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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里重新恢复了安静与肃穆,一直在身后站着的陆怀年突然发话了:“子鸣,我看也是时候公布妈的遗嘱了,子扬马上年后就要回海南去,大家也都忙,没多少时间了。”

“二叔……”陆子鸣不解的看着他,“我并不是不打算公布遗嘱,只是希望等奶奶的身后事都办完。”

连陆怀年都这么说,雷允晴渐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感到陆子鸣仿佛一个孤立无援的人,周围都是他的亲人,可是没有一个站在他这边,支持他。

他继续将目光投向姑姑陆怀慎。陆怀慎也颇感为难:“我倒是不忙,不过既然大家今天凑巧都到齐了,那就趁现在宣布吧,也省得以后再麻烦。”

连陆怀慎都这样说了,陆子鸣自然没有办法坚持。于是当着众人面,掏出手机打给王律师。

等待的时候,肖辰峰也被迫换了一身整齐的黑色正装,一脸晦气的踏进灵堂。芸姨怕他再说错话惹事,慌忙把他拉到一边。

这时候宾客已经做光了,宣布遗嘱是他们家的私事,雷允晴自然也不好在场,欲与陆子鸣告别后就离开。谁知他叫住了她,说:“没关系,你留下来吧。”

雷允晴一脸不解。

但陆子鸣的眼神十分肯定,她也不好多说,似乎其他的陆家人也并没有意见。

她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不多时,负责处理老太太遗嘱事务的王律师就和他的同事一起赶来,站在灵堂中央,宣布开启遗嘱。

他拿着手里的文件夹,郑重说:“各位先认识一下,鄙姓王,是陆老太太生前委托的律师,负责陆老太太的遗嘱起草,这位是我的同事,是这次遗嘱公布的公证人。今天的遗嘱宣读,完全依据法律程序进行,请在场的各位监督公证。”

他说完看了眼陆子鸣,陆子鸣朝他微微点头,王律师便开始宣读了。

“陆老太太生前对自己产业及现金各款项安排如下:

其一,陆老太太名下位于北京朝阳区、海淀区共三处价值1000万的房产,归陆怀年名下所有;

其二,陆老太太名下位于昌平、怀柔郊区的两栋别墅,归陆怀慎名下所有;

其三,陆老太太的珍贵藏书一千余册,及位于海南的价值300万的公寓,归陆子扬名下所有;

其四,陆老太太生前使用过的首饰及珍藏古董三十余件,及位于上海的价值300万的公寓,归陆子茵名下所有;

其五,陆老太太名下于中国银行的一百万元现金存款,捐赠于中国儿童少年基金会。

其六,陆老太太名下所有包括但不仅限于控股模式的公司股份以及现金存款,保险,股票各项资产,全部归其长孙陆子鸣所有!……”

雷允晴一一听着,老太太为每一个子孙安排得可谓周到,唯独只字未提到芸姨母子俩。她注意到芸姨的脸色已经越来越白,握紧的手心垂在身侧,而肖辰峰更明显,额头已经缀满汗珠。

幸好王律师继续读下去:“其七……”

芸姨松了口气,这下总该轮到他们母子了吧。

只听王律师顿了顿,说道:“陆老太太生前居住的位于军分区内住宅,归雷允晴女士所有。遗嘱宣读完毕。”

一刹那,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连雷允晴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别说她和陆子鸣已经离婚了,就算她和陆子鸣还在一起,老太太也没必要把这么重要的房子送给一个不姓“陆”的人!

突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聚集到雷允晴身上,而她自己更如坐针毡,气氛除了令人难堪,还有窒息。

她先是把目光投向陆子鸣,可是他的脸上并无意外。这更让她疑惑了,忍不住站起来,问王律师:“等一下,请问老太太为什么要把房子给我?”

王律师只是很公事化的回答:“这是陆老太太的遗愿。”

说完,他又补充道:“陆老太太第一次委托我立遗嘱的时候的确没有这一条,这是老太太临终前另立的,根据法律规定,只要有第三人在场,遗嘱就可以成立。”

律师的表情不像是说谎,他的职业操守也不允许他说谎。那么第三人……

“第三人是谁?”

大家都跟着问出了同样的一个问题。

王律师把目光投向陆子鸣:“正是陆老太太的长孙——陆子鸣先生。”

雷允晴震撼的转身看向他,陆子鸣也正望着她,眸子里充满一种柔情的光芒。她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镇定,一切,早就计划好,他和律师都已经事先知情,那这不可能是假的了。

芸姨还没从“一毛钱都没分到”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她的儿子肖辰峰倒最先反击:“王律师,你为陆家做了这么多年事,居然能编出这么荒谬的遗嘱,你就不怕对不起奶奶?”

