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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泛滥成灾了。

用价值连城来形容这堆东西毫不夸张,就在她皮椅后面堆成了小山的礼盒中,没有一样是普通老百姓能负担得起的货色,除了各大奢侈品牌本季最亮眼的配饰,化妆品,香水,连铂金包都有好几个,软绵绵像不值钱的菜篮子一样趴在地上没人理睬。

文瑾迈着小步子走过去,开始在那堆小山中翻翻捡捡,一边咂嘴一边说:“我敢打赌起码有上百万的女人为了得到这些东西连杀人都愿意。”

“我让你过来是想你能不能帮我支个招把蒋英崎打发掉,不是让你来挖苦我的。”颜采敲打完最后一行字,把文件打包发给手下人去执行,终于松了口气,身子摊在皮椅上转过好几圈:“我明明已经直接拒绝他了,他这么做,不是给我难堪吗。”

“蒋英崎这样的男人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从小就生活在富足的家庭,什么都不缺,又在生意场上打滚了这么久,早就成人精了,做生意的人,为了达到目的谁不是死皮赖脸的。”文瑾从全局下了一通分析:“但是我真心对你不理解,为什么要拒绝他,现在高帅富可是稀罕货,别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说完,她喜滋滋捧起一只紫罗兰色的jimmychoo四英寸高跟鞋,在眼前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圈,忍不住赞叹:“真是艺术品,对了,他怎么会知道你的鞋码?”

“不光是鞋码,就连送来的那些内衣size都是对的,你说,哪个正常的男人会打听清楚一个女人的三围再买内衣送过来,这背地里的含义到底要不要太明显。”颜采一连翻了三记白眼,她不算有钱,但也不缺钱,那铺了满地的东西实在勾不起她太大的兴趣,摆摆手道:“你要是喜欢就统统拿走,我恨不得立刻有人能帮我接收掉,眼不见心不烦。”

“别人送给你的东西,我怎么能拿,这不太合适吧。”文瑾嘴上这么说,手里倒一点不闲,挑挑拣拣,扔了两瓶香水到自己的手包里,又将刚才送来的那条hermes白丝巾在脖上绕一圈,斜着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走到颜采办公室里的一面大镜子前,哼着歌转了好几圈。

颜采问她:“你说这事现在该怎么办?”

“只有唯一的一招,怀柔政策,反正你都直接拒绝过他了,他还这么执着,你就拖着呗,大多数男人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持久,只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那你就胜利了”文瑾转过身,问道:“其实我更好奇蒋英崎到底哪一点你看不上,你还记得你上一任男朋友吗?”

颜采默默望着天花板,想了半晌,才把“上一任男友”这个名词和自己脑子里的某个人对起来。那似乎是一年多前的事情,而对方的身份也赫赫然,当年算城中一位年轻英俊的金牌律师。

律师薪水丰厚,对颜采也极好,好到当时颜采身边的人看来都觉得她是找了一个火山孝子,这种三百六十度的呵护除了让别人羡慕嫉妒恨之外,也会潜移默化让当事人觉得腻味,所以最后的分手也就理所当然了,颜采嫌弃对方不该没完没了地围着她转,对方也斥责颜采不懂男人的关心,把他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其实我真正不习惯他的地方是他每天早上都会在煎蛋里面放很多酱油,那种味道会在厨房里盘旋一早上都散不去。”分手之后,颜采曾朝文瑾吐苦水:“当你对一个男人没感觉了,对方稍微在你眼里看不过的习惯都会变成无法掩饰的缺点。”律师在三个月内调职去了澳洲,听说是去当地一家大型华人集团担任法律顾问,偶尔他还会和颜采通一两封电子邮件,不过这点联系最后也断断续续没了,也许律师现在已经在当地觅得一贤妻,但他估计怎么都想不到,曾经的恋人与他翻脸的真正理由不过是放在煎蛋里的那一勺酱油。

文瑾在这时把那个男人抬出来,颜采不明所以,二人对视了一会,文瑾才道:“我的意思是,你当初是看上了那个律师哪一点,才答应和他在一起的?”

