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定地看着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那三个字。
对不起。
门终于掩上了,他走了。
如果有来生,我会在第一时间来与你相遇,而不是在你被伤得对全世界失去了信心之后。
可是,真还有来生吗?今生的相遇,只怕已耗尽了千年修来的尘缘。
忽然想起了那首歌,前世已远而来生仍未见。
因为卡卡的缘故,我已经有整整一个月没有去上班了。大概茉莉在林战面前说了很多的好话,卡卡出院的时候,我发现工资卡里又多了一个月的工资。但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不好意思,卡卡出院之前我便跟我妈商量好了,我去上班,让卡卡在她那里休养一个月再去幼儿园。
卡卡从小便喜欢跟姥姥在一起,究其原因,其实非常简单,我妈在他面前完全是一个无原则的投降主义者,但凡他提出的要求,只要我妈能做到的,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满足,而且,一旦我出面制止的话,一老一小便会同仇敌忾地抵制我。
所以,卡卡一听说可以整整一个月和姥姥住在一起的消息之后,便乐得满屋子狂奔。由此可见,在孩子的心里,一个没有原则的姥姥绝对比有原则的妈妈来得亲切。
上班的时候,我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跟茉莉说,可奇怪的是,整整一个星期我都没有看到她,跟她打电话,她说话有些含糊,似乎在隐瞒着什么。我提议带卡卡去她家看她,可她对我的提议并没有回应,我也不好坚持。不知为什么,她说话的口气让我隐隐地有些担忧。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依旧没有看到她,心里的担忧越来越盛。终于有一天,趁着下班的功夫,我直接去问了林战。
对于我的出现林战似乎并不奇怪,甚至有些期待,这让我心里原本的担忧越加的浓厚。他没有和我多说什么,直接拿起衣服叫我跟他去一个地方。
“茉莉怀孕了——”,上车之后,他对我说,可他的脸色没有一丝的喜悦。
我在心里为茉莉难受,这个男人看似对她宠爱万分,可真到了关键的时候也未必就真的像她所想的那样。
“你……是不是不想要孩子?”我很直接地问。
他怔了一下,立即摇头,然后苦笑道:“我怎么会不想要孩子?这一直是她的心愿——”,我觉得奇怪,正想再问,他又说下去了:“可是茉莉的身体不适合怀孕,医生说这会要了她的命……”。
我大吃一惊。
“茉莉以前做过流产手术,她的子宫很脆弱,现在胎儿还小,等到胎儿长大到一定的时候,她就会……”,他忽然停了下来,神色焦虑,过了一会儿,才又说:“请你帮我好好地劝一下她,我知道她特别喜欢孩子,一直想帮我生个孩子,可是,对我来说,孩子并不重要,我只要她好好地待在我身边……”,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语气有些哽咽。
“林总,如果你不能给她想的,何不……放了她?”我鼓足勇气说道。
他怔了一下,叹了口气:“我没你想的那么贪心,我曾经跟她说过,让她离开我,别跟我一老头子误了终身,可她不听,我曾试过,不理她,不接她的电话,不出现在她面前……你不知道茉莉的性子有多倔,她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那一次,如果我晚到几分钟的话……”
我呆呆地听着,说不出话来。
茉莉对于我的来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释然了,耸耸肩说:“我知道你迟早会来的——”,说完便拉着我的手进了房间,林战从房间里拿出一件外套披在她身后,随后便走开了。
我正在考虑该如何跟她说怀孕的事情的时候,她却主动地说了出来:“小舞,我怀孕了,祝福我吧!”
