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力气动弹,她继续出现在眼前,但奇异非常的模糊不清,似乎一切都离我越来越远,底下的深渊飞速向我接近。耳边人的怒喝让我暂时清醒了一会,胡局长在用她威胁我,我知道他的意思,但挣扎太过辛苦不大可能做到,我准备用一点心计让胡局长放过她,但他果然是老狐狸,而他也一定说的出做得到。
不知道竭力的支撑有没有用,我常常看见她,有时候在哭有时候在发呆,更多的时候是急切看着我不断和我说话,她不在我身边,我知道。
大梦一场醒过来,病房里一片雪白,胡局长问我要不要她来见我,我摇头。她在虎穴之畔,如果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了,相信以她的本领,她可以把自己乔装得很好,没有人会发现她又一点点与我的任何关系。
毕竟拒绝的话都说的很深。她会怎样选择其实我也无法预料,现在傻子都能知道我的前程是什么,她一定会比以前更明智。
她终于来看我,我和她隔着很多很多的人,但我不能看她。她卑微在一角无人注意,想怎么看我都没有关系,而我在众人瞩目的中心,一举一动都被看得清清楚楚。我瞧着她身边的余婉华微笑说谢谢,她距我的眼界只有毫厘,却不能多移动寸毫。她的呼吸在房内,然后渐渐要离我远去,我看了一眼输液瓶,果然有人明白我的意思,顺口叫她去拿体温计。于是我看见她瘦骨伶仃,憔悴不堪,灰白的小脸上却全是释然,快乐和凄凉夹杂。
我只淡淡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垂眼,心头波涛涌动。
她是不是为我病了?
答案似乎是确定。
但她愿不愿意选择我?
答案似乎和我一样不确定。
也许我们都是足够聪明的人,然后这场感情就成为一个死局。我先下手或是她先下手并无不同,我们都只是在试图斩断一种没有必要,并且彼此危害的联系,她现在有前程,我也是。
她乔装会过得很好,我也是。
她不爱我会过得很好,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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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余城的一切似乎都被忘掉了,我的伤势很快复原,新的职位走马上任。家里开始出现一些女孩子,最后只剩下最好的那一个,伯父的暗示我很明白,假日聚会周末活动,我们在一起的场合很多,幸好单独在一起的还没有。而未来前程似锦,就等着我提出邀请和她单独在一起那天。
她的父母很看重我,我已经在对方眼中看到期许。
往前再走一步,只要一步。
我的能力无可挑剔,新的职位已经收获颇多赞誉,锦上添花,只需要再有一步。
“三库水坝项目做的不错,逢苏云很会揣摩上面心思。”伯父眉宇有忧,我知道她四年后要接替的位置是另一个人的备选,而那个人让位后,我就没有了上升的羁绊。如果她继续,这边就会少很多权力。以前的障碍扫清了,现在她成为新的障碍。
我忽然松了口气,说:“我去余城,查查三库水坝的问题。”
我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手指依旧随意的拿着文件,但心脏有巨大的声响。
伯父目光骤然冷缩,皱起眉头,我坦然和他对视,片刻后他叹口气:“要明白你必须做什么。”他的声音很疲惫,我微微有些不安,移开眼神不说话。
“你和她的事,老胡没有打算瞒我。所以我是不会让你去余城的。”伯父声音平静,平静后隐藏巨大的威严。他不会再松口,可我也是。
我沉思,并且最终决定。我说出了从来没有设想过又似乎已经设想过千百遍的计划,这个计划可以达到大家共同的要求,只有一个条件作为交换:让她和我在一起。
利益所至,金石为开。
伯父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他一向看重的是全局利益的得失,我这个小小的条件,其实风险并不大。只要我能实现他的目的,清除掉逢系的势力进而拖下吴系。我的要求应该无妨。
但伯父冷着脸,直接拒绝:“你和鞠副省长女儿在一起,是最好的前程。”
我笑笑,简单的说:“四年后鞠副省长的位置已经不保了。”逢苏云顶替的那个人,会再往上升一步,于是棋盘变动,卒子之间的空缺会被拉开的更大。
伯父第二天告诉我:可以,但要万无一失。他提出了很多条件,我全部都一一答应,或者是我眼睛里的光芒太过明亮,伯父脸色很不好。于是我只要求,“您一定要信守诺言。”
他微笑,拍我肩头,手掌虽然坚硬却仍然有温暖,“放心,我会的。”
转过身,突然觉得这番对答幼稚而又可笑,和政治讲承诺,何时我会天真到如此地步。
再次回到余城,她站在台上看着我,我也微笑看着她。她越发美丽,似乎已经在春天到来时开始舒展花叶,娇艳氤氲,引人欲醉。我回头简单的把其他人支走,开始请她和我一起去散步。她以为是带我去见逢苏云,但在我心里,这只是一次和她再次交融的情绪酝酿。
几乎不用我试探,她依旧伪装的很好的镇定模样已经出卖了她,出卖的干干净净。
我笑着一路逗她,她沉着的傻乎乎抵抗,我得承认她这个方法很好,至少我已经被撩拨得不想再等待。
蜜蜂蝴蝶飞过,花瓣草叶旖旎,唉!小傻子,你怎么不知道我在想你?
