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
胤王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出阴森而散发着怪味的林子,月光下,他面色苍白,犹如敷上了一层蜡纸他的脚步亦十分虚弱,宛若踩在云朵上,深一脚、浅一脚,不知情的,还当他是喝多了。
刘太监的情况也不比他好上多少,他虽不必时刻跑林子,但下午拔草太猛,现静坐了一会儿,浑身的肌肉都酸痛了起来,尤其老腰,简直像随时可能断掉似的。所以尽管看到了随时可能倒下的胤王,他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扶他。
胤王拖着沉重的步子以及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身子上了马车。
刘太监抬起同样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胳膊他以为他抬起来了,事实上并没有,他有气无力地说道:“王爷您没事吧?”
“本王没”话未说完,胤王便感到腹中一阵绞痛,好似有一双手将他的肠子全都拧成了麻花,他捂住某处,面色惨白地、踉跄着步子进了林子。
刘太监无奈望天,这已是今晚的第二十七八次了,光这片林子,就进去出来、进去出来,七八回了,一个多时辰,他们还没走出犀牛村的势力范围呢!
“呕”
林子里传来胤王的呕吐声。
得,上吐下泻,齐活儿了。
胤王是在腹中出现动静时寻了个“本公子有事”的由头离开的,是以乔薇等人并不清楚他已经快要生不如死了,景云特别淡定地给乔薇背诵了今日学习的功课,乔薇满意地奖励了他一个香吻,他小脸微红,腼腆得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乔薇不禁有些担忧,这么老实纯情的孩子,长大了会不会被人欺负啊?
某“纯情”、可能会被“欺负”的小景云抱着小白,乖乖地向娘亲道了晚安,回屋照顾妹妹去了。
傍晚,乔薇去镇上做生意,许世杰狗腿儿地跟了上来。
做了一下午农活,许世杰其实已经累得不想动弹了,可鉴于那碍眼的主仆好不容易离开了,他得以独自霸占乔薇,他怎么能放过如此得天独厚的机会呢?
美人、萌宝、天价任务金,全都是他的,他的,他的!
乔薇没理许世杰,抱了三罐子皮蛋往外走。
许世杰自告奋勇地伸出手:“我来我来我来,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做这种粗活儿”
乔薇毫不客气地把其中两个罐子放到了他怀里,巨大的重量差点压断他纤细的胳膊,他哀嚎一声:“马、马车在哪儿?”
坚持不住了
乔薇莞尔一笑:“没有马车,我平时都是走去的。”
每日准点来打卡的栓子爹默默地把马车驾走了
徐氏给乔薇找相公,自是不会找个太差的,否则乔薇看不上,死活不肯跟人家,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且说这许世杰,原是京城人士,家中经营着祖上传下来的小买卖,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是家底殷实。许世杰在家中排行老三,既不像哥哥们那般勤奋踏实,又不如弟弟们聪颖滑头,更不肯听他老爹的话,这次也是巧了,他老爹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瘸了腿的书香小姐,身份真真儿是极高的,可惜是个瘸子呀,他真怀疑他老爹是有多恨他才给他找了这么一个对象。
他姨母的陪房与恩伯府的林妈妈是远房表姐妹,林妈妈说要给他介绍一门亲事,对象是个寡妇,只要他把人弄到手,便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陪嫁。
那陪嫁他算过了,比他十几年挣的还多。
在寡妇与瘸子之间,他几乎是要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当然其中多少也有与他老爹对着干的意思。
他可不是土生土长的农民,什么耕过地、什么吃过苦,那都是唬人的,他就一娇滴滴的少爷,细皮嫩肉,啥也没干过。
忙了一下午农活已经要了他半条命了,这会儿又让他抱俩仿佛千斤重的罐子,不是在要他命么?
乔薇瞟了他一眼,叹道:“抱不动就算了,你回吧,我儿子这么能干,他爹却连俩罐子都抱不起,真怀疑是不是亲生的!”
