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此时见贺喜不开口,便一下跪倒在殿中,低头小声道:“皇上……微臣办事不力,此次辱了邺齐国风,甘愿受罚。”
贺喜目光在他身上慢慢晃了一圈,眸子颜色愈发深了,嘴唇一动,道:“朕还记得三年前,你于进士科殿试上,公然在卷中指摘朝政之误,后来弥英殿唱名时,你见了朕,脊背挺得笔直,一张口便是为民为国为天下之大计,虽是极稚,可那风骨和胆色,却是让朕十分赏识的。怎么才过了三年,你便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不过是那女人的一句话,就让你心惊到此种地步?当真令朕失望!”
古钦跪在地上,听着贺喜这厉声之言,心里万般不是滋味,不禁咬牙道:“臣也不知自己当日是怎么了……对着那女人,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现下回想起来,臣自己都觉得没脸再见人。”
贺喜抬手一挥,“行了,总跪着像什么话!”
古钦这才慢慢起身,平日里神采飞扬的神色,此时早已不见踪影,一脸虚汗,惊魂未定。
一众文臣们见古钦起身,心里才悄悄松了口气,想来他这关可算是过了。
谁料贺喜忽然又道,“说说她。”
古钦的额上又冒出细汗,说说她?
眼睛不由一闭,脑中又想起在邰涗九崇殿上的那个人。
那张面庞那双眼,那个声音那张唇。
那撼人心魄的气势,那笑里藏刀的心机。
那个女人,他要如何开口来说?
古钦手在袖中死死捏在一起,半晌才憋出一句来,“她……很美。”
贺喜身子前倾半寸,眸子微眯,“怎么个美法?”
古钦心中纠结不堪,竟是找不出词来应对。
贺喜望着他,手指轻敲案沿,“朝中人人都道,古钦古大人的画在士大夫中堪称一绝,你若是说不出来,那便给朕画出来,如何?”
古钦背后的冷汗越冒越多,“皇上,此事臣实难为也。臣……笔力不足,画功尚浅,单是她那一双眼眸,臣就画不出来。”
她的眼眸?
贺喜眉峰一挑,眼中一亮,“她的眼睛,可是蓝黑色交的?”
古钦怔了一瞬,随即点头道:“蓝中泛黑,黑中带蓝……臣以前从未见过那种色泽。”
贺喜唇侧划过一抹冷笑,“原来是被美人迷了心魄。”
此言一出,古钦的脸忽地微微发红,他……当日确是如此。
看见古钦那神色,贺喜心底一汪静水,忽地涌荡起来,那妖精,莫非真的色若天仙?
突然间便觉烦躁起来,他望着底下众人,“若都没事了,那便散了罢。”
未及朝臣们行大礼,古钦慌忙上前,从袖中摸出一折纸,禀道:“皇上,这是她……她让我捎回来呈给您看的。”
贺喜侧目看了一眼身旁小内监,那小内监会意,趋步下去,从古钦手中接了那折纸,恭恭敬敬地拿过来呈给他。
贺喜垂眼看,那纸上有暗色纹路,叠合处浇了密泥,他手指轻拨,那纸便展开来了。
一眼看过去,不过十九个字,却让他胸口瞬间紧窒。
贺喜眉间浅皱,抬头,“都散了罢。”
不等臣子们三跪九叩,他便起身往殿后行去。
那小内监一路跟在他后面,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深怕贺喜正在怒头上,迁罪于他们这些下人。
贺喜握着那纸的手渐渐缩紧,脸色越来越冷,走到最后,脚下突然停了。
就那么立在殿廊上,缓缓将那纸揉进掌中,挤压至不成形后,他才抿了抿唇,转身出了殿门。
荒为何荒,淫为何淫,荒淫之人道荒淫,可悲可笑。
力透纸背的十九个字,笔锋张扬跋扈,字字似刀。
他想不到,那妖精竟能写出此种字来。
如此露骨的讽言,是想报复他,还是想要羞辱他?
殿外有桃花香气一路飘来,艳已艳了二月有余,也该谢了罢。
贺喜走着,手中的那折纸越握越烫,到最后,竟似要将他的掌都燃着了。
他心中又是一紧。
十年,十年间,他在变,她也在变。
不停地揣测,不停地打探,可这十年过去了,他脑中仍是拼不出她的模样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又美又威严,又毒又娇弱,让邰涗朝中上下心悦诚服?
他不能想,也想不出,越想,心里只是越烦闷。
那花园一头若有若无地传来女子的轻笑声,贺喜回过心神,转身看着内监,问道:“是哪个此时在这儿?”
小内监凝眉一想,笑着禀道:“该是皇上前不久从逐州带回来的那位乔姑娘,她是被安置在这附近的。”
贺喜嘴角一撇,这才想起来那女人。
那日从逐州一路将她带回来,随手往宫内一搁,便抛置脑后了。
若是此时这小内监不提,他早已忘了,宫里还留着这么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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