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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禹,好久不见了。”她笑容温婉地迎接姜禹,接过他手里拎的礼物,自在得倒比他更像这家中的成员。

她只比苏苡大十分钟,并蒂双生的姐妹花如今却只剩她一个。

姜禹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确实很久不见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姜禹有意地回避。

都说双生子是有心灵感应的,苏苡失踪这么久,吃了什么苦头受了什么委屈,苏荨也一定都能感觉到。

姜禹觉得愧疚,是他没有保护好苏苡,无颜面对苏家的每一个人。

可是长辈们显然不这么想。从苏苡出事到现在,愁云惨淡的日子过了不知凡几,苏家二老终于开始接受失去一个女儿的事实,转而把全部期待放在另外一个女儿身上。

“大禹啊,别只顾着自己吃啊,给小荨夹点菜。这个水晶虾仁,还有那个竹笋都是她爱吃的,鸡汤也趁热给她舀一碗。”

他们有意安排苏荨坐在他身边的位置,让他照顾她,毫无芥蒂。

吃完年夜饭,长辈们凑一起看电视打牌,袁和推姜禹和苏荨出去,“你们年轻人闷在屋里干嘛,出去放烟花吧,啊?”

三年来第一次在家里过年,而且难得的没有跟父亲因工作起冲突,姜禹不想忤逆父母的意思闹得大家都不开心,所以不管他们要求什么他都从善如流地去做。

苏荨也很配合,握着一把仙女棒往外走,他取过一旁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小心着凉。”

她到了外边才冲他笑笑,“我以为你只有对小苡才这么体贴。”

“是你的错觉。”他并没有变。

“也许吧,可能我以前太羡慕小苡了,觉得她拥有的一切都比我的好。直到她不在了,才发觉是我计较太多。”

“她会回来的,我会把她找回来。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相处,像一家人一样。”

苏荨燃了一支仙女棒,看火花在手头绽放,然后渐次熄灭,才回头看着姜禹,“我知道你从没放弃过。”

“她是失踪,不是死亡。”

“可是她落在那帮人的手里……”

“苏荨!”

她落寞地低头笑了笑,“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姜禹闭了闭眼,他很少提起苏苡的事,也只有在她孪生姐姐的面前会多说几句。他还记得苏苡失踪满两年的时候,他陪着苏爸爸去办理宣告失踪的手续,老人悲伤不能自已,所有表格都是他填的,握着笔的手抖个不停。

他不是怕。他就是受不了现实和内心的矛盾拉锯。

他总觉得苏苡明天就会回来了,明天不回来,还有明天的明天。

但是也许跟他一样这样相信的人已经没有了,否则长辈们不会这样不加掩饰地撮合他跟苏荨在一起。

第7章逼婚

他们也是出于补偿的心态吧,既然姜禹不能跟苏苡终成眷属了,跟苏荨厮守也是一样,反正是一母同胞的姐妹,甚至连身形容貌都相同。

可他们却忽视了她们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人,在他看来是不一样的。

真的不一样。

这对苏荨也不公平,她不是谁的替身,就算妹妹真的永远都不会回来,她也还是苏荨,不会变成苏苡。

然而她似乎并不反感长辈们的撮合。

没人比她更了解姜禹的压力和心结,他不爱提苏苡的事,她就不提,除夕那晚的对话就像没发生过。

其实她和父母从没把苏苡的事怪在他头上,她还是可以喜欢他,正大光明地喜欢。

两家人一起过年,明里暗里地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苏荨的艺术展也让姜禹陪她一起去。

姜禹对这些东西不太懂,都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他陪在苏荨身边就纯粹只是看热闹而已。

她从小就有艺术天分,如今小有成就,他为她高兴。

他喜欢表现方式更简单直白的东西,比如看纪录片,休息的时候可以待在房间里看一整天。

父母在市委大院住的是独栋别墅,地下室空间很大,一部分用来藏酒,一部分隔成效果超凡的影音娱乐房。姜禹晚上就窝在这里看纪录片,长辈们聚在一起有聊不完的话题,他不想坐在中间让他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

苏荨长裙翩然地轻轻走进来,递给他一杯热咖啡,“又看纪录片啊,我陪你一起看。”

姜禹回过头看她,“二战题材的,太闷了,你不用管我,上去休息吧!”