“是亲生的!必须是亲生的!谁说我抱不动了?你看我不是抱得好好儿的吗?”许世杰咬牙,将两个快要垂到地上的罐子重新抱进了怀里。
乔薇健步如飞,抱着罐子却像啥也没抱似的,走路都不带喘气儿,还能哼小曲儿。
再看许世杰,快要累成狗了。
等到了容记,许世杰基本已经废了。
容老板让人把三罐子松花蛋收好:“小乔,那谁呀?”
乔薇看了一眼几乎累瘫的许世杰,笑道:“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不必客气。”
容老板嗔道:“瞧你说的,你带来的人我哪能儿能随便使唤呢?怎么也得安排个体面的差事不是?”
许世杰心头一松。
容老板咧唇一笑:“那就扫茅厕吧。”
许世杰绝倒
姚青来了几日了,一直在厨房打杂,做的最多的事是洗菜与切菜,尽管是乔薇带进来的,但大家似乎一视同仁,并未对他格外优待。
村长夫人听说了姚青的情况,借着吃龙虾的名义与女儿一块儿找上了容记。
二人坐在大排档那边,点了一锅龙虾两吃。
乔薇把新出锅的卤菜端到大排档这边,一眼瞅见了村长夫人,她身边的年轻少妇与她眉眼有几分相似,又极尽亲昵的样子,应该就是她口中的女儿了,乔薇上前打了招呼:“夫人,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村长夫人笑着介绍了自己女儿:“这是阿月,阿月,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小乔。”
阿月与乔薇打了招呼。
村长夫人四下瞅了瞅,问道:“小乔啊,咋不见姚青呢?他是不是在里头做菜?”
乔薇装作没看出她在明知故问,答道:“他在洗虾。”
阿月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他可是来你们这儿学手艺的,不是来做洗虾的小工的!”
乔薇淡笑道:“当然不止洗虾,厨房的菜他都要洗的,洗完了还要切,切满师傅们意了才下锅装盘。”
阿月咬了咬唇瓣,拉住村长夫人的袖子,质问道:“不是说当大厨吗?怎么跑去给人打杂了?”
村长夫人擦了擦嘴:“大厨也得把基本功练好啊。”
“我看那些酒楼里切菜是切菜,洗菜是洗菜,分工明确,大厨们只负责做就行了!”
确实有的师傅不负责切菜,但那不代表人家就不会。人家的基本功可是非常扎实的,就拿容记的何师傅来说,切的萝卜丝儿能穿大头针,这刀工得细腻到什么程度?
好心给人介绍工作,却被当了驴肝肺,任谁的心里都会有些不舒服。
乔薇的笑容也有些淡了:“这一顿吃什么,我请。”
村长夫人一看乔薇冷下来的笑脸便知女儿把人得罪了,拉着乔薇到一旁解释道:“小乔啊,阿月被我和村长惯坏了,不懂事,说话也不经过脑子,你别与她一般见识。”
小乔倒不是非得与她见识,只是不喜热脸贴人冷屁股,她又不欠她的:“夫人,你要是觉着姚青在我这儿不好,随时可以给姚青另谋出路。”
村长夫人赶忙摆手道:“你别误会别误会,我怎么会觉得青儿在这儿不好呢?不好我也不会把他送来了不是?你看看你家生意啊,每张桌子都坐满了,外头还排着队,整条街就属你家龙虾最地道,能在你们这儿学手艺,是青儿的福气!”
乔薇心道,此处应有可是。
果不其然,村长夫人眼波一转,笑道:“小乔啊,姚青他真的不能做师傅吗?”
