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桑见祁无雪这情绪不对头,一向从容自如,进退有度的祁无雪今日竟如此大失方寸,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没办法,主子的话违抗不了,又不能多嘴问一句,就算问了也是白问,槐桑无声叹口气,作个揖退下了。
莫说槐桑,祁无雪自己亦是窝火得很,哪里有过得如此窝囊的时候,却束手无策。感情这种东西,祁无雪又不禁在心里感叹,怎么就这么令人捉摸不透呢,抓太紧怕如砂石一般全漏了,太松自己又难受得很……
槐桑出门之后,冷寂的大殿中便又只剩了祁无雪一人,她托着腮,望着窗外柳梢扶风,落霞满天,自是感慨万千。
听闻碧沁阁的鄞婉仪有些头痛脑热,如今已是太医院中佼佼者的梁闵才提着药箱子行色匆匆地赶到了碧沁阁门口。
“梁太医,你可来了。”贻川站在门口接他,见到这额上带着薄汗的俊俏太医,心中犹记着当时王鄞随口胡扯的话,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的红晕,“婉仪在屋里等你许久了。”
梁闵才客气笑着点点头,抬脚往前走几步,又疑惑地转身冲贻川问道:“姑娘为何面颊泛红?难不成中了暑气?”
“啊?没……没有的事!有吗?没有!”贻川瞪圆了眼睛,连连摆手,小脸更红了。
与此同时,躲在屋顶浓密树荫之下的槐桑望着这个无时无刻不在耍宝的贻川,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鄞婉仪吉祥。”梁闵才立得远远的,行了个礼。
“梁太医客气了。”王鄞从榻上起来,亲自给梁闵才倒了杯茶,“多日不见,太医近来可好?”
梁闵才亦不愚笨,见王鄞面色红润,并无丝毫病态,便知此番可不是叫自己来看病的。放下医盒,双手接过王鄞递过的瓷杯,问道:“娘娘可有什么疑惑用得上微臣?”
王鄞微笑着点点头:“确如太医所言。”说着,她拉开梳妆奁底层,拿出方才金颦送来的精致胭脂盒,递给梁闵才,“今日传梁太医前来,就是为了这盒中之物。劳烦太医看看,这盒中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梁闵才接过胭脂盒,打开仔细瞧了片刻,又用指甲挖取一小块,放到鼻尖细细闻了闻。片刻之后,其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道:“回婉仪,这药膏只是助眠之物,其中夹糅大量合欢皮,夜交藤,酸枣仁等安神催眠的药物,还有淡淡迷迭香味,这亦是令人镇定的香料。”
“哦?只是催眠的药膏?那么,若长期服用又有什么反应?”王鄞问道。
梁闵才又嗅了嗅药膏,才道:“这膏体凝结度极高,若长期内服或外用,容易导致人成天困乏,浑身无力。别的,倒也没什么了。”
王鄞嘴角缓缓上扬,点点头接过梁闵才重新递过来的盒子,道:“今日多谢梁太医不辞辛劳跑一趟。”
梁闵才料想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告了辞。
提着箱子出门,一不小心便撞上端着刚烫好的茶,莽莽撞撞要进门的贻川。
贻川“哎呦”一声,缩着脑袋退后一步,连声道歉,抬头一瞧,竟是这张白生生的脸,颊上不由自主又开始发热。
望着眼前这不知为何总是一副发烧模样,还死活不肯让自己检查检查的奇怪姑娘,梁闵才欲言又止,半天才好心提示道:“贻川姑娘,茶……好像溅到你身上了。”
此言一出,方才还沉浸在甜蜜的小心情中的贻川幡然觉悟,望了一眼被烫红的手腕,登时觉得火辣辣得疼。再也顾不上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绕开梁闵才,赶紧往屋里钻。
盘着腿坐在西边屋顶的槐桑眯着眼看得开心,就差手捧一把瓜子边磕边笑了。
瞧瞧太阳都下山了,不知重旸宫情况如何,虽然自己被莫名其妙打发到碧沁阁来看着,但总不能撒手不管自家娘娘。槐桑想了想,见院中平静,屋内亦没什么动静,想必此时动身绝不会有人察觉……
想着,槐桑便弓着腰起身,疾步沿着窄窄屋脊无声行走,走到边缘,正屏着一口气准备往下跳,说时迟那时快,一声撕心裂肺的“有!贼!啊!”吓得自己差点浑身一抖,摔了下去。
槐桑黑着脸回头一看,果然是方才被自己在心里狠狠嘲笑一番的贻川——果然,做人要厚道,这不就来报应了。
“怎么是你?死木头!”贻川捧着颤颤巍巍的小心脏,疑惑地瞪着被几个太监团团围住的槐桑。
槐桑眼珠子斜着瞥了周遭几个提着扫帚把子如临大敌的小太监几眼,无语地抿抿唇,又淡淡望着贻川,想了半天,才认真道:“不小心经过而已。”
“骗谁呢你!不小心经过?你从屋顶上经过?屋顶?哇,对啊,你会飞啊?!”明明还是一脸嫌弃加怀疑的表情的贻川,皱着眉头想了想之后,瞬间换了一副崇拜的模样。
槐桑嘴角抽了抽,又说:“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不准走!偷偷摸摸的,准没好事,你们重旸宫的都没一个好人!”贻川骂骂咧咧地一把扯住槐桑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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