“没关系,你不是也陪我去艺术展了吗?”重要的是有他在,她并不觉得闷。

苏荨在身边坐下,他所有放松投入的感觉都没了。姜禹不知她看进去多少,反正不久就感觉到肩膀微微一沉,她偏头靠在他肩上已经睡过去。

他一颗心往下沉的更加厉害。这般亲近,不需要直接的表白,他就能体会到……苏荨喜欢他。

怎么会这样呢?他没准备开始新的感情,尤其那个人是苏荨,苏苡的姐姐,就更加不行。

他抱苏荨回房间休息,长辈们见了都露出宽慰欢喜的笑容。

袁和甚至连试探都省了,直截了当地跟他说,“儿子啊,小荨挺好的,你们要是处的好,就趁着双方父母都在,先把婚订了。小苡出事咱们都难受,可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日子还是要过的不是吗?”

忠诚、长情是好事,可作父母的不能眼看着他无限期地等下去,把自己的终身都给耽误了。

姜禹实在受不了这样强加的意愿和家里奇怪的氛围,跑出来找人喝酒。

韩漱一见面就调侃他,“真难得啊,都多久没见你穿警服以外的衣服了,差点认不出来!”

姜禹点了支烟,“彼此彼此,上回见你还是在法院。你不调档取证的时候一般都不会来找我。”

“咱俩谁跟谁,你工作忙我就不可能闲啊!咱们不是得双剑合璧吗?”

姜禹虚踹他一脚,“去,谁跟你双‘贱’合璧!”

韩漱跟他是大学同学,江临有全国名列前茅的政法院校,两人住同一寝室睡上下铺。毕业后韩漱作了检察官,而姜禹投考了警队,除了工作上经常合作,私下里感情也很好,经常小聚。

韩漱看出他心情郁闷,问道:“怎么了,回家过年跟家里闹不愉快了?你老爸又提把你调回市局的事儿?”

姜禹摇头,吐出烟圈,“比那还糟。”

“不是吧?难不成连警察都不让你做了?我说姜禹,大丈夫能屈能伸,你爸想调你回市局工作你就去呗,你又不是能力不够!当年办扫黑专案的时候,人家市局领导多看好你啊,是你不肯留下,硬要回基层做片儿警。这么些年了,什么愧疚啊自责啊也该想通了吧?你这是拿前途为苏苡守节呢?就打算在中队长两条杠的位置上做到退休啊?”

姜禹被他一通抢白说的更烦了,把杯子重重往吧台一搁就要走。

韩漱拉住他作投降状,“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讲你的吧,到底怎么了?莫非是被逼婚?”

姜禹脚步猛的一顿,“你怎么知道的?”

韩漱笑起来,“还真是啊?哈哈,你说我怎么知道,还不是因为同病相怜么?咱俩年纪差不多,我妈成天就跟人勾兑相亲的事儿,只要我在家里待上半天,准得把我推出去跟各种陌生妹子吃饭看电影,烦都烦死了!我都这样了,你爸你妈那急脾气还能饶过你?”

姜禹不吭声,仰头喝酒。

“其实呢,你也别太排斥了。相亲这回事儿吧,就是个双向选择,总比二话不说盖上盖头送入洞房的盲婚哑嫁要好。你家门第高,没给你弄个政治联姻就不错了。”

“他们让我订婚。”

“啊?这么快?”韩漱也吃了一惊,他跟姜禹不是真的那么久没见吧?“谁家姑娘啊,你看对眼了?还是说……你小子上了全垒,马上要当爸爸了?”

姜禹恨不得把他脸朝下摁进酒杯里,咬牙道:“我又不是你!对方是苏荨,他们让我跟苏荨订婚。”

“谁?”韩漱反应不过来,这名字听着耳熟。

“苏苡有个姐姐,她们是双生子,我跟你说过的。”

韩漱拍了拍脑袋,想起来了,大学时在姜禹电脑上见过两姐妹的合照,他还感慨是哪位ps高手能p得这么不露痕迹,原来是双生子。

“这样也行?”他有些理解姜禹的苦闷了,“别说苏苡只是失踪,还有可能回来的,就算回不来,也不能把她姐姐塞给你啊!你要的又不是一个替身。”

姜禹又点了一支烟,“跟老人家们没法说得清,况且是我对不起苏家。”

“你别把什么都背上身行不行?苏苡出事跟你有什么直接关系啊,你顶多有点道义上的责任,因为你是她男朋友,绑走她的是段轻鸿那人渣!”

