儿钱更都是达到一百万钱这样的惊人数字。
不过在一旁等候送礼的那些人听到房乔的礼物时,却有些惊讶出声。文房四宝、一万洗儿钱确实算不得什么,但那汉代著名词赋家司马相如的两篇赋的手稿如果是真的,那可就相当值钱了。这种东西不懂的外行眼里可能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实在值钱,可如果是懂行的想要收藏的,却可能愿意拿出数千贯甚至上万贯来。如果这两篇赋稿是真的,起码价值千贯。许多客人们都不由的对这个年轻县令投去探寻的眼光,有些知情的还在一边小声的跟旁边的人分享知晓的情报,“这位新任的怀安县令虽然官职不高,可却十分年青,据说与咱们易帅年龄相当。他的父亲原是朝中御史台的御史,年初刚调到陇右秦州总管府做了录事参军。房家是关东齐州大族,书香门弟,士族大家...”
“难怪这么年轻就能出任县令之职,而且还能拿出这么重的礼物前来,原来是山东士族出身啊。”
也有人对这有些冷傲的年轻县令并不喜欢,在一边不轻不淡的笑道:“两卷竹简抄两篇赋词就说是真迹手稿,这也太会脸上贴金了吧,我看说不得就是后人仿冒而已。最看不惯这些士人,总觉得高人一等,要来贺礼,你就拿些真金白银,珠玉宝石啊,送两卷竹简,还敢冒称千金贵重之物,哼!”
房玄龄似乎对这些窃窃私语全不放在心上,只是按礼数将礼物奉上登记好后,才在另一名旗卫队成员的引领下进入府中。对于那些非议嚼舌的人,他毫不在意。他的心神,全放在了对总管府内外的仔细观察之中。房玄龄是不久前才和总管屈突通等人新到任的。到任后,他也本想过要来怀荒拜会下这位新崛起的边塞九头蛟。不过那时易风却已经领军出战,听到那消息他还曾经惊讶过一阵子,认为易风有些太过冒险。可之后的结果却全出乎他的意料,易风北上进军,一路突飞猛进,无人可挡,接连大捷。等听到易风班师凯旋后,房玄龄终于还是决定亲自来一趟怀荒。自出了长城,进入了怀荒地界之后,房玄龄一路上充分的感受到关内外的巨大差别。原本应当是关外比关内更荒僻的景象,可事实却完全相反。他所在的怀安县,确实如他来前预想中的那般荒僻,可本来应当更荒僻的关外怀荒,却出人意料的繁华热闹。
那条宽阔平坦的道路,一直延伸到塞外北方远处,天高气爽,道路上是络绎不绝的牛车队、驼队、马车队,特别是那些四轮马车队,载着远超普通马车数倍的货物平缓的行走在路上。那些商队有的是中原的汉人,有的是塞外草原上的突厥人、铁勒人,甚至有从更遥远西方来的西域人、粟特人,波斯人、阿拉伯、罗马人。
一路行来,这条繁华的商路还连接着许多岔路分支,这些支流如百川入海,最终汇入了塞外的怀荒城。最让房玄龄感触最深的,还是这么繁华的一条商路,数百里路一路行来,居然从没有遇到过抢劫的盗匪山贼、马贼。这简直就是让人难以相信,就算是在京畿附近,都时不时的会遇上些劫路的强人,可在塞外之地的怀荒,竟然没有碰上这样的事情。听一起赶路的同路商人们介绍,房玄龄才知道,怀荒境内确实没有打劫的,甚至连偷盗的都很少碰见。
让人难以相信,可商人们却坚决的告诉他这是事实。
通过一路仔细观察,还有常往来怀荒商人们的仔细解说,他才发现这确实是事实。真相其实很简单,易风的武州军最初确实是一群绿林,可最终易风控制着这里后,却再没了绿林盗匪们生存的空间。以怀荒城为中心,武州这片塞外之地,层层分布着许多的军镇和戍堡、巡检、烽堠,这些城堡之间,有一条条的道路相联通,使得怀荒犹如一张巨大的蛛网,每个镇堡里都驻有不少的兵马。军镇五百,戍堡五十,巡检司十人、烽堠五人。这些都是让人意外的常备驻军,虽然听说这些镇戍军的任务就是守城巡逻,从没有真正打过仗,但光是常备镇戍这一点,就让房玄龄震惊不已。从他一个新任县令的角度来思考,这得需要多少青壮劳力,需要多少后勤供需啊。
(前几天祖母去逝,木子一直忙着办丧事,未能更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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