这时,一直保持旁观的乔佩也附和:“就是啊,老太太再怎么病糊涂了,也不会把陆家的东西给一个‘外人’啊。”

芸姨这时缓过劲来,眼神锋锐的瞪着雷允晴:“你们二个不是早离婚了?这又唱的什么双簧戏?”

老太太等于把手头所有活的财产都给了陆子鸣,又把一家人居住的房子给了雷允晴,等于从经济大权到掌家大权都交给了陆子鸣一个人,当然前提是雷允晴还是他老婆。别说芸姨不信,连陆怀年和陆怀慎都保留了一定怀疑。他们倒不是不信老太太会把掌家大权交给陆子鸣,虽然心有不服,但怎么也还是陆家人。而事关这套房子,却是陆家一家上下安身立命之所,尤其是老爷子生前也住在这,老太太应当对这房子很有感情才是,怎么会轻易交给一个外人?她就不怕雷允晴翻脸不认人,把他们全都赶出去,或者把房子变卖了?

眼看场面越来越混乱,王律师忙道:“各位,请相信我,这是陆老太太的遗嘱,千真万确。一切都是按程序走,如果各位不信,我也可以请事务所发公证函过来。”

陆怀慎想了想,打圆场说:“算了,妈生前那么喜欢小晴,况且她也不知道子鸣和小晴离婚的事,把房子给小晴也不是不可能。”

“三妹妹,你这说的什么话?该不会妈当初不待见你,你现在就一齐帮着外人说话吧?”芸姨像炸了毛似的,逮着人就尖酸的刻薄:“我看这遗嘱不可能是真的,妈就算老眼昏花了,忘了咱们可怜的母子俩,也不可能忘了她这个重孙子啊?”

芸姨又拉过乔佩,因为今天是丧事,怕小孩子闹唤,所以乔佩并没带孩子来。

“你们也见到当初妈对这孩子的重视了,就算要加遗嘱,也只可能加给这孩子,怎么可能加给一个外人?”

肖辰峰已经怒不可遏:“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遗嘱,我也是陆家的孙子,凭什么把陆家所有的一切都给他?”肖辰峰开始发飙,矛头直指陆子鸣,他一个箭步冲到灵堂前,指着老太太的遗照:“你这个死老太婆,生前就一味的偏心,大哥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就问你借个几千万,你就装死。你把什么都给了大哥,却一毛钱不留给我,我倒要看看,你下去以后怎么跟我爸交代?”

“住口!”

话音未落,已经被陆子鸣揪住后领子扯了回来,一拳挥到他脸上,“你这个畜生!敢这样跟奶奶说话!”

肖辰峰来不及闪躲,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拳,鼻子里冒出热热的血来。他用手指抹了下,愣了一会,也掀起袖子:“你居然打我……他妈的老子忍你很久了,仗着奶奶偏心你,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了。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两个人扭打到一块,众人惊呆住,竟忘了拉架。

芸姨看到自己儿子被打,哪还站的住,但她一介女流,自然不可能拳打脚踢。她恨恨的扫了一圈,找准目标,冲到雷允晴面前,兜手就是一个耳光:“说,你和陆子鸣玩的什么花样?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想两个人独吞我陆家的财产?”

她一口一个“我陆家”,好像真的与陆家生死荣辱,处处为陆家着想,实则不过是因为自己没分到财产。

而此时唯一有分量说话的陆怀年,却因为自己只分到了三处房产,大部分财产权都被陆子鸣占去而存疑,竟也保持沉默的静观其变。

那边陆子鸣看到雷允晴被打,一下子挣开肖辰峰,冲到雷允晴面前推开了芸姨。芸姨脚下一个趔趄,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几步,坐倒在地上,顺势向后一趟,撒泼耍起无赖来:“唉呦,我不要活了,妈你才一去,这掌家的眼里就没我这个长辈了。你打死我,打死我算了……”

肖辰峰也急急跟过来,扶住芸姨,怒瞪向陆子鸣:“你敢打我妈?我要找律师,我要找律师!你们绝对是串通一气的,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时间场面混乱,雷允晴捂着半边脸,只觉得刺辣辣的痛。今天她可谓最无辜的了,明明要离开的,因为被陆子鸣留下,结果莫名其妙卷入人家的财产争夺纠纷里。