听到段轻鸿这个名字,姜禹狠狠摁灭了手中的烟,眼中闪过凌厉。

说起当年的事,韩漱也激动起来。段家是江临最大的黑势力,集中扫黑的时候他还是刚参加工作的助理检察官,还没有独立办案的能力,但是扫黑的专案他也参与了。苏苡是定案的一个关键证人,因为段家的报复而失踪,要说责任,他们所有人都有责任,是他们低估了段氏的狠辣。

姜禹因为这件事背负的压力和负面情绪已经太多太久了,表面上看起来没事人儿一样,但韩漱知道他一直都没走出来,家人和朋友怎么会不担心呢?

他拍拍姜禹的肩膀,“别想太多了,婚姻毕竟是你们自己的事,要真的不愿意,父母也不见得非得勉强。苏荨怎么说?她不是搞艺术的吗?艺术家都高贵冷艳,特立独行,肯定不能答应吧?”

姜禹苦笑,“问题就在这儿。她好像不打算拒绝,这几天都跟我在一起。”

频道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其实可以想见,如果真的结婚一起生活,会很辛苦地互相迁就,最终成为怨侣。

“呵,她喜欢你啊?也难怪了,你们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她对你的感情不知摆在心里发酵多少年了,是你迟钝没发觉而已。这你可得小心了,暗恋一个人多年往往就发展成一种偏执的心结了,尤其是有机会跟对方在一起的时候,可不是轻易拿得起放得下的。”

姜禹眉头紧蹙,“那我应该怎么办?”

韩漱也觉得棘手,如果只是长辈们一厢情愿,姜禹和苏荨双方都没这个意思那就很好办了,虚与委蛇见机行事拖着就行。可现在苏荨喜欢他,姜禹一个人怎么拧得过三股绳?

他想了想,“要不你找个临时女友,就像现在回家过年临时租来带回家给爸妈宽心的那种,告诉他们你有主了,别再提跟苏荨订婚这一茬。反正不是真的,就当江湖救急,先瞒过他们这一阵再说。”

第8章共进

初五一大早,姜禹的手机就响了。

辖区内有个新楼盘的业主和保安对峙,演变成持械斗殴,1死2重伤,派出所所有人取消休假,全体备勤。

姜禹正好在家里待的难受,接到任务反而如释重负,穿好衣服打了个招呼就打算出门。

在门口遇上在院中侍弄花草的父亲,被叫住,“大过年的,你又要上哪儿去?”

“有任务,所有人取消休假,我得去加班,今天可能会回来的比较晚。”

姜茂平脸色很不好看,“难得回家过个年,这才待了几天?别人都是希望过消停日子,就你喜欢瞎折腾。家里还有客人,小荨也在,你给我在家待着,就说生病了去不了,有什么问题我来扛!过完年就去申请调到市局,刘局那边一直都给你留着位置。”

姜禹深深吸气,过年这几天都没跟父亲争执,他不想打破这种可贵的平静。

“一大早吵什么呢?谁要去市局?”袁奉国坐在轮椅上,身后是推他出来散步的苏荨。

“爸爸!”

“外公!”

袁奉国点点头,问姜禹道:“时间还早,要出门去哪?”

“辖区出了案子,要赶过去加班。”

“嗯。”袁奉国拧眉沉吟,“工作重要,要加班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还年轻,辛苦点也是应当的,但也要注意身体和安全,不要硬拼知道吗?”

姜禹点点头。

袁奉国又拉下脸对姜茂平道:“孩子回来过个团圆年不容易,我过不了几天也要回北京去了,就希望过个清静年,别呼来喝去的。”

姜茂平低头称是。

姜禹松了口气,果然一物降一物,有外公在,就算要出去加班加点父亲也不敢多说什么。

“唉,我好多年没来江临了,有些老地方想去看看,本来想让大禹陪我一起去的,现在……”

苏荨乖巧地弯下腰道:“外公,不是还有我陪您吗?您想去哪儿,我开车带您去。”

袁奉国欣慰地笑,“还是你最懂事。家里个个在政法系统工作,都忙,以后你也要多担待些。“

苏荨望了姜禹一眼,微笑着红了脸。

家里人似乎都默许了他跟苏荨的婚事,连外公这个大家长都不例外。

姜禹心里闷的慌,赶往现场的一路上都在考虑韩漱的那个建议,真是不紧迫不行。

现场事态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伤者被送到医院,闹事的双方主要责任人也被控制起来。

