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在一个更好的地方了,”汉娜继续说:“我们不该再盼他在这里。而且,谁也不会比他死得更安详了。”
“你说他从没提起过我们?”一位小姐问。
“他来不及提了,孩子,他一下子就去了——你们的父亲。像前一天一样,他一直有点痛,但不严重。圣?约翰先生问他,是否要派人去叫你们两个中的一个回来,他还笑他呢。
第二天他的头开始有点沉重——那是两周以前——他睡过去了,再也没有醒来。你们兄弟进房间发现他的时候,他差不多已经咽气了。呵,孩子!那是最后一个老派人了——因为跟那些过世的人相比,你和圣?约翰先生似是另一类人,你母亲完全也像你们一样,差不多一样有学问。你活像她,玛丽,黛安娜像你们父亲。”
我认为她们彼此很像,看不出老仆人(这会儿我断定她是这种身份的人)所见的区别。
两人都是皮肤白皙,身材苗条。两人的脸都绝顶聪明,很有特征。当然一位的头发比另一位要深些,发式也不一样。玛丽的浅褐色头发两边分开,梳成了光光的辫子,黛安娜的深色头发流成粗厚的发卷,遮盖着脖子。时钟敲了十点。
“肯定你们想吃晚饭了,”汉娜说。“圣?约翰先生回来了也会一样。”
她忙着去准备晚饭了。两位小姐立起身来,似乎正要走开到客厅去。在这之前我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她们的外表和谈话引起了我强烈的兴趣,我竟把自己的痛苦处境忘掉了一半。这会儿却重又想了起来,与她们一对比,我的境遇就更凄凉、更绝望了。要打动房子里的人让她们来关心我,相信我的需要和悲苦是真的一一要说动她们为我的流浪提供一个歇息之处,是多么不可能呀!我摸到门边,犹犹豫豫地敲了起来时,我觉得自己后一个念头不过是妄想。汉娜开了门。
“你有什么事?”她一面借着手中的烛光打量我,一面带着惊异的声调问。
“我可以同你的小姐们说说吗?”我说。
“你还是告诉我你有什么话要同她们讲吧,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是个陌生人。”
“这时候上这里来干什么?”
“我想在外间或者什么地方搭宿一个晚上,还要一口面包吃。”
汉娜脸上出现了我所担心的那种怀疑的表情。“我给你一片面包,”她顿了一下说,“但我们不收流浪者过夜。那不妥当。”
“无论加何让我同你小姐们说说。”
“不行,我不让。她们能替你做什么呢?这会儿你不该游荡了,天气看来很不好。”
“但要是你把我赶走,我能上哪儿呢?我怎么办呢?”
“呵,我保证你知道上哪儿去干什么?当心别干坏事就行啦。这儿是一个便士,现在你走吧!”
“一便士不能填饱我肚皮,而我没有力气往前赶路了。别关门!缓牵穑丛谏系鄯萆希骸薄拔业霉氐簦裨蛴暌媒戳恕!?
“告诉年轻姑娘们吧,让我见见她们。”
“说真的我不让。你不守本份,要不你不会这么吵吵嚷嚷的。走吧!”
“要是把我赶走,我准会死掉的。”
“你才不会呢。我担心你们打着什么坏主意,所以才那么深更半夜到人家房子里来,要是你有什么同伙一一强入住宅打劫的一类人——就在近旁,你可以告诉他们,房子里不光是我们这几个,我们有一位先生,还有狗和枪。”说到这儿,这位诚实却执拗的佣人关了门,在里面上了闩。
这下子可是倒霉透顶了。一阵剧痛——彻底绝望的痛苦一—充溢并撕裂了我的心。其实我已经衰弱不堪,就是再往前跨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我颓然倒在潮湿的门前台阶上。我呻吟着——绞着手——极度痛苦地哭了起来。呵,死亡的幽灵!呵,这最后的一刻来得那么恐怖!哎呀,这种孤独——那么从自己同类中被撵走!不要说希望之锚消失了,就连刚强精神立足的地方也不见了一—至少有一会儿是这样,但后一点,我马上又努力恢复了。
“我只能死了,”我说,“而我相信上帝,让我试着默默地等待他的意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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