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沁一听这话,整张脸都白了几分,当下弃了马车,直向宁秀才的住处而去。
紫河与砗磲见此,叫车夫看马车,当下也紧追而去。
柳云洲也觉不好,心中瞬间惴惴,一提袍子,跟着跑过去,身后护卫也当下跟上。
风在耳边呼呼过。
谢灵沁让紫河运足轻功,带着她赶到了宁秀才院子外。
四下静悄悄的。
谢灵沁那急切的想去推门的手,突然僵在空气中,紧张得不敢去推。
因为,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已然被夜风吹来,散开。
“小姐。”紫河的声音都添了紧张与压抑。
“吱呀——”
谢灵沁终于还是一把推开了门。
一片血色狼藉映入眼帘。
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门槛,堂屋,旁院,正院,皆睁大着眼睛。
死不冥目。
谢灵沁脚步一软,若不是紫河扶得快,只怕要载到地上去。
不过是些孩子啊!
无一生还。
而宁秀才此时趴在地上,那背上,明显被刺了不知多少刀剑,指甲都抠断了,在他的身旁,躺着最小的只有五岁的小女孩。
可以想像,宁秀是为了保护这个小女孩,死死的抱着对方的腿不撒手。
谢灵沁一身煞气,瞳仁里都好像被这一片血色染红。
“灵……小……姐……”
谢灵沁环顾一周,突然听到一阵虚弱的声音,当下寻声望去,见院子一角,一名女子,满脸满身的血,已经没了胳膊,却尚有一口气在。
“兰香。”
谢灵沁一个箭步冲过去,轻轻抱起她的头,“发生什么事。”
她自己都不知道,向来镇定的自己,嗓音里已经染上了哀怅的哭腔。
“我我……”
兰香一开口,嘴里就灌出许多血,流在谢灵沁的衣角上,手上,冰凉血腥得刺骨。
谢灵沁看向紫河。
紫河当下抬手在兰香身上点了几下。
只听一声重重的咳嗽,兰香的面色好像都好了许多。
可是,谁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的点穴之术。
“你再等一等,柳云洲马上就到了,很快……”
谢灵沁沉着声音,几乎是咆哮的对着暗处唤,“听海,最快的速度,带柳云洲来。”
“是。”听海回答的声音都渐行渐远,可见一收到就立马往远处走了。
谢灵沁从怀里拿出丝帕,从袖中扯出布巾,小心翼翼的想将兰香断掉的胳膊接起,虽然,她知道,如此的苍白而徒劳。
“都说……”
兰香突然以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谢发沁,无力的看着天,“我,等不到了,灵沁小姐,不用再……绑了,咳咳……你和他说,说,都言,商女不知亡国恨,无心无情无义,心中不会有真爱,可是……”兰香用力的抓住谢灵沁的手,眼角里淌着血泪,绝望而深情,“你,你告诉他,我……从见他第一眼,就欢喜,是他,让我打定主意从良,是他,让我可以不惧流言诽语,不怕冷眼嘲讽,只想,每日,都能……能,看着……他,我想……和他……一起的,一……起。”
落下最后一个字。
兰香的眼眸紧紧合上,那只抓着谢灵沁的手,一点一点松开,最终,无力落下,砸在红淋淋的鲜血上,如同巨石砸在人的心上。
“兰香——”
一股大力突然推开谢灵沁,将兰香紧紧的搂进怀里。
柳云洲急如狂风,骤然又安静下来。
他紧紧的抱着兰香。
“她说,她爱你。”
谢灵沁撇开头,几个字,她说得分外用力。
因为这是兰香一身的力气。
柳云洲没答话,只是小心翼翼的抱着兰香,那一刻,月光凄美,她看到柳云洲的眼角有泪。
“小姐,没有一个活口,不过,不见了,宁一……”
紫河找了一圈儿,上前来报。
谢灵沁紧了紧手,点点头,“手段干净利落,除了兰香和宁秀才,都是一剑毙命,可见对方是想从他们口中问出什么,只是,没有问到。”
“那宁一会不会被对方给抓走了。”
谢灵沁四下看了一圈儿,面目清寒,没有说话。
谢灵沁不发话,一时间,紫河与听海都不发话,也不敢有所动作。
于是,整个院中,除了风声,风吹散血腥味,便只能听到柳云洲抱着兰香的尸体痛苦懊悔的压抑与抽搐。
不知过了多久,谢灵沁的身子方才动了动,裙角扫过染血的地面,她上前一步,手抬起,无声的落在柳云洲的肩膀上,“好了吗?”