颜采想了想,道:“我喜欢他工作的样子,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他还在处理一起官司,坐在餐厅里都不停看资料,好像当我不存在,换做别人没准早起身走人了,不过我就挺喜欢看他全神贯注的模样,后来他跟我道歉,说他就是因为这种原因气走过不少约会对象,我是唯一一个肯留下来的,我就笑他,难怪年轻英俊有为还单身,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文瑾道:“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就不能去喜欢蒋英崎,就算你现在看着他没感觉,那里到他公司里去看看他工作的样子,说不定比那个律师更吸引你,你不就是要看男人全神贯注的模样吗。”

“不对,总觉得这不是一回事。”颜采摇头。

“我看你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了。”文瑾眼珠子一转:“要不就是和我想的一样,你其实是看上你家那块鲜肉了,其他男人都入不了眼,对不对。”

颜采好一会才想明白文瑾嘴里的“鲜肉”指的是什么,不禁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这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你不是都已经把他吃干抹尽过一次了?”

颜采被她的话语噎住,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她早就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曾经发生过的某些错事,偏偏文瑾就要给她提出来,让人羞愧得无地自容。

“行了,我开玩笑的。”文瑾见颜采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大概也知道自己玩笑开得有些大:“但是话又说回来,蒋英崎那边的事情你总是要处理,天知道他这么送下去多久才是个头,这人情太大,到最后你除了以身相许,没准还不起。”

“还不起我就留着,等几十年后他如果有女儿出嫁,我打包送过去给他们当嫁妆。”颜采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叮当一下,提示有新信息,她调出来,一共两条,第一条是颜太太谕令,让她今晚务必回家吃饭,另一条来自乔宇川,就一句话:“晚上有时间吗?”

她在回复框里打上“没有”两个字,想了想,又删掉,换成:“有什么事?”

对方的信息很快又来了:“专辑曲目已经敲定了,晚上一起吃饭吧。”

颜采敲了一个“ok”过去,没等对方回复,又补上一条:“如果你在唱片公司,那就等我开车去接你。”

她发信息的时候,文瑾就站在一边看着,越看越不对头,直到这最后一句,她怅然一叹:“可怜的小乔,就这么被你给坑了。”

“我坑他什么了?”颜采脸色微红。

“太后召你回家吃饭,铁定有什么牢骚要发,你自己顶不住,就想拉一个垫背的。”对于颜太太的战斗力,文瑾深有体会,想起来依旧浑身发虚,她火速端起一边自己还没喝完的咖啡,穿好外套拿好包,嘱咐两句好自为之就果断说拜拜了,似乎很怕颜采也拉她一道去,当然她并不知道颜采铁定不会这么干,要让文瑾知道了颜太太把颜采和乔宇川当情侣,那么离八卦绯闻满天飞的时刻也不远了。

29、labelsorlove(1)。。。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写到一半,目前正处在剧情与人物关系的转折期,之前在写这章的时候,觉得乔宇川的表白方式太突兀了,与他一贯的性格不合,逻辑上面也说不通,现在大修,将关于表白的情节推后,会用一种适合乔宇川本身的方式再呈现出来,这样才能尽量做到上下连贯。

这篇文写到这里,很感谢之前很多童鞋帮我抓的虫,或者一些其他的错误问题,作者写文难免马虎,以后大家抓到了其他的虫子也要立刻提出来呀,我会很感激你们的,爱你们,飞吻~~~》3《

下班后,颜采开车去接乔宇川,到了寰宇楼下,她远远地就看见了他,乔宇川在整体造型上越来越有了明星的模样,黑白相间的t恤外边是一件裁剪很到位的漆皮短夹克,突出他宽阔好看的肩线,深色牛仔裤将他整个人的比例拉得很长,即便黑色的大口罩挡住了他半张脸,依旧引得周围的路人们频频侧目。

