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者维京”矢忠不渝,华伦蒂不大理解。有时她想,也许一些宗教就是这样开始的。创始人自己并不招收信徒,而是信徒主动上门,强加在他头上的。
不管怎烊,自从安德离开特隆海姆星后多少年来,普利克特就一直与华伦蒂及其家人朝夕相处,辅导孩子,帮助华伦蒂从事研究,一直在等待华伦蒂全家与安德团聚这一天的到来――只有普利克特知道这一天会到来的。
因此,在前往卢西塔尼亚星的航行途中的后半程,是华伦蒂、米罗、雅各特和普利克特他们四人乘坐米罗的飞船航行的。或者说,华伦蒂最初是这样想的。一直到了两船衔接后的第三天,她才得知还有第五位乘客一直伴随着他们。
那天,他们四人和往常一样聚集在驾驶舱里,没有别的地方可走。这是一艘货船――除了驾驶舱和卧室外,只有一条小小的走道和一个厕所。其余空间全都设计来装货,而不是装人――当然谈不上舒适。不过,华伦蒂并不在乎个人空间的丧失。现在她写煽动性文章的速度放慢了;她觉得更重要的是,了解米罗――并且通过他,了解卢西塔尼亚星,了解那里的人类、猪族,尤其是米罗的家庭――因为安德娶了米罗的母亲娜温妮阿为妻。华伦蒂的确收集了大量的信息――如果没有学会从零星的证据中推论出许多东西来,那么这些年来,她是不可能一直都当历史学家和传记作家的。
她真正的收获还是米罗本人。他牢骚满腹,火气很大,灰心丧气,对自己的残废身体充满厌恶,但这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他的悲剧仅仅发生在几个月之前,况且他仍然在重新找回自我。华伦蒂对他的前途并不担忧――她看得出来,他意志坚强,不是那种轻易就崩溃的人。他会逐渐适应坚强起来的。
她最感兴趣的还是他的思想。他的肉体受到囚禁,这似乎反倒解放了他的思想。当初他受伤时,几乎完全瘫痪了。他无所事事,只能躺着沉思。当然,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冥想他的损失、他的错误、他无法拥有的前途。然而,也有不少时间他也在思考忙忙碌碌妁人压根儿没有想过的问题。第三天他们四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她试图从他口里掏出的就是这些问题。
“大多数人都没有思考这些问题,至少没有认真思考,而你却在思考。”华伦蒂说。
“但并不是我思考,就意味着我知道什么。”米罗说。现在她已经真的适应了他的声音,只是有时候他说话慢得令人恼火,不时需要相当的意志力才能克制自己不露出走神的迹象。
“是宇宙的本质问题。”雅各特说。
“是生命的源泉问题。”华伦蒂说,“你说,你思考过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宇宙是怎样运转的,为什么我们全都生活在里面。”米罗笑道。“这个问题可玄了。”
“有一次,我驾船出海打鱼,遭遇大风雪,独自困在大浮冰上。整整困了两个晕期,没有任何热源。”雅各特说,“我就不信你会想出什么我听起来玄的东西。”
华伦蒂露出微笑。雅各特是个粗人,他的哲学大概就是把他的船员管好,多多捕鱼。不过,雅各特知道华伦蒂想套出米罗的话来。听以就帮助这位年轻人放松,帮助他明白别人在认真对待他。
再说,由雅各特出面助一臂之力很重要――因为华伦蒂看出了,而且雅各特本人也看出了,米罗在打量他。雅各特也许上了年纪。但他的四肢依然是渔民的四肢,每一个动作都显示出身体的健美。有一次,米罗甚至带着羡慕的语气间接地赞美他:“你拥有二十岁小伙子的体魄。”华伦蒂听出了一句藏在米罗脑子深处的带有讽刺意味的弦外之音:而我呢,年纪轻轻的,身体却像一个患有关节炎的九十岁老人。所以,雅各特对米罗来说意味着某种东西――他代表着米罗无法拥有的前途。羡慕与愤恨交织。如果雅各特不处处小心,保证米罗从他口里只听到表示尊重与兴趣的话,那么米罗很难在他面前开诚布公的。
不用说,普利克特此时就默默地坐在那里,有些孤僻,简直像不在场似的。
“那我就说出来吧。”米罗说,“是对现实和灵魂的本质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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