这一句话便堵死了我的嘴,我愣在那里,过了好久,才嗫嚅道:“茉莉,你的身体……”。
她却笑着摇头,“我没问题,而且……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孩子生下来——”,语气之坚决让我放弃了想劝她的念头,我想起了自己和卡卡,当医生告诉我怀孕的时候,我当时的心情何尝又不是如此,心里全是即使天塌下来了也会把孩子生下来的勇气。
她问起了漆天南,问我们怎么样了,我们还是老样子,我们早就分开了,如果不是卡卡,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
“其实漆天南不算是坏男人,只是你们没在对的时间遇上而已——”,茉莉说。
我笑了笑,没说话。
爱情便是如此,即使过去了,作为当事人,你永远也不可能像旁观者那样心平气和地总结。
我没在茉莉那里停留太久便回家了。
进门的时候,我像往常一样喊了一声卡卡,可却没有迎来往常的那个热烈的带着奶香鼓掌的拥抱,愣了一下,我才想起卡卡这个月都住在我妈那里。
一个人傻傻地坐在沙发里,想不出该做什么,连打开电视的心情都没有。
窗外隐隐传来了烟花的声音,这是旧历的十二月,年关即将来临。我又老了一岁,而我的世界依然是一片灰色,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想法,它像黑洞一般吞噬着我的神经,卡卡也不在我身边,我连找个让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都没有。
外面的世界慢慢地变暗,我躺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是一片空洞。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里很黑很暗,我想已经很晚了,我就是在这一夜死去,也不会有人知道。可我不会死,也不能死,我还有卡卡,我已经让他成了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不能再让他成为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从沙发上起来,我走到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盒牛奶,慢慢地喝起来,冰冷的牛奶从喉咙流入身体内部,我打了一个寒战,胃里有很不舒服的感觉。
正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看了看号码,居然是赵君卓,上次见到他,是在一个月前,在医院里,他陪着卡卡玩玩具。我这才想起,原来这个男人也离我很远了。
“喂?”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在哪里?”,他问我。
“我在家——”,我答道。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怎么不开灯?”
“忘记了……”我淡淡地说,许久之后才醒悟出他话里的意思,“你在哪里?”
“在你楼下——”,他安静地说。
我的心跳加快了一拍,这个男人在做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继续问。
“下午——”,他答,依旧很平静。
“回家了吗?”
“回了,刚吃完饭,和卡卡玩了一会儿!他还问你今天怎么不回去?”他说。
我没吭声,最后才说:“我今天回来得有些晚,他现在睡了吧?”
“睡了——”,他答。
然后我们沉默下来,除了卡卡,我们还能找到什么话题呢?
“你……要上来吗?”我问。
他继续保持沉默,良久之后才说不。
挂断电话之后我走到窗口,隔着窗帘的间隙看楼下。
那辆我曾经坐过无数次的车停在我楼下的路边,我没看到赵君卓,只看到隐约的火光,大概是烟头,他是坐在车里给我打的电话。
这么看过去,我和他,隔着不过十几米的距离。
可是,即使再近,也是我们无法跨越的距离。
晚上睡觉之前,我给他发了一个短信:赵君卓,遇到好的女人就把她娶了吧!
倒楣的我
漆天南经常打电话和卡卡通话,嘘寒问暖,一副脉脉温情的样子,虽然明明知道他是真疼卡卡,但我开始为卡卡感到担忧,为什么这个从天而降的漆叔叔会对自己如此的热情呢?!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对于一个还不到四岁的孩子来说有些多余,他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他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情,换个角度来说,他从来不去考虑这么复杂的问题。
不过,二人的对话有些搞笑。
“卡卡,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和你讲电话啊,漆叔叔!”
“卡卡,有没有想我啊?”
“有啊,我好喜欢梦比优斯……”卡卡的思维常常是跳跃的。
“梦比优斯是谁啊,卡卡?”