我抓住了她,她没有抵抗,认命的安静的看着我,我不会再给她退路,一如当初。于是简单的几句话毁灭掉她所有的防线,我开始吻她。她的回应比我的更热情,我们彼此炽热沉醉,弥补离开很久的时间。
出了档案馆我已经非常清醒,因为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人。逢苏云果然对我的到来充满警惕,而迅速提出离开,是因为我不会给逢苏云任何要挟我的机会。
她的屋子和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房子布置一模一样,我知道了她的思念,和我相同。带着这种爱恋的滋味互相品尝,比以往更叫人沉醉。她同样狂热的迎合我,直到昏沉沉睡去,我继续和她的身体缠绵了很久,最后终于离开。
她果然被逢苏云派到瓮江去出差,我给胡局长留下这个诱饵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笑过。总之这个老头凶巴巴板着脸样子很严肃。但他如我所愿,告诉逢苏云,戳中逢的心病,然后旗帜展动派出她来。
我等着她来瓮江和我在一起,她却没有如期到达。路上山洪暴雨,她被阻隔在半路上的小村子里。胡局长告诉我这个消息时,很不耐烦的问我:“你小子想干嘛?”
我笑笑并不回答,立刻动身去找她。但她始终没给我打电话,她是否还以为我们之间是一层可有可无的关系?这个问题让我有些不满。
看见她时她正在悠然安抚一群小娃娃,我皱眉开口,然后在她眼里出现乍然的光彩,那种光彩曾经在很久之前出现过,那时她正低头孤独的玩手机上可怜巴巴的游戏。春风春水,我想她的眼神就是最好的馈赠,让人觉得做什么都很值得。
她拉我的手,快乐的笑,然后帮我洗手洗脚,唉!后者就不必要了,我怕我会忍不住。
一同出山,她叽叽咕咕的逗我说话,问我为什么不放电。我看着她欢乐像小雀一样的表情,想起了除了家世才能之外的这个附庸,除了对她我从未有兴趣对别人用过,所谓持帅行凶,只是吃定了她对我的感情才做的放纵。
她怎么不明白?
我简单的说了一句,懒洋洋转头,世界似乎霎时偃旗息鼓,她抱住我,把脸贴在我胸口听我的心跳。春水梨花,一如怀中她的笑靥,我希望就这样和她一同老去。
但我还要去实施接下来的计划,我毫不客气的昭示所有人我们的亲密,不管伯父想怎么样,鞠副省长会在第一时间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我们在旅馆共宿,我买了一枚戒指当着好几架照相机的面给她戴上,然后任由她拉着我亲吻。
有些人非常的骄傲,我愿意用我的骄傲去打击他们。
但我没有料到,她那么聪明,竟然一早就猜到我是别有所图。再次看见她的时候只担心那些照片对她的影响怎么样,没想到的是,她平静的看我,淡淡的说着洞悉的其他。她的平静样子和以前截然不同,无所谓和不在意交替出现。她似乎一开始就认为这是一场骗局,她只是在这场骗局里纵情了一把。我在那一刻发现,她对我的信任早就已经薄如蝉翼,现在更是彻底消失。
她认为我在出卖她,而确实,我也正是在利用她,我需要她配合做一场大戏,引逢苏云入毂,以她的段位,只能和逢苏云用真情实意对决。我相信只要结果完美,她不会拒绝我伸出的手。
但她去找了柳眉在省报发系列报道,让我的第一步计划落空,本来我是要让逢苏云栽赃她成功,然后再通过告诉她真相,借用她的口指认逢苏云。没想到的是,这一回合,我和她互拼,两两抵消。
她冷冷的嘲笑我,看着我说话不再客气,以前娇弱依人的女子不复存在,取而代之对手般的稳定和毫不留情。这样虽然让我心情很不好,但好在有结果存在。达到结果的最重要前提就是逢苏云的消失,只有这个成立一切行为才有意义。
对于逢,她可能会不忍下手,而这个是大忌。
尽力的较量好了,我相信她较量不过我。
但她还是又让我吃惊,她竟然已经掌握了让逢苏云软着陆的降落伞,我立刻知道现在要对付她的是谁,而这个消息被夏东直接送去了省里。我在得知张教授被撞的那一刻立即开始行动,专线电话很畅通,逢苏云被立刻停职,三库水坝问题被曝光。对她下手的人还没来得及出现,她手上的材料就已经完全报废,失去了棋局上的意义。
我以为她已经暂时安全,但逢苏云的反扑出乎意料,逢果然够狠,破釜沉舟,逢知道她和我的弱点,知道她会因此恨我入骨,而我根本不能袖手旁观。
她果然如此,她神色平静极致冷酷的说:我要去告你。
告我?