颜采刚把车停稳,乔宇川就迅速拉开车门坐上来,摘掉口罩深呼吸了好几下,好像过去那么长时间他一直处在窒息状态。“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他们正在开新歌发布会,只能改发短信,我还担心你看不到。”

他对颜采笑了笑,身上有股淡淡的茶树搭配柠檬草的香气传过来,颜采吸吸鼻子,再一次觉得这味道和乔宇川很搭。上次从蒋英崎那里搞来这个牌子香水经销商的电话,颜采可没有扔到一边不当回事,这种独特又清新的香味除了大大引起她的好感,也让她察觉出了里边蕴含的巨大商机。她没费多大功夫就联系上了那边丹麦的总部,对方听说颜采可以帮他们让自己的品牌在亚洲这个庞大的市场变得有名,立马乐呵呵地同ace广告签订了品牌推广合同,同时这也顺理成章成了乔宇川近期所代言的一个重头项目。

要定位乔宇川现在的演艺身份,广告界宠儿的光环要大大盖过他歌手的本质,借着颜采这股东风他在这一行相当吃得开,独特的气质与俊朗的容貌,广告一拍一个火,蒋英崎的巧克力品牌是第一个受益者,后面例如牛仔裤,3c产品,香水之类的代言,除了因为尺度太大被推掉的ck内裤外,每一样都为艺人与厂商取得双赢局面,大获成功。

若不是乔宇川的名声早已被这样打出去,或许诸葛亮亮在他的单曲选择上也不会如此苛刻,所谓成就越高,压力就越大,从乔宇川与顾琛合作的那首歌《whenyoubelieve》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只为了简单的一首个人首发单曲,推翻重来,再推翻再重来,反反复复不知道折磨了多少个日夜。

颜采问他:“新歌真的已经最后确定了?”

乔宇川将头一点:“新单曲叫《深渊》。”

“深渊,听名字像是舞曲。”颜采扬起眉:“这名字倒符合诸葛亮亮的风格,他大多数时候能很明确地抓住流行风向,这年头庞克元素正当红。”

乔宇川没否认,当是认同了颜采的猜测,在准备新歌期间,除了乔宇川自己,最累的人应当就是诸葛亮亮,亲手从成百上千的稿件中选出他认为合适的曲谱,又慢慢去粗存精,大大小小的会议开了无数个,多方面比较下来,最终才下的决定,饶是乔宇川并不太习惯舞曲的演唱方式,出于整体的发展考量,他也答应了。

“现在已经十月份了,我记得你说过新专辑要赶在圣诞节之前发行,现在只敲定了首发歌,再加上录制,后面两个月恐怕会更忙吧。”

“所以我才想趁着这两天有个缓冲期忙里偷闲。”

“那首《天长地久》呢,就这么放弃了吗?”颜采灵光一闪,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些在意那首歌的去留,不过她喜欢那个旋律,如果真的被放弃,也实在是可惜。

“没有被放弃,就算他们不认可,至少我不会放弃。”乔宇川看着她,嘴角拉开一个明亮的笑容:“只是目前看来没办法,毕竟整张专辑十二首歌曲风要一致,首发曲选出来了,后面的十一首也会很快,我只能争取看下一张能不能把那首歌收进去。”他问她:“你喜欢那首歌吗?”

“喜欢。”颜采答得毫不犹豫。

“这样啊。”乔宇川抱着后脑靠上靠背:“那要是最后我没能争取到把它录进专辑,你会很失望咯?”

