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或阴或阳的气团却对这个不速之客的闯入无动于衷,似乎对于此人身上的阴阳之气都不甚感兴趣,非但都没有上来争夺一番,还似乎暂停了飘荡。
他在水中下沉很快,不多时已达水底。
他在水中行走也很随意,几乎如履平地,而且一呼一吸也并不受制,口眼耳三窍都直接暴露在水体里殊不为意。走了不远,矇昧乌黑的池底渐渐透出一丝亮光来,细看时,一株茎干细长的九叶莲亭亭立在阴阳石侧,其上没有丝毫枝叶,只在茎干最长攒出一朵碗口大的花开,单层、作水色透明,花瓣形状与顾寒声手心的花瓣如出一辙。
顾寒声把墨镜戴严实了,视线避开那块上古阴阳石,躬身弯腰,用手心的花瓣去吻合花朵上的残端,手起柔光,把已经离体的花瓣严丝合缝地牢牢锁在花心。
临走前,又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低头朝着阴阳石的方向拜了三拜。
“不知冰天雪地间,阁下何故而至是?”
岸上一人从容道。
随后一条白色细带从水上直直冲下来,不由分说地裹住了顾寒声的手腕,顾寒声眼角弯出些许苦笑模样,手腕一抖,纵身跃起,脚尖在那条白色细带上轻轻一点,像一条游鱼般蹿出十米开外,霍然破水而出,头脸和衣服上滴水不沾。
岸上一人,一头白发长至腰身,身着宽松茶服,眉目无波,语调平平道:“州长大驾光临,老夫有失欢迎,还望见谅。”
这人自称老夫,但他除了白发能看出一点老态之外,容颜、声音,乃至身手,都没有一丝龙钟之意,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人模样。
顾寒声稳稳地落在水面上,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温老前辈别来无恙?”
温故里手执一柄孔明扇,闲来无事前后摇两下,有问必有答地回道:“尚可。”
这位老前辈许久以前避世昆仑、不问世事,掐头去尾粗粗一算,他孑然一身在杳无人迹的昆山之上,已住了不下千年,只冷眼旁观世间改朝换代和人情冷暖,袖手独立,与世无争。
很久远的事顾寒声无从得知,只听说过一件事,给这位冰霜隐者添上那么一点桃红柳绿的颜色——听说这位老前辈是个断袖,因为爱而不得,便独自离开了。
“晚辈有一事不明,还望前辈不吝赐教,”顾寒声语气很诚恳,“世间能经受得住天池水的人,除了晚辈,还有第二个人?”
温故里略一思索,羽扇一挥,天池之上立时拔起一面高数丈的水幕,然后这位老前辈一言不发地转身退开,走出几米外,背影闪烁,融在一片明晃晃的雪光里。
水幕上只堪堪露出一只枯槁干瘦的手,还不待看个真切,整面水幕就坍塌了,跌下来的水洒落天池里,把四散游走的阴阳之气鼓荡得烟消云散。
顾寒声一凝眉,在那条惨败胳膊后看见了地上的影子——身披斗篷,头戴纱帽,鬼鬼祟祟。
而后温故里的声音破空传来,“此人修为不在老夫之下,恕老夫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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