幸好警卫员反应过来,上前将芸姨和肖辰峰拉起来。

陆子鸣脸色阴鹜,粗重低沉的喘息着,转过脸看她。雷允晴刚好拿开手,芸姨的指甲尖利,那一巴掌角度刁钻,除了在她脸上留下五个手指印,还有三条被指甲刮破的血口子。

陆子鸣看着那血珠从她脸上的伤口渗出来,只觉得怒不可遏,额头上隐约有青筋爆出来:“肖芸芸,你别太过分。今天的事奶奶都看着,谁对谁错你心里清楚。”

芸姨不依不饶:“你现在钱和权都抓在手里了,你当然说什么都对?我就不信这个家这么多人能任你们俩为所欲为!”

芸姨又开始煽动其他人。陆怀慎本来就对家产什么的漠不关心,陆怀年虽有不满,但遗嘱是有法律效力的,他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也不可能跟着芸姨一起撒泼。

雷允晴嘶嘶的抽着凉气,在他臂弯里微微颤抖:“遗嘱我事先的确毫不知情,你们陆家的事我根本没打算插手,今天来参加丧礼纯粹是出于两家情谊。请不要把脏水随便往我身上泼,既然律师也在场,芸姨你这么污蔑我,我可以保留追究的权利。”

陆子鸣已经在失控的边缘:“肖芸芸,奶奶为什么一个子儿都没留给你,你难道自己心里还不明白吗?非要大家把话说开,弄得难堪?我看糊涂的不是奶奶,而是你自己!”

“景瑞”,他叫出一直沉默站在他身后的景瑞,“现在就送芸姨和肖辰峰回家,看着他们收拾行李。属于陆家的东西,一样不准他们带走,收拾完了就请他们离开。”

“你……”芸姨惊呆了,“你有什么权利赶我们走?”

陆子鸣冷笑了一声:“房子现在已经不是姓陆的了,就算你是我爸的小老婆,又有资格还住在里面?”他说完,又象征性的转向雷允晴:“允晴,你认为呢?”

雷允晴面无表情的说:“你看着办吧。”

她也不是什么圣母,被人打了一巴掌还能大发善心。

景瑞可不像普通的警卫员还能手下留情,当下拎着哀嚎不止的芸姨和肖辰峰出去了。

这场闹剧到这里终于算告一段落,陆子鸣再转身,看着沉默发言的陆怀年时,也带着一种陌生的表情。

而全场最尴尬的,莫过于乔佩,本来以为自己的儿子能分到些什么,就算没有,也还有芸姨这个靠山。现在靠山倒了,她自己也自身难保。

陆子鸣叹了口气,问雷允晴:“你的脸怎么样?我叫人先送你回去,找医生看看。”

雷允晴刚要拒绝,忽然想起那遗嘱,她是应该问个究竟的。她踌躇的看了他一眼,陆子鸣读懂她的意思,于是说:“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回去。”

的确,这里还留下个烂摊子不易收场。

她点点头,跟随警卫员出去。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令她难以接受,羞辱、委屈、震惊,老太太临终前的决定,芸姨的无理取闹,和陆家其他人的漠然,都令她胆战心惊。

她从来就没想要从陆家这里占到什么便宜,和陆子鸣离婚时,两人的财产分割也是极其简单,她离开时没有带走任何陆家的东西,更不会肖想陆家的本宅。就算遗嘱是真的,她也会想办法把房子还给陆子鸣,可芸姨的话实在太难听,让她蒙受了不白之冤。她摸着脸上还发疼的伤痕,已经不像初时那样烫了,但是半边脸却慢慢肿起来。陆家的事她是不想多管,不过让芸姨这样的人吃点教训也不错。

回到陆家,保健医生已经接到陆子鸣的电话,等在那里,为她进行了简单的消毒,涂了药膏以后告诉她尽量不要沾水,免得发炎留疤。

她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里,正好看见芸姨和肖辰峰两人提着行李,灰头土脸的从楼梯上下来。景瑞跟在他们后面,时刻小心的盯着他们,当真如陆子鸣所言,把他们二人当贼一样防着,不许他们带走任何属于陆家的东西。

芸姨走下楼梯时,自然也看到了坐在沙发里的雷允晴。她愤恨的眼神,犹如是雷允晴从她手里抢走了一切。

人就是这样,总是把自己的得失归咎于别人身上,尽管这一切都是老太太的决定,跟她并没有直接关系。

景瑞怕他们再生事,在身后说:“芸姨,请吧。”

柳嫂也停下了手里的活,把手放在围裙上,眼睁睁的看着芸姨提着行李走过。

这时,她的脚步停在玄关处。

景瑞不禁问:“怎么了?”