颜采失声笑道:“噗,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失望是肯定的,不过前面的副词要去掉,我就算一辈子不听歌也不会怎么样。”

乔宇川却认真道:“我决定了,如果真的不能录专辑,我就自己做一张唱片送给你。”

“得了吧,这种玩笑少开一点,以后你只会比现在更忙,正统的专辑没准都顾不过来,哪里还有空闲去灌别的唱片。”颜采推下手刹,一踩油门,发动机强大的推力让车子甩着尾巴上了公路,她决定适时停止这通谈话,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是聊到音乐相关,乔宇川就会没完没了。

“我没有开玩笑。”乔宇川表情却坚定得很。

“那我就抱着期待的心情等着你的唱片。”颜采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五指张开,举到他面前:“此话题到这为止,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你得记好了。”

然后,她迅速将颜太太的懿旨一字不落说了一通,最后强调,太后召唤她回家用餐准没好事,乔宇川如果把她当做坚定的盟友关系,就绝不能推辞,两人必须站在同一阵线上,颜采面对颜太太的攻击才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毕竟以颜太太的个性,召唤颜采回去训话不外乎两个原因,婚姻大事与家务大事,婚姻大事有乔宇川顶在前边她浑然不惧,至于家务大事,乔宇川一个外人坐在那里,颜太太不看增面看佛面,怎么都不会太过分吧?

乔宇川的大度也让颜采很满意,他明确表示,到哪里都是吃饭。

汽车一路向南,很快出了城区。

颜家二老住在南郊,从她爷爷那辈起就没搬过家,政府在四十年前建出来的军属小区,两层红砖小楼。进了院门是一个宽敞的庭院,泥土特有的清香味铺面而来,时节已近深秋,院子旁边的一株大榕树黄了大半,金灿灿的夕阳从树梢缝隙斜落在地上,给整个院落都染上了一圈金色。

颜太太正站在二楼窗台上浇花,她穿着身藏青色的旗袍,头发在脑后严谨地烫成一个大包,远远看过去颇有些撒切尔妇人的味道,颜爸则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报纸,见颜采带着了个男人回来,他摘下眼镜,眯起眼睛不住往乔宇川身上瞅。

乔宇川也是第一次见到颜采的爸爸,那是个面目方正的老人,虽然是医生,可明显继承了颜采爷爷的军人长相,脸上皱纹不多,两道浓眉刀子一样横在额头上。

颜采拉着乔宇川向颜爸打完招呼,颜太太已经三两步从二楼下来,满脸喜色:“哎呀,小乔也来啦,老头子你还杵在这里瞎看什么,孩子都来了,快做饭去!”说完她一巴掌到颜爸背上。

颜爸倒也不急,嘟囔了一句就去就去,脸则凑到颜采耳朵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才摇摇头,转身朝厨房走。

颜采望着颜爸离去的方向,心里那种大事不妙的预感被无限放大。刚才她爸爸让她晚上悠着点,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别看颜爸长得威严,但很疼女儿,颜采明白,所谓“悠着点”内里蕴含的意思,就是颜太太今晚十有八九要发飙。

她侧头去看乔宇川,发现他已经被颜太太套住了,老人家眉飞色舞同他说着话,他也微笑着应对,莫名之间,颜采心中的不妙又悄然淡化了去,心想,拉上乔宇川果真是个明智的决定,自从上回乔宇川成功帮颜太太弄来了偶像顾琛的签名,他在老人家心目中的地位就像红筹股一样三级连跳,如果颜太太真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要发她颜采的脾气,有乔宇川在旁边,多少也能帮她挡几下冷箭。

颜爸有着可以与乔宇川媲美的好手艺,如果说乔宇川因为曾经在新加坡餐厅打过工,厨艺上的造诣多偏向于中西合璧,那么颜爸就是彻底的中餐通,红烧鱼,糖醋小排,夫妻肺片,清蒸荷花蟹,菜式不多,胜在样样精品。

颜采惦记着颜爸的提醒,加之这样的美食从小吃到大,坐着有些食而不知其味,反观乔宇川要比他放开得多,在公司上午练歌,下午开新歌发布会,整整一天他就只吃了一块小面包压饥,这样高挑的一个男人,能量消耗可不是成天坐在办公室里一动不动的颜采能比的,两碗白饭在他面前很快便没了踪影,见乔宇川吃得开心,颜太太也眉开眼笑,不停给他布菜,就压根没把注意力放在颜采身上,整个晚饭时间出乎预料地风平浪静。饭后,乔宇川主动要挑起洗碗的大梁,颜太太客气了两下,最终以一种拗不过年轻人的姿态顺水推舟,而后,她将颜采拉到了院子里,就着天上一轮光洁明亮的月亮,劈头就是一句:“那个蒋英崎是怎么回事?”