“梦比优斯就是梦比优斯……他把怪兽打跑了……啊……我要做日本人……”,卡卡一说到奥特曼便会两眼发光。
“为什么……”,漆天南的声音很崩溃。
“日本人才能当奥特曼啊……我要像蓝天那么高……”卡卡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从卡卡手里夺过电话。
春节过去了,天气回暖,气温渐渐升高,茉莉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自从怀孕之后,她便不再来公司,但林战在公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经常看到他冲下属发火,原本挺直的背也变得有些佝偻,虽然他从来没有对我发过火,偶而和我照面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茉莉的气色虽然不是太好,但在我面前总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虽然肚子的孩子还不到五个月,她已经有了许多的准备,包括孩子的衣服,小床,玩具……东西之齐全,连我这个已经当了妈妈的人都自愧不如。
我暗自为茉莉感到高兴,如果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没有当过妈妈的女人是不完美的话,现在的茉莉应该是完美的。唯一让我觉得有些意外的是林战,他在茉利面前总是一脸的温柔,连语气也是小心翼翼的,只要是在茉莉那里,我总是能看到他在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
卡卡又大了一岁,仍然很淘气,但比从前听话了一些,自少每次我用科学道理向他解释的时候,他会虚心地接受。
老妈仍在为我的终身大事忙碌,但也是因为这件事,反而引起了赵君卓父亲的不满。因为有一回老妈给我物色的一个名叫洪千博的男子,其父正好鳏居多年,我和洪千博彼此没能对上眼,但洪老爷子却对我那神经大条的老妈上了心,原因也很简单,洪父曾经问起过我的父亲,而我妈顺口答曰已过世多年,so,洪父开始对我妈另眼相看了。
我妈这边厢还没来得及跟赵君卓他爸报备我的事,那边厢洪老爷子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接电话的正是赵君卓的父亲,所谓阴差阳错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我回去的时候,正好碰在两位老人家在你一嘴我一嘴地争吵,卡卡在旁边一边玩具,一边看戏。
“我哪里知道他会打电话来啊?!”,这是我妈的声音。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人家就知道我家的电话号码?还一口一个雪美地叫你?!”,赵老头儿的火气也不小,切,这把年纪还能这么吃醋,我倒是小瞧他了。
我站在楼梯口偷听了一会儿,门没关严,卡卡正好坐在房门对着的地板上玩儿。
“你个死老头子就会胡说八道,我是帮小舞看人呢,你咋就这么多心呢?!你天天一大早就跟一群老娘儿去打拳我都没说你啥……”,呃,我妈的反击很迅猛嘛。
“我去打拳怎么啦?当初叫你去拉你去,你去了几次就不去了,现在倒是来搬弄是非了……”,赵老头儿的火气越来越大。
“你说我搬弄是非,你敢说我搬弄是非,赵英开,你个老浑蛋,我……我不跟你过了!”,我妈的声音接近于歇斯底里了。
不行,我得制止他们,可这个念头才刚刚生出来,我还没来得及伸手去开门,门却忽然被大力地推开,我看见我妈怒气冲天的脸,我吃了一惊,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踏空,整个身体失去了重心,我的手本能地抱住了头,像个木偶一下往后倒下去,身体在楼梯上毫无规则地做翻滚动作……
最后我终于在楼梯的转角处停止了翻滚,一阵剧痛从腿上传来,我几乎要晕了过去!
“小舞,小舞……你怎么啦?”我妈吓得声音都变了。
我呲牙咧嘴地躺在地上,脸色惨白,痛得说不出话来,紧接着赵老头儿也冲出来了,看到我的情形,没敢碰我,拿出电话拔了122,半小时后,我听见救护车的声音,随后,我妈哭丧着脸和赵老头儿一起把我送到了医院,卡卡泪汪汪地跟在后面。
我怎么这么倒楣呢?我怎么就和医院这么有缘呢?妈的,我再也不去相亲了!这是我当初唯一的想法。
在医院又是一阵折腾,拍片的结果显示左小腿胫骨有轻微的骨裂,医生给我打了石膏,还要求卧床休息六到八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我的脸都皱到了一堆。
医生走后,我妈、赵老头儿还有卡卡,三个人一字排在我的病床边,一脸沉痛地看着我。我妈最纠结,一边心疼地看着我,一边又忍不住对赵老头儿翻白眼,一边还得哄着卡卡的哭闹,我看着都替她难受。
“妈,我没事儿,就是这段时间你得帮我管卡卡,下个星期你就送他去幼儿园吧,这孩子现在只差上房揭瓦了……”我有气无力地说。
我妈点头,赵老头儿也在旁边鸡啄米似的点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第二天的下午,我在病房里看到了赵君卓。
我还没睡醒,我妈也带着卡卡回去了,他在我旁边坐了多久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回来了?”我有些诧异,春节那几天,赵老儿头吹胡子瞪眼地冲着电话发火,他才跚跚地回来住了几天。
他没回答我的话,直接问我还疼不疼。
我点点头,说很疼,非常疼。
他有些紧张,问我哪里疼,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躺在床上太难受了,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我瘪着嘴说,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居然带着撒娇的味道。
他大概想笑,但忍住了,说:“你小心将养一段时间,等骨头长好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冲他翻白眼,“你骗人,我这辈子还没过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日子呢!”,说罢,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沮丧。
“那你想要做什么?”,他柔声问道。
我想了想,还真没想出什么主意来,似乎我从来没有仔细地想过这个问题。
最后我说:“我想吃柚子!”