肖辰峰也好奇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芸姨的目光却落到花架上那一盆娇嫩的白茶花。白茶名贵,这一盆的花形尤其硕大,芸姨平日爱好养花,在这花上也费了不少心思。

良久,她回头问景瑞:“这盆花应该算我的吧?”

这花如今的市价也有二三十万了。

景瑞想了想,默默的点头。

芸姨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搬起花盆,如今他们被扫地出门,能带走的值钱的都带走了,肖辰峰正要去帮手,忽然见芸姨举起胳膊,将那盆白茶用力往地上一掼——

花盆顷刻间粉碎,溅起的碎瓷土片崩了一地,那雪白的花朵萎顿在地,沾上了泥土屑,显得我见犹怜。

室内一时寂静,半晌,肖辰峰不解的问:“妈……?”

芸姨嘴角一弯,露出抹凄凉的笑:“什么都没了,还要这附庸风雅的东西作甚?”

景瑞已经为他们打开铁门,芸姨又提起行李,方才冷冷的走了出去。

芸姨这一出,却叫雷允晴着实吃了一惊。

过了一会,柳嫂才走过来:“少奶奶,让你受惊了,不如你先上去休息一会,等我把这里收拾好。”

柳嫂一时还改不过口来,雷允晴纠正她:“叫我允晴就好。”

说完,兀自上楼,经过那扇熟悉的房门时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进了客房。

雷允晴在房里无事,从书架上抽出本书来看,看了没一会就打起瞌睡。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冬天本来就天黑得早,她昏昏沉沉的看了眼手表,都快五点了。陆子鸣就算有再多事要处理也不至于这么久吧?

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就算她再好奇,也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反正这栋房子她是不会要的,大不了以后再约时间与他谈。

雷允晴打定主意,起来伸了个懒腰,刚推开门,就看见站在客房门外的陆子鸣。

一零一,永远不会求你

黄昏的时候,外面又扑簌簌下起雪来,陆子鸣站在客房门外,脸上神色倦怠。

她问:“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陆子鸣没说话,点了点头,目光落到她脸上处理过的伤痕,不知不觉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抚摸。

雷允晴本能的后退了下,他蓦然清醒,问:“你这要走了?”

雷允晴点点头:“天色不早了。”

“外面还在下雪,留下来吧。”

她不明白他这句“留下来”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深沉而专注的目光让她有点焦灼难安。

“房子是你的,等律师把手续办好,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不需要离开。”他这样说。

雷允晴很果断的摇了摇头:“就算奶奶真的把房子留给了我,那也是因为她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离婚。当事人在不知情的前提下立下的遗嘱是有待商榷的。房子我不会要,如果一切必须按法律程序走的话,我会把房子过户给你,你不用担心。”

“这是奶奶留给你的一点心意。”

“它能不让我搅上这趟浑水就好了。”

陆子鸣不明白,她为何总是把自己和陆家、和他撇得一干二净。

这时,楼下突然一声门响,乔佩从一楼的房间走出来。那房间原本被空置了作为影音室,现在腾出来给乔佩的孩子做儿童房。她怀里抱着孩子,厨房拿热好的牛奶,出来时,自然而然的抬起头,看向僵持在二楼的两人。

雷允晴被这声响吸引,本能的朝楼下看去,乔佩的眼神也正落在她身上,良久以后,牵出抹笑容。这笑让雷允晴无端的心慌意乱,总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于是更急着想脱身。

雷允晴的心不在焉陆子鸣当然也意识到了,目光随着她转到楼下,也看到了乔佩,不由的就把说话声压低了。

乔佩似乎又笑了一下,耸了耸肩,仿佛没看到一样,一边颠着怀里的孩子,一边哄道:“艾瑞克,我们回房间好不好?”

陆子鸣顿了顿,仍旧继续说道:“在我的心里,你一直就是陆家的人。我已经把你当作骨血相连的亲人,这和我们离不离婚没有任何关系,奶奶也是这样想的。不知道你明不明白。”

“我希望你能收下房子。只要我在,没有人敢对你怎么样。”他信誓旦旦的说。

雷允晴的心思却全被刚才出现的乔佩所搅乱了。

亲人,说得好听,到底不如情人。

她漫不经心的问:“你和乔佩的喜事打算什么时候办?”