饶是颜采早就做足了被各种原因刁难的准备,也拟定了无数个回答与托词,在颜太太讲出那个名字的刹那间,她还是恍恍惚惚没有反应过来。

“我问你,那个蒋英崎是怎么回事?”颜太太又重复一句,脸上现出怒容:“你这臭丫头真给我老脸上长出息了啊,这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事情你都干得出来,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好半天,颜采才结结巴巴道:“妈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蒋英崎,蒋英崎怎么了?”

“你还给我装,这事非要我给你抖出来你才安心吗,你这丫头要么不找,一找就给我折腾两个,这不是在故意气我这把老骨头啊!”颜太太叹着气捶着腿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下:“我告诉你,我就是再有眼无珠,也不能坐视自己的女儿水性杨花,你丢得起这个脸,我一大把年纪了,丢不起这个脸!”

即便是在最疯狂的时候,颜采也没想过颜太太会将水性杨花这种老派到近乎穿越的形容词摆在自己身上,她委曲得很,水性杨花?天地良心,到现在为止她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么。

或许是听到了颜太太高亢的声音,颜爸点着烟,也慢悠悠从客厅渡出来,然后他说了一句差点让颜采下巴摔在地上的话:“你妈会生气也情有可原,今天早上有个叫蒋英崎的人过来了,说是你的男朋友,来看看我们两个老人家。”

那一刻颜采觉得这简直就像挨了黑枪。

“我和你妈就是觉得,这件事你办得十分不好,就算你不喜欢小乔了,另外找了别人,也该把话说清楚,不要那边拉着,这边拖着,连我们两个老人家都蒙在鼓里,要是被我们那些老朋友知道自己的女儿一脚踏两船,这老脸我和你妈都丢不起。”颜爸弹了弹烟灰:“闺女我们没有逼你的意思,只是很认真在跟你商量,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安定,就要早安定,免得到了最后不光没有好的归宿,还落了别人的话柄,两面不讨好。”

颜爸语重心长地说完,颜太太也适时接过嘴:“我是真心喜欢小乔那孩子,你要是不喜欢他,就别耽误他。”

两位老人的目光刀子一样射在颜采身上,她张开嘴,我了半天,也没蹦出一句像样的话,她想说自己和蒋英崎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谁知道那个男人会找到她家对她父母献殷勤,一招先斩后奏掌握了优先权,她就相当被动,现在就算要辩驳,颜太太愿不愿意相信还是一回事。

二老见颜采不说话,同时露出预料之中的表情,颜太太道:“女儿大了,也是成年人,应该会做出明智的选择,我们只是不愿意看见你走错了路,最后留下不该留下的遗憾。”她摇摇头:“你去跟小乔说清楚吧,刚吃了饭,撑得慌,我和你爸上小区外边散会步。”说完二老肩并着肩,不再看颜采,三两下走得没了踪影。

一阵凉风吹过,不知从哪飞来一只乌鸦,停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上,扯开嗓子嚎了三声:“嘎——嘎——嘎——”

“我……”颜采对着走得空无一人的院子,脑袋里面一阵错乱,她在公司里傲视群雄的口才,居然就这么被自己的父母给压制得死死的,等她整理好思绪想要吐气扬眉的时候,敌方却已带着胜利的光环,携手双双归去。

她沮丧地垂下肩膀,蒋英崎果然够狠,看出了那一大堆名牌起不到应有的效果,就用这招来将她的军,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该用更加严厉的词措找上蒋英崎的门对他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口诛笔伐的时候,转过身,惊见乔宇川正站在门口,用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眼神望着她。