四月底的春天,是没有柚子的,我明明知道。我并不是真的想吃它,只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而想出的应景的答案。
晚上的时候,我把我妈赶了回去,她一再要求要在医院陪床,我坚决不同意,执意让她回去照顾卡卡,她拿我没有办法,只好回去了。
十点钟的时候,我百无聊奈地躺在床上看书。
忽然,一股奇怪的清香味传来。
我想,我闻到了柚子的香气。
赵君卓拿着一只滚圆碧绿的大柚子笑吟吟地出现在我门口。
“你怎么弄到的?”,我明明惊喜,可又不得不拼命地忍着。
他不说话,剥开柚子,掰开一牙,剥皮去籽,然后递给我,我一边吃,一边笑。
“你还会什么,赵君卓?”我问。
“看情况吧,得看你想要什么——”,他很谨慎地回答我的问题。
一名年轻的女护士走进了病房,提醒我该睡觉了。
我没有吃太多的柚子,赵君卓说它很凉不能吃太多。
“你回去吧,很晚了——”,我说。
他没动,“我再陪你一会儿,你睡吧!”
我点点头,伸手扭开了床头的小灯,然后让他帮我把头顶上的日光灯关了。
困意袭来,我打了一个呵欠,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间,我说:“赵君卓,你走的时候,不许关这个灯!”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怕黑……”我迷迷糊糊地答道。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梦到了许多的人,漆天南和徐梦、燕红一起出现在我眼前,他左拥右抱一手一个,看起来很快乐,可徐梦和燕红却一脸的担忧。漆天南对我说:小舞,我爱你,为什么你不愿意等我?!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两只手分别握着两个女人,我明明心如刀割,可脸上却是笑意吟吟,我对他说:漆天南,我不认识你。这句话刚落音,他们三个人便忽然在我眼前消失了。
正在诧异的时候,我却看到了茉莉,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像个精灵一般出现在我的眼前,脸上是精致的妆容,可神色忧伤,她手上抱着一个东西,我看不清楚那是什么。我仔细地观察了她的肚子,然后问:“茉莉,你的孩子呢?”,她冲我凄凉地笑,说:“小舞,你自己保重,我们要走了——”
我心里大恸,伸手想去抓她的手,可什么也没有抓到,她也像空气一样消失了。
我想哭,却哭不出来。
“小舞,小舞……”,我听见有人在轻声地唤我的名字。
我睁开眼,看见的却是一片黑暗,一种莫名的恐惧袭来,我几乎想尖叫。
床边的小灯忽然亮起,房间里顿时弥漫了暖色的光,我松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到了赵君卓的脸。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吃惊地问。
他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灯光朦胧,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他用极轻的声音说:“你说你怕黑……”。
“我是怕黑,可是……我不让你把灯给我留着吗?”我声音平静,可心里却是百般起伏。
他没说话,许久之后才低声道:“开灯对睡眠不好——”。
我闭了闭眼,说:“赵君卓,你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他问。
“你不要爱我,也不能爱我——”,我说。
“不,小舞,你弄错了,法律规定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但它没规定我不能爱你——”,赵君卓坐在那里,像个不真实的幻像,可声音却又那么真实,那么笃定。
心如刀割
“为什么要这样?”