“嗯?”他一时不解。

“你们俩现在男未婚,女未嫁,又有个宝贝儿子,难道不该及早的办好事?哦,我忘了,你要为老太太守丧呢,那难为你们了,还得再等一百天。”她好像忽然想起,恍然大悟道。

“雷允晴,你到底什么意思?”他终于沉不住气,额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这跟房子的事完全是两码事。你不高兴,你可以赶我走,没必要这么酸我。”

雷允晴也冷笑起来:“你非要把这房子塞给我?好,既然我是这房子的主人,那你给我赶乔佩走,现在就让她滚!”她把手指向楼下,手指却控制不住的发抖。

陆子鸣一怔,雷允晴直直的逼视着他,他却仓惶的别开脸去。

她就知道他舍不得!此时又何必在这纠缠她?

雷允晴什么也没说,已经没必要了,他的表情已经把什么答案都告诉了她。

她毫不客气的推开他,从他身边绕过,起初他什么也没做,只是低着头,在她要离去的时候,突然转过身,猛的攫住她的手——

“如果我现在让她走,你是不是就会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他这话却让雷允晴怔了一怔。

也只不过是一两秒钟的吃惊,她已经甩开他:“你做梦。”

签字的时候,雷允晴以为自己豁出去了,管它什么十多年的暗恋,夫妻之情,什么都无所谓了,反正人本来就是付出的越多,收手时越舍不得,往往越错越深。这样也不错,少了牵挂,她会更轻松。可临到这个关口,还是觉得撕心裂肺的疼,面对他的挽留,她觉得整颗心都在被人撕扯,活像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将血肉连着筋撕剥开来。

难怪说人都有劣根性,就算她如此坚决的斩断这一切,依然会时不时惯性的为他心疼一两下,并且习以为常。

她从楼梯上飞奔下去,几乎是一只脚还没踩稳,另一只脚已经踏出一个阶梯,仿佛生怕身后的人会追上来。

可事实证明她是多虑了,他自始至终就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直到她跑下楼梯,扑到大门前,旋了几次门锁,也没发出意料中的咔嗒声。

她这才发现,陆家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换了把锁,这锁是内外都需要钥匙的双开锁,崭新的锁头在她手下泛着湛亮的哑光,金属触手冰凉。

陆子鸣站在二楼,悠悠俯视她:“是,我是在做梦。我每一次梦到你,醒来时身边都是冰冷的空气,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让这梦一直继续下去?”

他的声音平静而没有起伏,慢慢扬起的右手里,捏着她的随身证件。

雷允晴一慌,忙伸手到口袋里去找,钱包,手机,什么都不在身上了。她实在太大意了,竟然会在这里睡着……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是,陆子鸣会让人搜她的身!

柳嫂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战战兢兢的偷看客厅里发生的事。

雷允晴已经明白帮凶是谁,只是她没法责问柳嫂,毕竟这一切,还是受楼上那人的指示。

“你……”她仰头瞪着他,竟然发现找不到合适的措词去唾骂他,到最后,也只挤出两个字:“无耻!”

他不置可否,晃了晃手里的证件:“鉴于你会不惜跳窗跳车等一切危险的举动来逃开我,所以,这个,我先暂时替你保存。”他知道她不会坐以待毙,索性收走了她的证件,这样就算她逃出去,也无所作为。

“我知道你对我有一些误解,为了避免你受他人误导,在误会解开之前,就请你先待在这里。我会向你证明,我并没有骗过你。”

雷允晴咬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这算什么?非法软禁?

他虽然用词客气,但骨子里仍透出一股居高临下命令的姿态,这让她极度不爽,胸口剧烈的起伏,仿佛被人愚弄的小丑。她从没有觉得眼前的男人这么的面目可憎,是谁说“分手后不能做朋友因为彼此伤害过,不能做敌人因为彼此深爱过,所以只能做最熟悉的陌生人”,全他妈的狗屁,陌生人会非法拘禁她吗?

陆子鸣的这一举动等于彻底摧毁了她对他的最后一点点好感,她不再后悔了,她选择不相信他是对的,不顾一切要和他离婚也是对的,她只恨自己离婚后没有立刻远走他乡,离得他远远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见到他才好。

对于“软禁”她,陆子鸣显然已经深谙此道。

她在家怎么样他管不着,她要住在客房也好,一整晚在客厅把音响开得大大的不睡觉也好,反正她走到哪,那间房肯定就加了牢固的钢化防盗窗,窗户也是内外栓死的。

她的手机被没收了,想打电话只能用陆家的座机。但无论何时她拿起电话,里面总能听到分机监听的滋滋声。兼之柳嫂时不时的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不是端茶送水,就是补品水果,起初她还能平心静气的当没看见,久了也不免生厌烦:“柳嫂,你们都把防范措施做得这么牢固了,还用得着这么监视着我吗?”