“不是不能做,而是凡事都有个过程,洗菜、切菜、打杂,哪个师傅都是这么过来的,这就跟习武的人蹲马步一样,它是一项基本功。厨房的师傅们做菜又没瞒着他,他想看的都能看到的,若是只记个步骤,那他随时可以出师。要不我看这样,您自己去问问他的意见。”
村长夫人问了姚青,姚青起先也与母女二人想法一致,看个步骤就差不多了,但几日下来,他发现要把一盘菜做出令人满意的味道,每一步都马虎不得,切菜看似简单,里头的学问却也大着,比如牛肉与猪肉的切法就不一样,横切牛肉竖切猪,牛肉切错了,筋腱就会保留下来,烧熟后肉质柴艮,咀嚼不烂猪肉亦是,切错了,能让肉片炒成肉末。
入了这一行才知它的“博大精深”,姚青愿意学,扎扎实实地学。
女婿是个什么性子村长夫人再清楚不过了,清高、骄傲、虚荣,听说他被安排去打杂,她不知多怕他会甩袖走人他既肯这么说,必是是真的学到了东西。
村长夫人又给乔薇说了不少好话,道歉的有,感激的也有,最后与女儿开开心心地吃了一斤龙虾,坚持没让乔薇请客。
忙完这边的事,乔薇进了自己账房,容老板抱着一大摞账册尾随而入。
自打无意中发现乔薇惊人的会计能力后,容老板便自己偷懒,将盘算的事全部交到了乔薇手中。
能掌控容记的每一笔财政状况,乔薇求之不得,自然不嫌麻烦。
乔薇心算惊人,一眼扫过去,一页纸的账目便在脑海中自动匹配出了答案,根本无需算盘,但谨慎起见,算完之后,她会用算盘核实一遍。
纤细的手指在算盘上敲得飞快,珠子啪啪啪作响,在寂静的账房听来格外清脆。
乔薇一旦认真起来,便会进入忘我状态,连身后站了个人都不知道。
姬冥修来了有一会儿了,见她算得投入,没打搅她。
夏季天热,她额头与脖颈都深处了晶莹的汗珠,姬冥修四下看了看,在柜子上发现一把美人扇,轻轻取了来要给她打扇,被人伺候着长大的姬家长孙,可从没对谁这般细致过。
姬冥修随意瞄了一眼扇面上的“美人”,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上一下,衣衫半解,风光乍现,正在一处假山后行那之事,更有趣的是,上面风情万种的是女子。
小没良心的喜欢这个姿势?
姬冥修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眸光往下,看向了被美人压在身下的男子,那男子的脸上被人强行加了一张面具。
等等,这不是他的面具吗?
姬冥修的眸光暗了下来。
看看那个被压在身下无力动弹的“自己”,又看看那个坐在“自己”身上一脸的美人,姬冥修冷冷一笑,拿了毛笔,将那美人的脸细细勾勒成了某人的脸,又将那露在薄纱外的傲人酥胸缩小了一个尺寸,这次心满意足地放下笔,拿着新出炉的美人扇,为美人温柔地打起了扇来。
乔薇核对完所有账目已是两刻钟之后的事了,她打了个呵欠,伸长胳膊,痛快地伸了个懒腰,伸完,往椅背上一靠,就发现脑袋撞到了某人的肚子,她惊得眉心一跳,二话不说拔了藏在袖中的匕首,一个转身招呼过来。
姬冥修移至椅侧,扣住她手腕,夺了她匕首,另一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单脚一扫,她被绊倒,重重地跌向了身后的桌子,姬冥修胳膊给她当了枕头,倒是没有摔痛,但那结结实实的一下,还是让她脑袋懵了一下。
几乎是同一时刻,姬冥修的身子压了上来,将她整个人压在桌上,独属于他的气息,一下子将她笼罩。
乔薇有些怔住:“怎么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老喜欢玩偷袭?真觉得你功夫太好,还是我武功太差?”
姬冥修的眼神有些危险:“很想见识一下我功夫,嗯?”
想得都把他画春宫图上了,这亏得是她,换别人如此大胆地亵渎他,死一百都不够。
乔薇一时间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只觉最后那声“嗯”的调调,七弯八转,转得她心里七上八下,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人,被他抓包了似的。
但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乔薇拍他:“你起来,重死了。”
姬冥修抱着她一转,自己落坐在了椅子上,而她,则分开腿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乔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一双杏眼瞪得又圆又大,嘴巴长得足以塞下一枚鸡蛋:“你、你、你你干什么呀?我警告你,你不要太过分,我没还没答应做你唔”
唇被堵住了。
都把他画上春宫图了,说不是觊觎他良久,怎么可能呢?
一想到这小没良心的天天都在脑子里想着怎么睡他,姬冥修就有些来火,在她软红的唇瓣上轻轻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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