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该有万全准备。我先跟随在后,到时候随机应变罢了。”
钟之穆道:“也可。”两人匆匆出门,打马而去。行不数里,头上乌云终于不堪重负,豆大雨点劈头盖脸砸下,两人裹紧身上披风,口鼻都被蛮横雨水糊住,视线也模糊不清。人马艰难地沿淯水走了一段,远远见风雨中一座破庙,从断续墙垣之中稍稍孤独地耸立出来。冯焕渊放慢速度,谨慎地跟在钟之穆那骑之后,庙前站着两个黑衣教众,除此之外,乍看并无他人。
钟之穆翻身下马,一个黑衣教众上前一步,抬头对着他身后的冯焕渊,冷冷道:“只得钟之穆一人进入。”
冯焕渊道:“钟掌门敢只身前来,足见胆识,却不知道贵教有没有这个气量。我是钟姑娘夫婿,你不让我确认她安危,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或者贵教本无诚意,只是请君入瓮罢了?”
那两人并不答话,只是顽固地打量着二人,并无让路的意思。冯焕渊抹了一把脸上雨水,解下腰间虎尾递过。“各退一步罢,免得生意做不成。贵教不仁在先,要逼人太甚,就不定是那边人财两空了。”
局面正僵持不下,只听庙内传出一个声音:“无妨,让他进来。”
周遭天时地利如此苛酷,这声音却如此美艳而富有层次,然而并无倾向,也不含感情,单纯只像一件精细流畅的织物,让人怀疑门内不是像外面所观察那样失修倾颓的庙宇,而是一座满载香花琉璃的宝殿。
钟之穆和冯焕渊对视了一眼,同时迈过朽坏的门坎。
门内深而昏黑,一时间两人几乎失却方向。要又过一瞬,被雨水遮蔽得浑浊不堪的残余光线中微弱地浮出大殿上被削去半个脑袋的神像的轮廓,才看得清供桌前的地面上蜷缩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们,身形娇小,双手被反剪在背后捆住,头发散乱,呼吸急促,勉力回头问道:“谁?”声音中充满惊惧之意。
冯焕渊道:“钟姑娘!”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钟之穆大喝一声:“且慢!”伸手去拉他,却是晚了一步,冯焕渊已扳住那女子肩膀。
他见到的当然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此前他也从未见过钟无射的模样。
但钟无射在这种场合恐怕是笑不出来的。
而这张全然陌生的面孔却朝他扬起一个笑意。
那是只有濒死的人脸上才偶得一见的,等待解脱的笑意。
这一剎泛上心头的冰冷,不知是来自体内骤然冻结的血液,还是外部无声无息钻入的利刃。冯焕渊猛然后退,他捂着胸口,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溢出。
钟之穆扶住他,吼了一声“贤侄!”但他连查看伤口的余裕也没有。他一挥右手,无形的暗器便如碰上无形的铜墙铁壁般叮叮当当的掉在地下。
冯焕渊倒在拖泥带水的地面上,大睁的双目里瞠然的神情还未消散。意识最后弥留的剎那,他似乎听见了箫声。
盘旋往复的沉闷箫声,不知从何而来,执着得好似一卷拉扯不断的经咒。这箫声是方才不知不觉间响起,还是从一开始就被埋没在喧嚣的雨声中?
那伪装钟无射的女子身上绳结已滑脱,她一扬手,又是数把飞刀射出,同时飞快地向后退去。她的指爪和足尖都小巧尖利,像一只毛发戟竖的刺猬。
再怎样的钢筋铁骨,想捏碎这只刺猬,总是要流一点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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