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反击,却看见白寅初从后面缓缓走来了。她一口气松懈下来,不得不换了个方向,冲他妖俏笑道:“咦,白先生也在?这么巧!”
寅初礼貌地点头,“是很巧,司马小姐这是往哪里去?”
司马及人眼风往南钦那里瞥了瞥,含笑道:“我和一个朋友约好了看电影的。”捋起网眼罩衣下的钻石手表,大惊小怪地一叹,“啊呀晚了!好不容易缠了他来陪我的,晚了只怕他要生气。不说了,下次有空再叙,我就先走一步了。再会噢白先生,再会了南小姐!”
她花摇柳颤地走了,南钦只觉无边的苦,连舌根也一并苦起来。
“你不要管她说的话,一个交际花,不值得你为她动气。”寅初看她脸色不好,忙过来搀她,“怎么了?不舒服么?”
她抽回手道:“没有,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他还想争取,但是看她神情决绝不容反驳也无奈。垂着手目送她走远,只是怅惘着,爱的越深受到的打击越大,她到底爱着良宴,他们的离婚协议一天不签,她就有动摇的可能。
南钦走得很慢,倒希望来一阵大雨把她浇醒。她还是眷恋着良宴,可是司马及人那些话,让她更加确定先前的决定做得对。她是没有受够冤枉气,要来被这种人打击么?她朝远处看,天灰蒙蒙的,路边上有个卖小竹椅的人,满满一担椅子垒起来,堆得比人还高。他在前面挑着走,扁担吱扭作响。看看别人,重压下尚可以前行,自己怎么就不能够?
她挺了挺胸,迎面有风吹来,撩起了她的长发。
她进杂货店买了两个罐头,一管牙膏。特地绕到小菜场,发现了烘山芋和黄泥螺。她拎着那些东西,突然感到满足,有种最大的平民化的快乐。上流社会的厨子,采购目录里绝没有这两样东西。烘山芋不说,单说黄泥螺。因为只吃舌头部分,余下的壳和脏器得吐出来,那么吃相就难看了,所以难等大雅之堂。可是南钦却特别喜欢,她一般不吃腌渍的东西,但这个醉泥螺却是例外。外面兜一圈,似乎品出了陏园锦衣玉食里没有的松散,她果然还是适合这样的生活。北京叫胡同味儿,楘州叫弄堂文化。不需要多高档,平平常常地活着,从头开始再活一遍。
回到家,把东西都归置好,前两天买回来的米也要处理一下。马上黄梅季要来了,连绵的阴雨,米缸里受了潮要生虫子的。她知道花椒粒能防虫,从网袋里翻出纸包来,细细地把花椒拌进米里。都收拾好了关门,早早做好泡饭、洗好澡,担心过会儿要停电,黑灯瞎火不方便。
阴天,时间过得比平常快似的,一会儿就暗下来。锦和不在,她擦黑就上了楼,坐在灯下翻报纸,拿笔把招人的信息一条一条记下来。现在的社会,招收女性的地方有限,很大一部分都是聘业务的,头一个要求就是男。她长吁短叹一番,要找个工作实在不容易,或者等天放晴了再出门看看。有的铺子招人,直接写张纸贴在橱窗上,并不是所有雇主都舍得出钱登报的。
共霞路在万家灯火里寂静下来,她倚着床架子看新闻,双妹牌雪花膏的广告那么老大,边上还有一则男青年征婚的启示。择偶标准有十来条,罗列着各项标准:不要自我太强、不要态度虚浮、要有缜密而周到的心思、要有治家的兴趣和能力……她笑起来,现在娶妻也像招聘一样,条件一一谈好才能作配。
正看得入神,隐约听见一点响动。她心里跳了下,不确定是谁家的门环在响,总疑心会不会是良宴又来了。她挨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往下看,弄堂里一盏孤零零的路灯亮着,勉强能照到她门前……果然是他,独自一人站在砖阶上,一下一下笃笃地敲门。
她心里乱起来,退回床沿坐着,不想听,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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