地面和台阶上还有血迹,在过年这种祥和的气氛里显得特别刺眼。

姜禹一眼就看见警戒线外的柳陶然,头发依然是栗色的中分梨花卷,白色高领羊毛衫外套着橘色斗篷,下面是呢子短裙和小羊皮皮靴,看起来像是走亲访友的途中被拉到这里来的。

而事实也的确是这样,陶然是在去赴家宴的路上接到消息赶来做报道的。

柳家有不少亲戚要走动,七大姑八大姨的,陶然至今还有很多搞不清楚亲属关系。当年妈妈带着她嫁进柳家,这些人代表家族的声音泰半是极力反对的,总认为后母不贤,嫁进来是要让柳博延这根独苗吃苦头的。

这就是偏见。

因着这样的偏见,陶然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什么鄙夷的目光都承受过,她那时不过十来岁,正是青春敏感的时期,桩桩件件都记在心里面。

她也觉得这样记仇不好,可是当初妈妈流过的眼泪她想忘也忘不掉。

想想她也曾不乐意妈妈改嫁给柳叔叔,可她们母女是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血脉相连,息息相关,所以她才会特别在意妈妈的选择。

那些亲戚算什么呢?

爱情和婚姻终究是两个人的事,只要当事人自个儿幸福安宁就好,这是陶然长大一些之后得出的结论。

柳建业是家族的主心骨,是整个柳家最有成就的人,家族里其他人有不少都是依凭他的事业做事营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坚持的事,谁也撼动不了,更加无法改变。加之后来见这对半路夫妻尚且恩爱,日子蒸蒸日上,渐渐也就不再说什么,这些年上门来或者迎接他们去做客时也把林淑言当作真正的柳太太来看了。

林淑言脾气温和,也愿意拿他们当家人看,可陶然就不是这样。她觉得或许是太年轻,还做不到妈妈那样的豁达,每逢年节要东家跑西家串的她就觉得煎熬不自在。

别的同行就怕假期出新闻,可她正相反,巴不得这几天有新闻让她跑跑,不用去面对那些不是家人的“家人”。

她也看见了姜禹,上回两人不欢而散就没再遇见过。赶到现场之前她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以为只是一般的口角斗殴,派出所分管治安的民警处理就好,用不着劳动他。

她在路上买了些热的饮料,分给办案的警官,跟他们聊几句了解下大致的情况,这报道才有得写。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温情的套交情的模式,也认可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中她跟这些警官们是通力合作的同伴,只不过姜禹这个大冰山也许不这么想。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过去递了一罐咖啡给他,“喏,这个给你,没别的意思,加班辛苦了。”

她来之前已经联系过报社和公安宣传科,是充分正当的采访报道,不怕姜禹刁难,于是在他跟前腰板都不自觉挺直了一些。

姜禹似乎也没有跟她过不去的意思,接过咖啡应了一声,“谢谢。”

他跟同事一起埋头工作了差不多一整天,注意到时间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

死伤者的家属有部分还在嘤嘤哭泣,姜禹揉了揉太阳穴,接下来几天都不会太轻松。

那抹橘色的身影还在,姜禹有些意外。刚刚听小燕说柳陶然似乎跑到医院去了解死伤者的情况了,他以为她的工作到此为止,没曾想她又折回现场来。

他隔着一段距离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收起了笔记本和照相机,手里提着个无纺布袋,之前提的是分给他们的咖啡热饮,这会儿装着新买来的矿泉水,亲手递到那些家属的手里。

情绪激动的人们也许都没搞清楚她是什么人,接过来就喝,喝完继续痛哭和反反复复地质问,为什么会这样,今后该怎么办。

这时候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她原也没打算问。他们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不需要知道她是谁,有人安慰他们,这就足够了。

陶然准备撤的时候,看到姜禹站在她的车旁,以为又有什么言行触了他的雷区,“那个……我没跟他们说什么,就安慰了几句而已。”

“我知道。”她没必要特意向他解释,姜禹微微偏头,“天晚了,我送你回去。”

“呃~”陶然愣了一下,“可是我开了车……”

“你的车技那么烂,夜晚更容易出事故。我来开车,送你一段。”

“喂,姜队,你想搭顺风车就明说嘛,我又不会拒绝的,还让你来开车我多不好意思。”柳陶然本来还有点汗颜,想明白了就觉得很欢乐。

别扭什么呢,他也辛苦一天了,想搭她的车她也不会说个不字的。

姜禹握着方向盘不说话,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她,“你现在有事吗?是不是急着回家?”

