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这一天的心情都非常的愉快,先是得到一羽病情的好消息,后是看到母亲白合和杰森未来的可能,本以为这样的愉快会保持到进入睡梦中,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是……薄光,这个称作她父亲的男人,这个毁了母亲大半辈子却还不肯放手的男人竟然会出现在英国,竟然追到了英国!而且……就站在湛家花园的大门外。
湛一凡也许是远远的就认出了那站在湛家花园大门外的身影是谁,眼神犹豫的薄荷,不知是否要停车?
薄荷一把抓住湛一凡握方向盘的手的手臂,即便隔着衣服,湛一凡也能感觉到她所发出来的最大的力道。
薄荷脸色苍白的看着窗外的那抹身影却对湛一凡道:“开过去,开过去……不要停!”
临近,薄荷侧开自己的视线,夜幕下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从他落魄的身影看出他果真和从前不一样,他果真沧桑颓废了!湛一凡目不斜视的将车开进大门,薄荷将脸侧向湛一凡的方向,当薄光的视线投向车内的时候,他们却谁也没有和他对视。
“他怎么会来?他竟然追来了?他竟然还敢追来!?”薄荷低声的试问带着一丝丝的颤抖,湛一凡尽快的停了车,伸手扶住薄荷的肩低声问:“宝宝,还好吗?”
薄荷抬头看向湛一凡,湛一凡看着她的脸色已然苍白便明白了,她有事。她是如此害怕那个人再打搅她们母女的新生活,原来她心里依旧因为那个人而充满了伤狠。
他的心里也不是滋味,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宝宝,别这样。难道,你就从未想过他还会出现的可能吗?”
“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妈妈好不容易开始新的生活,他就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就不能放过妈妈,放过他自己吗?放过我吗?”妈妈让她不要再插手薄家的事,让她做好自己,她何尝不想?不放过她,也不放过妈妈的人,是薄家啊!
她怎么也想不到,薄光竟然会真的追到伦敦来。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妈妈现在在哪里!”薄荷推开湛一凡转身推门下了车,又自己开了后座的车门弯腰去将一羽的安全带解开,正要自己抱起时湛一凡已经站在她的身后将她一把抱住。
湛一凡低声的警告响在耳边:“你想让妈他们现在就知道你眼睛的事吗?”
薄荷一顿,浮躁的心终于寻回丁点儿的平静。
湛一凡轻轻的拉开薄荷,自己弯腰将一羽抱起。
“冷静,要装作你什么也没看见。”
薄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快的冷静下来,她在找自己的冷静,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冷静和沉稳。伸手拉着湛一凡的手臂,湛一凡见她似乎已经没有大碍便迈步向屋宅玄关的方向步去,薄荷轻步跟着,另一只手却紧紧的拽着拳头,战斗……重新激昂的燃烧。
薄荷和湛一凡刚刚走进玄关就听见管家肯尼尔道:“夫人,有一位姓薄的先生在门外拜访。”
薄荷一顿,他按了门铃,打算正大光明的进湛家?
宋轻语似乎也是一愣:“姓薄?”听见声响,扭头便看见了薄荷他们三人回来,放下手里的杂志便道:“一凡,你们刚刚进门吗?有没有瞧见什么人在门外?”