“不知道。”
“爱我什么?我不值得的……”
“爱了就爱了,我没考虑过值得不值得——”
“知道你有多蠢吗?”
“知道——”
“知道你还要这样?!”
“不然还能怎样?!”他反问。
“我们不能在一起——”,我本能地提高了音量。
他的脸依旧朝向我,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灯光离我很近,离他却很远。不知过了多久,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我知道,小舞,我知道……”,声音低沉而混沌,像迷雾一般让我透不过气来。
“你走吧,你呆在这里我难受!”我冷冷地看着他。
“行,我走!”
他真的站了起来,慢慢地踱步到我面前,俯首看着我,我在一刹那间失却了所有的勇气与冷漠,不敢像先前一般看他,只是紧紧地闭着眼。过了一会儿,我感到他温热的手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地抚了一下,帮我把头发拢到了耳后。
“我走了,你好好保重!”,他轻声道。
三个星期后,医生帮我拆了石膏并同意我回家养伤。其间,漆天南打过好几次电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卡卡通话,我也没告诉他我受伤的事情。
我和卡卡一起寄宿到我妈家,我妈和赵君卓的老爸都快被我们母子二人忙坏了,我的受伤也不完全是坏事,我妈主动跟洪老爷子交待了自己已婚的事实,赵君卓老爸也向我妈正式道歉了。
赵君卓倒是回来得勤了,我想他是放心不下我的腿。我开始有些怕看到他,下意识地想回避他的眼神,就像我永远没有办法去正视我对他的感情一样。我想得很简单,如果注定无法在一起,又何必浪费精力去探究其中的原由和细节呢。
可又不得不承认,每每看到他或者想到他的时候,心里会有隐隐的痛。
有时候,他回来得早,便会抱我下楼,坐在石凳上,和我一起等卡卡回来,有时候,他会先和卡卡玩一会儿再回家,我就坐在旁边,看他跟在卡卡后面,学着他的样子奔跑。偶而有不相识的人从我们身边走过,会笑着说:“看这父子俩乐的……”
我看着他们,心情复杂。
很久没有见到茉莉了,听她说一直在家保胎,林战现在几乎都不上班了,虽然每天都会回家和妻子说一会儿话,但大部分时间都陪着她。我在电话里为她打气,绞尽脑汁地回忆当初怀孕时的注意事项并说给她听。
五月底的时候,我的腿终于痊愈了,我终于可以健步如飞地自由活动了。冲出医院的第一次外出就是带着卡卡去看茉莉。
虽然之前林战曾经打过电话让我有心里准备,可看到她的样子的那一刻,我还是大吃一惊。
她长胖了许多,脸上腿上手上几乎全身都有严重的浮肿,我去的时候正好护士在帮她挂点滴。
“如果不挂药的话,会肿得更厉害……”,林战忧心忡忡地对我说。
茉莉看到卡卡特别地开心,一个劲儿地喊宝贝干儿子,卡卡对她的变化和我一样吃惊,但他来得比我诚实得多:“茉莉妈妈,你的身体好宽啊!”他皱着眉头说。
茉莉被他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可没笑多久便停下来有些困难地喘气,林战坐在她身后,心疼地帮她理头发。
过了一会儿,她说口渴,转头去拿放在床头的杯子,她的手伸出去了,但却没有拿到杯子反而把杯子碰到地上,林战赶紧去收拾,嘴里还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放错了位置。
等林战走开,茉莉摸着自己的头,有些苦恼地说:“小舞,有时候我好象看不见东西……”。
“你去看看医生吗?”我想起那个不祥的梦,心里有些不安。
“不用,老林请了这里最好的医生来给我看过我了……再说了,我只要再坚持两个月就行了,就两个月!”,她仰起脸对我笑。
茉莉很容易疲倦,卡卡又很吵,我们没呆多久便告辞了。林战送我们出来,我又仔细地问了茉莉的情况,他只是叹气,神色焦虑。
回家的路上,卡卡问我:“茉莉妈妈怎么那么胖?”
“她肚子里有小宝宝了!”我答。
“嗯,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他继续问。
“不知道,要生下来才知道!”