“啊?噢,我不急呀,反正也到这个点儿了,再晚点也没关系。”她不想去柳家的亲戚那里,早就跟妈妈打过电话让他们不用等她吃饭,打算自己随便在外头解决一顿再回去。

只不过这大过年的,街上开门的饭馆可真不多。

“那好,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她永远是好奇心占据上风,话问出口了才暗悔——凭什么让她帮呀,上回她有求于他的时候可是不由分说就被拒绝了,这会儿怎么也该讨价还价一番才是。

姜禹平静道:“跟我一起吃晚饭,其他的等会儿再说。”

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东边落下去的?姜禹居然邀请她吃饭?

不过有得吃她总归是开心的,起码不用满大街去找开门营业的饭馆。

而且一起吃饭就给了她谈判的缓冲时间,甭管他要她帮的是什么,刚刚没来得及进行的讨价还价可以重新提上来了。

她帮他可以,礼尚往来,他也该帮帮她吧?

她的专栏啊,又有希望了。

第9章合作

姜禹把车开进了市委家属大院,陶然这才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她从车窗探出头去,眼前的别墅伫立在静谧茂密的树影之中,隐隐透出灯光。

“吃晚饭。”姜禹锁好车把钥匙扔给她,“这里是我家。”

“你家?”陶然惊得合不拢嘴,“你家住在市委大院?”

这都不是重点了,重点是他刚刚说请她一起吃晚饭帮他一个忙,怎么就把她带回他家来了?

姜禹顿了顿,“不会让你太为难,等会儿你不要随便开口说话,跟着我就好。”

这是让她见机行事的意思?陶然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记者,其实这时也联想到自己是不是要担当一个临时女友之类的角色,帮姜禹应付家里人的逼婚。毕竟每个剩男剩女在父母看来都是家中墙壁上的蚊子血,婚了嫁了才能成为白月光,过年过节期间尤其逼得紧。

可转念又觉得没可能,他俩又不熟,姜禹要找人帮忙也不会找他。

猜不透他的用意,陶然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临阵脱逃,可已经来不及了,雕花铁门后面有人走出来,是位窈窕漂亮的年轻女孩子。

“大禹,你加完班了?正想打电话给你,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吃晚饭。”苏荨巧笑倩兮,见到陶然疑惑道,“这位是……”

“柳陶然,是位记者,跟我一起工作。”姜禹就简单介绍,“这位是苏荨,从北京过来,在我家过年。”

“你好你好!”陶然留意到苏荨脸上僵住的笑容,很是有些过意不去。她一眼就看出这位容貌气质俱佳的美女喜欢姜禹,虽然姜禹惜字如金没有明说什么,可是大过年的带个异性回家吃饭,让人不误会都不成。

姜禹堂而皇之地带了陌生的女孩子回来,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只不过姜家的人从政多年,再大的浪头,表面上都能装做波澜不惊,最基本的礼貌还是要维持的。

“柳小姐吃菜,别客气!”饭桌上,袁和一边招呼陶然,一边暗地里打量儿子的神情,“是不是有不合胃口的?你家里是北方人还是南方人?”

这是变着方儿打听她家里情况呢!柳陶然转头看姜禹,他也恰好看向她。

陶然:这算怎么回事?

姜禹:我说了让你帮个忙,见机行事。

陶然:凭什么帮你啊,我又没啥好处。

姜禹:你的专栏不想做了?

陶然:……

电光火石间姜禹当然不可能真给她什么承诺,可柳陶然自行脑补两人的眼神对话就是如此。

她咬了咬筷头,笑着回答袁和,“谢谢伯母,我妈妈是江临本地人,不过我继父家里是北方移民,早年创业才来江临。我不挑食的,什么口味都吃,而且您家这些菜味道都很棒。”

姜茂平眉头蹙的很深,“你继父?做什么生意?”虽不是单亲家庭,但终究也跟一般人家不太一样,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陶然犹疑了一下,还是如实道:“光谷集团是他的生意。”

姜氏夫妇的心定了定,“噢,是那个柳家。”