湛一凡看了面无表情的薄荷一眼,将一羽交给仆人低声交待带去楼上之后才扶着薄荷去沙发坐下,最后才对上自己母亲的视线静静的答道:“看见了。”
“是他?”宋轻语低呼一声,又非常快的看向薄荷,见薄荷面无表情才缓缓的松了口气,以为薄荷是没有瞧见。
“那……”宋轻语也为难了,到底是让进还是不让进?她也是打从心底的鄙视和厌恶那个男人,自己找了二十八年也没找到的挚友竟然是被他给囚禁了,而对薄荷他也从没尽过一个父亲该尽的职责,和自己的丈夫比起来,简直就是宋轻语心里的那堆烂泥。
但是薄荷在这里,她也只是个做婆婆的,并没有什么发言权。
湛一凡低声附耳,以只有薄荷听得见的音量道:“表态权在你手里,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全家都会支持你。”
薄荷脸色煞的一白,在宋轻语的眼里看来更像是她知道了薄光就在外面的消息。
宋轻语立即上前安慰:“荷儿啊,不管你怎么做,我们都支持你。但是切记不能冲动啊。”
薄荷紧拽的拳头搁在膝盖上,几秒钟之后才压抑着声音缓缓道:“不、不见……”
“见,为什不见?”湛国邦从楼上走下来,宋轻语立即抬头望去冲着自己丈夫摇头:“老公。这是荷儿自己的事,让她自己做决定。”
“怎么就是她自己事了?现在她是我湛家儿媳,况且亲家也是来拜访湛家,并不是见她一人,不是她自己的事。”
宋轻语不说话了,只看向薄荷。
湛一凡握住薄荷的手低声道:“其实我也赞同父亲的想法。这事,不能宝宝自己一个人扛。”
薄荷轻轻一颤:“可我不想见他……”
“薄荷。我这个公公的话不多,但我最欣赏你的一点便是,遇到任何事你从来都是勇敢直面,而不是逃避。怎么这一次遇到这件事却想要逃避呢?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一直逃,问题就会一直追着你,只有直面了才可能解决,是不是这个道理?”
宋轻语爱之深关之切,现在听到丈夫这样说才觉得自己刚刚的确也是心慌了,不够冷静。
“荷儿,你爸爸说的有道理,见吧,问他究竟要做什么?我们不说你妈妈的下落,难道他还能自己找到不成?想在伦敦找到我们湛家不难,但是想找到白合去了哪里,他就是大海捞针。”
薄荷抬头望向公公和婆婆,他们的分析的确很有道理,也让自己足够的冷静了下来。是啊,难道只不过是他来了就将自己吓得魂不附体吗?他有什么好忌惮的?有求于人的,是他,而不是她。
缓缓的,薄荷点了点头:“好,让他进来便是,我恭候在此。”说完,脸上的神情已经变得漠然和冷傲,湛一凡看在眼里,却心疼在心坎儿上。
薄荷这些天虽然装瞎,但是私下里和自己相处的时候已经非常的活泼,总是爱笑,任何一件小事都能让她微笑,从前的那些面具似乎已经远离了她。可现在,她就在他面前再一次戴上了面具,而他却只能看着。
伸手揽着她的肩,轻轻的揉着她紧绷的肩头希望她能放的轻松些,但是薄荷已经无法放轻松了,她全身的神经都因为那个人的到来而进入警戒的紧绷状态。
“薄先生这边请。”肯尼尔将薄光引进客厅,薄荷平视着看着前方,就算听见了声响,她也不肯移动视线,但薄光却主动的走进她的视线,朝她走来,站在她的面前。
今日不同往时,薄氏还在挣扎前行,他曾经可以为之放弃一切的薄氏命悬一线,可他却还能只身来到英国,薄荷想不明白了,始终想不明白,他究竟意欲何为?将他自己弄得如此憔悴,沧桑?藏青色的大衣即便穿的整齐却依然有不修边幅之感,脸上的胡子拉杂是在他脸上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状况,他是那么爱形象的一个人,如今却如此不修边幅的就出国,甚至出现在她的面前。
是想得到她的怜悯?还是想让她泛起一个女儿该有的愧疚之感?对不起,她已经瞎了,什么也看不见,不管他是如何模样,再也激不起她的半点儿孝心。
整个大厅没有一个人主动与薄光讲话,就连湛国邦都只是坐在沙发里,见着薄光进来也没有起身相迎,他和他的妻子一样,打从心底里将这个男人视作烂泥。
而薄光也并无与他们打招呼的心思,就连薄荷身旁的湛一凡也未看一眼,走进来看见薄荷便直步而来,站在她的面前眼神阴鸷的瞪着她,开口便是质问:“你妈妈!在哪儿!?把你妈妈交出来!”沉声,便是怒吼。
湛一凡脸色微变,湛国邦也蹙眉,都没有料到如今的薄光已经沦为了不讲任何道理的无礼之人。
湛一凡站起来,往薄光跟前一站,高大的身形逼得薄光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终于抬头向他看来却是满脸的不爽和隐忍的怒气:“别以为我不知道,基地是你摧毁的,薄家的绊子是你使得。你个小畜生,做的这些事,是你该做的吗?”