她是第一次在乔宇川身上看见这样的目光。

在她的记忆里,乔宇川眼睛里能透露出的情绪的时候不多,他算是一个偏安静沉稳的人,很善于掩饰情感,对于陌生人,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副淡漠的神情,只有在唱歌的时候,那双眸子里显现他独有的专注与温柔。

但是在这一刻,颜采从乔宇川的眼神里读到了许多东西,失望,愤怒,悲伤,嫉妒交替闪现,然后又在下一个刹那,所有的情绪消失不见,化作一片迷蒙的混沌。

30labelsorlove(2)

他们静静对视,周围缠绕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寂静,乔宇川喉头上下动了动,似乎想要说话,可最后他却意外地转过身,背对颜采。

“我洗了些水果。”他说:“就放在客厅的桌子上。”他应当刚从厨房出来,身上还系着颜太太的围兜,衣袖挽到手肘的位置露出结实的小臂,一滴滴水珠顺着手指滴在脚边。

颜采说了声:“好。”声音涩得像是卡在喉咙口,乔宇川侧过脸点点头,迈开步子朝厨房走,背影很快消失在了走廊深处。

颜采回到客厅,正中间的桌子上果然摆着盘切好的苹果,一片片月牙状的果肉立在圆形的果盘上,整整齐齐,看得出摆盘的人花了不少心思。她拿起一片用力塞进嘴里,咬了半晌吞下去,没吃出什么甜味,只觉得莫名发苦。

离开之前,时间已近半夜,颜太太对乔宇川发出盛情挽留,直说晚上开车不安全,乔宇川大可以和颜采在她以前的房间里凑合一晚,等天亮再回去,他们却双双拒绝得很干脆,见二人不乐意,老人家也没再坚持,只拖着颜采的手,再次丢给她一个“你看着办”的眼神。

车子疾驰在月黑风高的外环线上,或许不该用月黑风高来形容,因为窗外完全没有要刮风的迹象,天朗气清,炫目的圆月挂在天边,对这个以换季大风天出了名的城市来说,属于整年都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开车的人是乔宇川,这是他的要求,颜采没拒绝,她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车子里回荡的音乐由来时的海菲兹换成了玛丽亚凯莉,提琴曲与流行乐最大的区别是前者你只能用耳朵傻乎乎地听,后者还能动动脑子跟着唱上两句,颜采真的受够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沉默,从坐上车开始,她就不停想要挑起话题,可惜险些被乔宇川一通只会发单音节的“嗯”给憋出内伤,她不知道自己触到了乔宇川哪根筋的眉头,反正从院子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对视开始,这样的沉默在二人间就像跗骨之蛆如影随形。

于是她开始唱歌,但显然她身上的优良基因都用在了脑力运转上,对音乐感知的天赋明显差了一筹,第一个高音飚过去的时候,调子已经跑得不能再跑。

乔宇川终于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颜采适时闭嘴,将班门弄斧的感觉从脑子里一扫而去,她明知故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刚才那句你已经降key了,结果还能唱黄。”乔宇川说得相当实诚。

“不是每个人生来都能当明星的。”颜采伸出手指将音乐声调小:“而且我要是不唱歌,你打算整个晚上都给我摆脸色吗。”

乔宇川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没有给你摆脸色。”

“你以为我是傻子,这都看不出来。”颜采从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她直入正题:“说吧,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乔宇川轻抿着嘴唇不说话,颜采还想再问,视线偶然瞟向窗外,惊讶地发现这并不是回去的方向,公路往前延伸开始倾斜向上,城市零星的灯光在左侧若隐若现,而右侧是座拔地而起的山坡。

车子顺着盘山的路一直开到半山腰的位置才停下,乔宇川打开车门,对颜采说了声:“下车。”

颜采坐在车上没动,大半夜的乔宇川把她带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是什么意思,以前看过港片中无数毁尸灭迹的片段从她脑子里冒出来,她或许该相信乔宇川并不会对她怎么样,但这个场景也太过诡异了些。

