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可不会这么下作!”
“……你看,他去南通那么久,都不理睬你!
“打个电话,只为了搓磨你!”
“你自由啦……”
“自由啦……”
白珍的母亲因为犯湿气,所以上海的时候打电话给她,叫她回宁波去。沈文昌去了南通以后,白珍就从南京去了宁波。她这样新式的一个人物,云鬓鬅鬅,穿本白牛津衬衫,卡其色网球短裤,搽“桑子红”口红,回宁波也要换一身行头——梳回爱司头,换一件鸭蛋青软段长旗袍,上头闪一粒一粒的珍珠梅。只因她这样的一只蝴蝶,也脱胎于一枚古旧的蛹。
这蛹里沉沉的黑絮浸在水里,一个动作,黑絮就要扬起来,这是一种遗迹的残骸,也是一种缘于过去历史的警告——都是叫人恐惧的——曾经也不是没有出过蝴蝶,只是一只死在日本人手里,一只外界传言是白老爷子亲自杀的。白珍是知道缘由的,可惜一个疯了的自杀的二哥哥,不可为外人道,宁可叫人猜是因为政治上的间隙,教父子俩动了手。也是因为这样,白家在亲日一派里站定了脚,即使家里没有人去做官,也不至于教人嫌疑“守节”。
洋人来了以后,“白”姓立刻摩登起来,称为“怀特姓,然而这怀特府邸还是旧时大户的样貌,层层的厢房游廊隔着遮着,引水修山,种芭蕉又放竹子,依旧是盛产悲剧的迷宫。白珍坐一天的汽车,夜里到宁波,车灯照在雨里,像照在许多金色的细小飞虫里。门口立刻有佣人打了伞和美孚灯上来,外面一个人喊着:“三小姐回来了!”声音一层一层传到迷宫里头去:“三小姐回来了!”
“回来了!”
最后只留下:“阿……啦……”的音,连着几只惊醒的狼狗的叫声。白珍无端的有些恐惧,一脚踏在一个浅坑里。
“啧……”她一皱眉,打伞的男仆立刻道:“三小姐仔细鞋子!”
这白府沉沉的大门“吱嘎”开出一扇,迷宫的入口已经为她打开。夜雨忽然大了起来,像是断了人的退路,看准了时机,狠而准的把人困回了蛹里。那另一旁一个瘦小老妈子踩着木屐过来,“咯登咯登”小跑着,特地来讲:“三小姐,大奶奶已经睡了,明儿再去请安吧?我叫厨房做索面上来,窝个鸡子,好不好呀?”这是一个白珍的奶妈。
“桂妈妈。”白珍笑着挽住了她的手,她也很坦然的叫她挽着:“你别忙了,也去睡吧。妈妈夜里起来还得你给伺候着,趁现在去眯一会。”
“我呀现在简直睡不着。年纪大了,觉就少。”这抱怨像是一种炫耀,因为大奶奶日夜里离不得她,叫她有了功绩。
“上次我来不见你,你到乡下去,去了一整个月?”白珍随口问道。
“唉唉,家里舔了个小的,回去看看。那边也是,坐月子抱小孩,一刻都离不得人。我呢也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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