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使君,永王亲自来探望你了!”
知道永王打算劝降阎敬之,是以军吏对待他的态度也好了不少。可阎敬之听说以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兀自半倚半坐的垂着头。直到军吏一连喊了三遍,他才勉强抬起头来,眼神如火,与之目光接触之后,李璘觉得自己被烫了一下。
“阎某双腿已断,请恕不能起身行礼!”
阎敬之的声音硬邦邦的,但言语总算还客气,没有对待旁人那般破口大骂。
李璘知道这种人越是忠烈,就越是不易驯服,便耐着性子安抚。他瞧见阎敬之的双腿处果然盖着一席看不出本色的麻褥,便俯身掀了起来,腐臭气息顿时扑鼻而来,差点把他熏晕过去,定睛看时又被吓了一跳。
只见阎敬之双腿处的裤管早就被撕烂,上面血肉模糊,有一处伤口甚至深可见骨,牢室内的苍蝇闻到血腥味,一窝蜂的扑了上去。
李璘不禁以袖子掩住口鼻,他打算命人处置一下阎敬之的伤口,但再看之下却发现已经渐显腐烂的伤口处居然还有奶白色的蛆虫在蠕动,终于再也忍不住,扭头哇哇吐了起来。
直至此时,阎敬之僵硬的脸上才划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文人官员都是有着极强自尊的,现在落得这副悲惨境地,竟连个乞丐都不如,其心中的愤懑与难堪也可想而知。
“阎某已经是伤残将死之躯,永王又何必来自取惊吓呢?”
好半晌,李璘才恢复了平静,以精致的丝帕抹了抹嘴,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调说道:
“本王万万没想到,阎使君的伤势竟如此之重,本王一定会请最好的伤医,将,将使君的伤腿医好……不过,使君大好才华,为何不能与本王一同平静北虏,开创不世之功呢?”
阎敬之似乎若有所思,忽而道:
“永王错爱了阎某,阎某若果真有堪乱的本事,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呢?”
李璘一愣,竟不知如何回答了,他也觉得阎敬之的话有些道理,如果此人当真有本事,就算不能守住丹阳,保命逃走也是绰绰有余吧!这时,他想起了再次逃得一命的吴郡太守李希言,不禁暗道,看来此人倒是个有能之人,不愧为高祖曾孙。
一愣怔的失神后,李璘忽听阎敬之让他近些说话,便下意识的靠了过去。骤然间,阎敬之暴跳而起,双臂死死的勒住了李璘的脖颈。
“乱臣贼子,不忠不孝,阎某就算寸寸烂成腐肉,也不会投降于你!”
“你,你……来人,来人啊,救……”
李璘突受惊吓,甚至连说话都不能成句,只觉得阎敬之的一双手像铁钳一样,掐住了自己的脖颈,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这时,跟在李璘身边的随从和军吏们才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要把突然发疯的阎敬之从李璘身上拽下来,可阎敬之也许是爆发了所有的力量,一群人竟没能将其来开。最后还是负责看管的狱卒心狠手辣,抄起手腕粗细的军棍就往阎敬之的北上砸去。
阎敬之眼看即将不支,竟张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口冲李璘的脖颈上咬了下去。
啊!
杀猪般的惨嚎差点把牢房的顶棚掀开,幸甚阎敬之挨了第三下军棍就已经不省人事。再看永王李璘的脖颈上早就鲜血淋漓。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又见李璘半身血淋淋的,不知其受伤轻重,如果阎敬之那一口正咬破了血管,只怕人就没救了。
经过一番检查之后,发觉李璘并无大碍,只是那一口咬掉了他脖颈上一块鸡蛋大小的肉。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可疼痛还是在所难免的,疼得李璘鼻涕眼泪淌了满脸。
阎敬之死不悔改,顽抗到底,又袭伤了永王,自然没有活命的道理,被处以腰斩之刑。襄城王李偒亲自监刑,行刑场地就设在城中东市,围观的百姓成山成海。本郡的太守被处以腰斩之刑,而且还是以叛逆之名,这对于江南百姓来说,更多的还是一种猎奇。
他们并没有感受到战争的恐怖与杀伤力。毕竟永王以经营江南为首要,对百姓也算秋毫无犯。
所谓腰斩之刑就是行刑者以利斧将受刑者拦腰砍成两截,受刑者一时又死不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肠子和内脏滑落出来,忍受着鬼神都为之痛叫的折磨。如果行刑者的手法生疏,或者斧子不够锋利,一次没能砍断,就要砍上两次或者三次,这种折磨是常人绝难想象的。历史上,前汉景帝时的名臣晁错便受此刑而死。
次日一早,阎敬之的首级被砍了下来,被挂在长江边码头的高杆之上。江面上的过往船只,以及岸边的行人远远便可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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