“要是生不下来呢?”卡卡不知疲倦地追问。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不让他问下去,可心里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
接下来的几天,那种莫名的不安一直伴随着我,我常常半夜醒过来,浑身是汗,仿佛是要虚脱一般。
六月的一个深夜,我和卡卡已经睡了,我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我睡意惺松地去接电话,接一刚通便听见我妈的声音。
“小舞,你快过来,君卓出事了!”
“出……出什么事了?”我紧张地问。
“现在也不知道情况,君卓他爸已经赶过去了……”,我妈在电话那头哆哆嗦嗦地说,我的思维也是一片混乱。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从前的许许多多点点滴滴忽然清晰而强烈地在脑海里闪过,我们在父母婚礼上的冷漠对视,我第一次住在他家里的情形,他送我去火车站帮我买的那一堆零食,我在失意时故意诱惑他的那个混乱的夜晚,我带他去吃最辣的菜,我把他的车子弄脏而他却把衣服给了我,我被漆天南丢弃的时候他出现在我身边,卡卡出事的时候他在我身边,我怕黑的时候他在我身边,我跟他说不要爱我的时候他说爱了就没想过是不是值得……
赵君卓,请不要有事,请好好地活着!那个夜晚,我一次次地无比虔诚地祈祷。也是在那个夜晚,我觉得自己似乎想清楚了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我,卡卡和我妈一起奔赴车站,买了最早一班去赵君卓上班那个城市的快巴车票。一路上,我们都很沉默,连卡卡也变得乖巧了许多。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他。
他躺在病房的床上,脸色苍白,眉头紧蹙。
第一次,我如此用心地去打量这个男人。
我想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瘦高的少年,我们坐在圆桌的两边,目光交错的刹那间,目光交流的不过是对彼此父母的不满,曾经我是那么的厌恶他和他的父亲,那时的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对我和我的母亲充满了怨恨?命运何其残酷,它费尽周折地把那么不情愿的我们拉在一起,然后又要用这么残酷的方法来折磨我们。
我把自己的手在他的额头上,任眼泪奔涌却不敢发出声音。原来他有那么密而长的睫毛,有那么挺直的鼻子,失去血色的嘴唇有些薄,据说嘴唇薄的男人也会比较薄情,可他却用尽了全力来爱护我这么些年……
现在,这个男人疲倦而无助地躺在那里,他很累了吧,他的眉头蹙得那么紧。我动了动手指,轻轻地抚过他的脸颊,心如刀割。
曾几何时,他也曾这么心如刀割地抚摸过我的脸。
卡卡看到我的样子,怯怯地不敢说话,小声地喊了几声虫虫舅舅,可赵君卓毫无反应。
“妈妈,虫虫舅舅是不是死了?”卡卡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我赶紧抱起他,一个劲儿地摇头说:“不是不是不是,虫虫舅舅只是累了,他想好好地睡一觉!”
下午,赵君卓的领导安排我妈和赵君卓爸爸住在医院旁边的一家酒店,我执意要留在那里。
医生说,他会在傍晚前醒过来。
是的,我要等他醒过来,我要亲口告诉他一些事情。
五点钟的时候,他忽然动了动头,我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
我看见他缓缓地睁开眼,看着我,神色从最开始的恍惚与惊喜慢慢地转为痛苦与冷漠。我想哭,可我拼命地忍住了,我不能哭,我要这个爱我的男人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笑脸。我给了他那么多的痛苦,我不要他再看到我哭。
“你……怎么在这里?”他皱着眉头问,声音有些虚弱。
我努力地微笑,“你受伤了——”。
他依旧皱着眉,半天不说话,也不看我,良久之后才冷冷地说:“你走吧!”
我有些惊慌,在我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用这么冷的语气对我说过话。我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不……我不走!”
他闭着眼把头转过去,似乎连多看我一眼的心情都没有,“我很累,想休息,请你离开!”
在来这里的路上,我曾经无数次地想像过我应该对他说的话,也无数次地想像过他的反应,可没有一种是现在这样!赵君卓似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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