柳嫂一张老脸上也红了红,但仍旧没离去,只低着头说:“我这么做,一方面是少爷交代,另一方面也是我看少奶奶最近着实瘦了很多,所以想着法子让你补补。”

这话倒让雷允晴怔了怔,良久,她叹息一声,语气诚恳道:“柳嫂,你要是真心为我好,就放我走好不好?你知道我待在这不会有胃口的。”她知道柳嫂身上有大门的钥匙,应该说,这个家每人身上都有一把新锁的钥匙,唯独她没有。

柳嫂一听,却惶恐起来:“少奶奶,你不要为难我了。这事我做不了主,而且我是看着你跟少爷在一起的,你们夫妻那么多年了,何必为一桩小事就闹离婚呢?”

柳嫂说完,偷偷的回头看了眼乔佩的房间:“况且这乔小姐来历不明,当初老太太还没搞清楚就先去了,就算有了孩子……我看少爷也未必对她上心,她住进来都一段时间了,少爷一次也没主动找过她。”

说到后半段,柳嫂明显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房里的乔佩听到。其实就算听到了又怎么样呢?柳嫂虽说是陆家的老妈子,但好歹在陆家干了几十年,乔佩这么没名没分的搬进陆家来,未必敢给柳嫂脸色看。况且陆家的饮食家事都是柳嫂在做,万一惹了柳嫂不高兴,说不定还得受柳嫂的白眼。

雷允晴其实也不明白乔佩到底图的是什么。这几天她被困这里,也没见着乔佩几次。大部分时间乔佩都在儿童房里照顾她的孩子,那小孩似乎有点自闭,平常不爱说话,也怕生人,动不动就把自己关起来。

雷允晴觉得乔佩的举动也挺诡异的,如果说她是为了陆太太这个位置吧,看陆子鸣的态度,也不像要把她明媒正娶进门的意思。如果说她为了老太太的遗产,可遗嘱早就公布了,里面一个字没提她和她的儿子。没人喜欢自己的生活环境里突然多出一个陌生人,况且因为雷允晴和陆家人相处得甚为融洽的关系,导致陆家人几乎都不怎么待见乔佩。难道,她这么沉默的待在这,就是为了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却不像雷允晴印象中的乔佩了。

不过她现在是自身难保,别人的事,也懒得想太多了。

连日来,陆子鸣依旧诸事缠身,忙得不可开交,几乎很少在陆家看到他,偶尔回来,也是深夜,直接回房睡觉了,清晨又匆忙离去,并未刻意与她打过照面。倒是老太太去了以后,陆怀慎搬回来住了,芸姨的房间刚刚空出来,正好留给她。而另一间肖辰峰的房间,也清扫出来,雷允晴猜测是要给乔佩的,总让她住客房也不妥。

这样,雷允晴作为这个房子的主人,倒成了唯一住在客房的人。

这天深夜,大家都已经回房入睡,雷允晴依旧歪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剧。很夸张无厘头的偶像剧,里面的男主角,一米八几的大个头,却别扭的念着极为幼稚好笑的台词,尽管如此,女主仍然会哭得稀里哗啦,不断的重复问着同一个傻逼问题:“为什么我们爱得这么辛苦?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而优雅知性的女二号永远是作为让男女主认清彼此真心的炮灰。

雷允晴握着遥控器在手里按着快进,似乎所有的偶像剧,都是一个成功出色有魅力的男人,放弃身边暗恋自己多年的妩媚风情知书达理优雅知性等等优点乘以n的女二号,而莫名其妙的爱上一个没文凭没长相没品位白痴得一塌糊涂还每每在男主面前出糗的小女人,并且被她迷得无可救药,甘愿放弃自己全部身家财产。

这让雷允晴很怀疑现在的编剧心理,纠其根本原因,不过因为挂着“女二号”的牌子,所以不管你条件有多优秀,永远注定只能是炮灰。

雷允晴在荧屏的光线笼罩下,幽幽的扯起嘴唇笑了笑。这时,客厅里响起一声几不可闻的响声,雷允晴警觉的回头,即使光线黑暗,她依然能辨别出那属于乔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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