她问,很轻,很重。
可这三个字,此时,很残忍呢。
柳云洲近乎失怔的眼底光泽微闪,忽而,这才侧眸,视线一点一点的落在谢灵沁身上,男子双眼通红,一脸死气,“我要把兰香带走,我不可能让别人来碰触她的身体。”
“好。”
谢灵沁点头,没有二话。
一旁的紫河与听海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方才小姐没有动作,原来,她是在给柳大人时间,让她接爱兰香死的事实,并让他做出他想要的决定,然后,再来处理后续的事情。
柳云洲轻轻抱起兰香,带着他的人出了院子。
就要转身时,脚步又一停,看着谢灵沁,“你已经知道是谁杀了他们是吧。”
“或许,可能,大概……”谢灵沁轻讽又苦涩,“十之八九。”
“那你会为这些人报仇吗。”
谢灵沁眸光如刃,切齿凿凿,“此仇,不共戴天。”
柳云洲顿了顿,目光透过谢灵沁,而看向院子里,宁秀才那死不瞑目的样子,再看着谢灵沁,“谢灵沁,你说,如果不叫兰香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应该会吧,我的错。”
清寒的风中,少女声音清寒,如霜了冰气,星眸映着苍穹,从未有过的冷峻,“柳云洲。”她道,“你看,靠近我的人,好像都不会有好下场,我不仅害死了宁秀才,你的兰香,还有这些天真烂漫的,甚至还不明白世间有些东西为何的孩子,所以,你若想活得长长久久,以后,就离我远一些吧。”
谢灵沁声线平静,没有半分起伏。
黑夜中,冰冷的空气合法的,柳云洲一双眸凝视着她,然后,紧了紧怀里的兰香,向外走去。
夜,越来越凉,刮起灵沁的衣衫猎猎飞舞,少女一身冷意,不知是心,还是身。
“砗磲,你将兰香的痕迹修饰了,紫河,你去将这里无故被人屠杀的事禀报给京兆尹。”
谢灵沁这才对着紫河和砗磲吩咐,话落,她走向了宁秀才身旁,抬手,这才抚下了他好双睁着的眼睛。
白日里还活生生的人,对着她说着话……
“宁采臣,我不会让你白白死去的。”
谢灵沁的声音很冷,很重,似课着煞气,下着重重的誓言。
“小姐,属下在宁秀才的屋子里发现一幅画。”
听海突然将一画轴递了过来。
谢灵沁只一看,眼眶里突然就蓄了一层水汽。
她没接过画,那幅画,却被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拉过。
谢灵沁看着面前男子,眼底水汽便更深了些,语气有些复杂,“宇文曜,你才从宫里出来吧。”
宇文曜凤眸一扫,面色漆黑,眸光也颇为沉重,他点头,“嗯,我才出宫。”
“还平安吧。”
谢灵沁问得很轻。
宇文曜垂眸,未答,可是,他身后同样面色晦暗复杂的听风,已经给了谢灵沁答案。
说明,太子之前被皇上召进宫,到此时出宫,必是惊险重重。
“幸好,他没有杀你。”
谢灵沁从宇文曜手里拿过那幅画,一点一点展开。
“宁秀才还和我说,他要和我商量事呢。”
谢灵沁看着那幅画,眸光一点一点收紧。
那上面,画着几间私塾。
宁秀才想要开私塾吧。
他知道,当年的事,是皇上所为,让他夺了聂醉儿的清白,他就想以他所长,教好千千学子,一步一步的步入朝堂,深谋远虑的谋求一个盛世。
只是……
“是我害了他们啊。”
谢灵沁看着宇文曜,眼底的水汽终于凝化为实物,染红了眼眶,那是后悔,那是愤恨,那是极尽之挫败,“是我害了他们,皇上明里是去将军军府,可是,暗中无声无息,却以宁秀才和这些孩子的死,来警告我。”
谢灵沁咬着牙,眸光凛厉,“宇文曜,我从没有此刻这般想要杀掉一个人,你明白吗。”
谢灵沁这一刻的恨,就连刮过的风都能感觉到。
宇文曜心中一痛,将谢灵沁一把搂进怀里,“沁儿,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与他们都不一样,你不一样。”
谢灵沁紧紧的抓着宇文曜的腰,一点一点,指甲似乎都能透过那衣衫掐进他的血肉。
宇文曜忍着,好像不觉得痛。
只要她能不这般伤心,什么,都可以。
谢灵沁突然冷笑,“可是,宇文曜,今天死的是宁秀才,这些无辜的孩子,明日呢,后日呢……”
宇文曜感受到来自谢灵沁周身那种突然生人勿近的冷意,瞳仁一缩,心里一阵恐慌蔓延,他加大力的搂紧了谢灵沁,“沁儿,你在想什么,是想把我推开吗,你……”
“不,我想要静一静。”
谢灵沁一把推开了宇文曜。
------题外话------
哎,宁秀才是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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