她说有所有蛛丝马迹,可以让强大的推论顺利进行。她说……
我突然很想大笑,但笑不出。我一直强迫自己相信的美好结果,其实早在我和伯父约定的时候就是一句梦幻泡影。深谋远虑的人比比皆是,比如伯父,比如逢苏云。
他们都忖度精确,然后一一出手。
逢系覆灭她必然会受到牵连,无论公私她都不会有什么出路,或者囹圄或者荆棘。而她对我的感情,也早就破败不堪,经过这事后她和我分手只是早晚。
一开始我们就只是抓住一点剩余的光阴在尽力狂欢,而我还以为已经掌控全局。
保持沉默默认现实,离开然后继续早已给我安排好的道路,只需要在午夜梦回时略略有点惆怅不安——这是他们一早的期望,也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可惜我做不到。
我想我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我很平静的思索,发现一路无痕,没有任何把柄。这给了我最好的方式,可以随意布局,然后预测结果。
第二天老柯结婚,我带着人去给他送贺礼,他和我早就形同陌路,那丝维护也早被他冲洗干净。但我知道和朱兰在一起是他最得意的一件事,不管用什么借口,只要他收下贺礼,就行了。
从婚礼上出来没多久,我就听到她被车撞的消息,幸好没有酿成大祸。
我打电话回去,伯父很温和的吩咐我在余城要注意的安全,然后平静说:“没事就早点回来吧”
我沉默,他略略有些不安,闲闲又和我说了几句家常,我微笑回应几句,并让他保重身体,然后挂了电话。
也许伯父会以为我叫他保重身体是气极的反讽,但其实不是。
我写了封信挂号寄给夏东,余城本地的信件,分拣一日,投送一日,到他手上应该是在后天早上。我想看看情况说明会上她会被怎样对待,第二天说明会如期举行,她的表现让人惊叹,但孤立依旧排山倒海。
我知道他们动手的速度越来越快,这场孤立的戏码只是骗住观众的眼睛,让所有人相信她的突然身亡完全顺理成章。不知道逢苏云是否也算到了这一点,让自己的行为为她的被害做一个铺垫。
我想法让她留在医院里一晚,派了可靠的人陪护她。
她走到这一步一定是很恨我的,如果当初没有选她做棋子,她也不会面对这样的困扰,我会给她一个机会,让她来报复我。也算是我们之间的了结。
……坐在大坝的石凳上想了许久,她终于到来,我淡淡的从暗示到明示,她惊讶到悚然明白,问“为什么是你”
我说这样更有意义,她摸出了那个装戒指的小盒子,还给我,也许有一丝骄傲又被她激发出来,于是我吻了她,并且满不在乎的告诉她事实——她是我的,无论怎样都不会改变。无论她是丢戒指也好,动手也好,甚至将来嫁了人也好,她都是我的。
她冷冷的嘲讽,我想我在她心里从来没有值得信赖过。谁叫我一贯计划成功算无遗策,这样也好。我转身走向大坝深处,给她一个机会离开,但她并没有走,反而跟了上来。我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她可以很容易的推我下水,那样,她可以在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时候找到一个发泄的途径。但她依然没有选。这个小傻子一如既往,也许她已经不爱我,但道德上依旧值得信赖。
我忍不住问她跟我在一起有没有感觉到快乐,她坦然回答就算是曾经快乐我们一定也会彼此忘记,时间一久什么都会忘了,聪明人都知道。
我和她都是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做。我以前曾经设想,如果这个计划成功,那么她和事业,我都会拥有。但现在两手空空,两个都不能选。
如果再过二十年,我一定会把这个局做的天衣无缝,也不会再为任何人动心。可是现在她就这样鲜明的站在我的面前,并且祝我二十年之后前程似锦,她说二十年后她和她的丈夫会喝茶跳舞打台球总之幸福。我有些好笑的发现,那都是我和她一起做过的事情。
一切都不重要了,毕竟曾经在一起痴迷沉醉,就算这个结果不知归路,那也是旁观者的揣测。
人群来到,里面众人面孔熟悉而又陌生,大约都以为我会危害到她的安全,我的威胁性一直存在,从未被轻估。我想起很久以前,闲闲坐着听他们说笑的场景,时间果然过得匆匆。
山河寂寞,人世苍凉,其实人人都会死的,我也不例外,我想这是我最后的结局,也许也是最好的结局。
(番外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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