一说光谷,在座的人都认得。早年做实业,后来传媒、房地产什么都涉及,面铺的很广,根基还是深厚的。创始人柳建业就是个大老粗的形象,有些商业头脑和手腕,如今儿子守业,却青出于蓝把公司打理得很好,不仅在江临,就是在全国也是颇有些名气的企业。

严格来说,姜禹跟这女孩也是门当户对的。他们作长辈的怎么安排都抵不过年轻人自个儿的心意和选择,姜禹的脾气他们是知道的,太强硬地棒打鸳鸯只怕会招致他的反感。

不管怎么说,护犊之心都是自私的,只要他愿意放下苏苡的事重新开始一段感情就行了,新人是苏荨还是柳陶然并不重要。

几家欢喜几家愁,苏家夫妇俩和苏荨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两家交情摆在那里,原本以为板上钉钉的婚事,眼看就被不知哪里窜出来的柳陶然给搅黄了。

其实陶然一顿饭也吃的如坐针毡,这气氛着实有点古怪,尤其是坐在她对面的苏荨,简直是低气压的中心,闷着头不吭声,都能感受到她的哀怨。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陶然见姜禹放下碗筷要离席,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吃好了,外公伯父伯母你们慢慢吃。”

所谓见机行事也很坑爹,她根本不知道下面的计划是什么。

姜禹在一桌人的注目下忽然牵住了她的手,“我们出去走走。”

陶然心惊,抽不出手来,只能由着他把她拖了出去。

到了门外,用不着她挣脱,姜禹飞快地就放开了她的手。

他的手心温暖干燥,力道适中,包裹着她的手时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安心感。陶然还来不及仔细品味这种感觉,他就猝然放开,倒像是她不洁被他嫌弃地扔开了一样。

她深吸口气,亦步亦趋地跟他走出很远,直到看不见他家的别墅了,他才停下来回头道,“刚才谢谢你。”

“不客气,人生如戏,全凭演技嘛!”陶然漂亮的眼睛里明显带了丝讥嘲,“不过姜队长,下次再有这么挑战性的活儿,最好还是提前说清楚,套好招省得露馅。”

其实她是怕露怯,尴尬死了。他是不是从来都不知道他们一家子气场都无比强大,往那儿一坐就能压迫得人喘不上气儿来?

要是知道吃饭就是帮忙这件事本身,她就不来了。

姜禹沉吟片刻,“下次你还会来么?”

敢情这还不是个临时演员的活?她想了想,扬起下巴,“帮你可以啊,你答应帮我做的专栏怎么说呢?”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帮你做专栏?”

“你想赖帐?”他的眼神刚才明明就答应了,脑补也可以作数的,不然他以为她为什么帮他?

见他沉默,她作势转身,“行,那我现在就去跟那位姓苏的美女聊聊,说你是为了让她吃醋试探她的真心才拉我来演这场戏的。”

姜禹攥住她的手臂把她拖回来,“下周我先去咨询宣传科,如果他们认为没问题……我可以试试看。”

“真的?”陶然差点一蹦三尺高,紧紧拉住他的手;“姜队你答应帮我了,太好了!你、你不会再赖帐吧?我要用录音笔录下来。”

“用不着,我说过的话心里有数,绝对不会反悔。”

陶然这才发觉两人的手还拉在一块儿,不由红了脸,赶紧放开他。

心口还在怦怦跳得飞快,但好像不仅仅是因为他答应帮她而雀跃。

她悄悄地抬眸看他,依旧是清冷没什么表情的面孔,夜晚的月光下显得有些沉郁。

她帮了他,可他的心事似乎没有完全放下。陶然本想问个究竟,踟蹰了下还是作罢,总归是家里逼婚他不肯就范这么回事儿,具体的因由将来再慢慢了解吧!

********

公安宣传科那边其实很好过关,江临晚报跟他们多年来关系一直不错,加上姜禹是颇受赏识的年轻精英,领导也相信他能把握好分寸,没有任何刁难,就让他跟柳陶然合作副刊的专栏。

陶然为了表示感激,中午去找姜禹一起吃饭,顺便商量下专栏如何着手。

他们在附近的一个简约的西餐厅吃午市套餐,牛排煎的比鞋底还老。陶然切得直咧嘴,“早知你要吃西餐,我们应该去cube的,怎么也该请你吃顿好的啊!”

“我要值班,午饭时间只有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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