见颜采不动,乔宇川索性替她来开车门,解开安全带,握住她的手腕近乎是用架的让她下车。

山风呼啸而过,颜采晃了两步才站稳,乔宇川已经松开她的手,她看向四周,其实这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偏僻,这两年城市的过度拥挤和迅速开发,各路开发商连周边任何一块空地都没有放弃的打算,包括这片山坡,离半山腰不远处的地方,好几个临山小区靠在那里,路灯顺着公路蜿蜒至山下驱散黑暗,而在山坡下边,也有一片类似夜市的地方,不过略显老旧,根本比不上市中心的繁华。

“颜采,过来这边。”乔宇川靠在公路的护栏边,对她招了招手,她走过去,路灯下乔宇川的表情如常,然后在颜采惊愕的眼神中,他纵身一跃,竟然顺着路灯爬了上去。

“你做什么!”颜采紧张地四处看,就怕这里会有什么公共设施协管员之类的人路过。

“没事。”乔宇川应她一声,很快就敏捷地爬到了顶端,然后他好像打开了一个盖子模样的东西,拨弄两下,路灯咔嚓闪了闪,灭了。

颜采又是一阵惊呼,乔宇川跳下地,她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这是在犯罪。”

“没关系。”乔宇川拍拍身上的衣服,上面沾了些灰:“走之前我会再上去把线接好。”

“你就不想解释一下你刚才莫名其妙的行为?”颜采抱起手,满脸不解:“如果你那些粉丝知道他们的偶像有可能是个疯子,我真的没办法想象他们能摆出怎样的表情。”

乔宇川没说话,带着笑坐在了护栏上,抬起手指向天空。

颜采条件反射地顺着向上看。

眼前的情景让她一时说不出话。

乔宇川弄灭的路灯让原本连成一排的明黄色光线有了一个缺口,在这由阴影覆盖的缺口中,抬头向天上看,正好能看见繁星点点的银河从脑袋顶上流淌过去。

那些星光明亮到近乎有些刺眼睛,颜采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这样澄亮的夜空了,以前从家里的窗户看出去,虽然也能见着星星,大多数时候却感觉天空罩着一层雾气,城市的现代化进程难免会让自然环境付出代价,而现代人也很少会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这些虚浮的东西。

“是不是很漂亮。”乔宇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如果这时候四周冒出台摄影机来,颜采肯定会好不突兀地觉得他们在拍电影,孤男寡女三更半夜爬到人迹罕至的半山腰上弄坏了路灯看星星——这压根就是在无数小清新肥皂剧里被演烂了剧情,她甚至都能猜到后面的发展,男女主角势必会感动地拥吻在一起,然后星空下几朵烟花展开,组成happyending的字样。

以前在电影里看到这样的情节,颜采一定会轻蔑地啧一声,那些编剧总头脑简单地以为少男少女一辈子没见过星星,夜空中几个芝麻大小的亮点就能美得人心神炫目,让他们爱得要死要活,既没水准又毫无逻辑可言。但是那些被无数肥皂剧演烂了镜头,放到现实里来看,颜采又觉得似乎真的有那么一丝丝触动大,当然这得有两个前提条件,第一星星得真的明亮好看,第二你身边陪着的人必须得是长相无懈可击的帅哥。

“还不错,是和从窗子看出去的感觉不一样。”颜采矜持地落下眼来,不动神色赶走要仿佛要被夜空吸进去的悸动:“所以你刚才那通破坏公物的行为,就是为了看这几颗星星?”

“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减压方式。”乔宇川拍了拍身边的护栏,示意颜采坐过去,颜采当然不能像男人那样有攀爬的体能和矫健的身手,她只是靠在那里,听见他继续说:“我六岁的时候就跟着我妈去了国外,临上大学才回来,刚回国的时候就住在上面那个小区。”乔宇川指向比半山腰更高的地方:“房东是个好人,一室一厅的房子,一个月八百块,还给包水电。”

“那时候这排路灯都没修起来,晚上走夜路特别黑,有天晚上我从外边打篮球回来,太累了没注意脚下,从这里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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