“小畜生?”宋轻语跳起来便向这边大步怒气腾腾而来,“薄光你说话注意点儿口德。骂谁呢?骂谁畜生呢?我让你进来不是听你骂我湛家人的,纯属找死啊!?你个烂泥巴……”
湛国邦一把拽住宋轻语的胳膊拉进怀里死死抱住,一只大手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蹙眉向那薄光望去:“薄先生,有什么话你可以慢慢说,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我湛家!这是什么国家?英国!这里是伦敦,不是你能由着性子撒野撒疯的地方。如果你不知道‘礼貌’和‘道德’两个词语怎么写,就请出去!肯尼尔,送客!”
湛国邦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对这全家上下的人一向都是温润如玉的大家长模范态度,所以从来都没有发过怒。但今天,这薄光实在踩在了他的地雷上,他就没见过如此的烂泥巴父亲,见女儿的第一面是怒吼,见女婿的第一面是怒骂,还顺带将他给骂了进去,当他湛国邦是死人么!?
什么挫折难题直面,对这种人,打断他的断扔进监牢里去吃苦才是正道理!
“等一下。”薄荷缓然的站了起来,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肯尼尔走过来的脚步也是一顿看向湛国邦,湛国邦也伸手示意肯尼尔才又退了下去。
薄荷表情漠然,阴冷无情的让还在怒其中的薄光终于注意到了她的眼睛。无神,而且专注在某一个地方就没有再移动,几乎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
薄荷慢悠悠的转向薄光的方向,目光落在他的脖子处,突声一个冷笑:“小畜生?你骂湛一凡是小畜生,那嫁给他的我又是什么?将我嫁给畜生的你,又是什么?畜生还不如?”
薄荷的悠然冷声让宋轻语都倒抽了一口气,儿媳妇发怒,果然不一般啊,气势出来了!
“你!我是你父亲!”薄光怒睁圆眸向薄荷伸手而去,湛一凡身形一晃,迅速的将薄荷护在怀里,侧身看向那薄光冷声而道:“怎么,又想打她?上一次,她的脸肿了四五天才消下去,也是上一次打断了你和她的父女关系,这一次你敢再碰她试试?你碰她一下,我就立即让人打断你的腿!”
这绝对不是威胁,而是湛一凡的警告!
湛一凡阴狠的眼神警告意味太浓,薄光就那么放下了自己的手,顿住脚步看着薄荷冷冷一笑:“原来,你果真是因为嫁给湛家,有他们惯着你,就把我薄家放在眼里了?别忘了,你的身体里流的是我的血,就算是你视作耻辱,不再认我,你也永远洗不掉!”
“那又如何?”薄荷扬起脖子,骄傲的看着薄光的头顶,“就是不把你,不把薄家放在眼里,你们值得吗?值得我再掏心掏费的去付出吗?说我没心肝?说我没心肺?想骂就骂吧,反正你也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关心过我,爱过我,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已经不在乎。如你所说,湛家宠着我,难道我还不值得被人宠着吗?”
薄光终于确定薄荷的眼睛应该出了问题,一顿,只看着她的眼睛没再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在想,她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啊,骂自己的父亲,冷漠自己的家族,她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不,我做的,远远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你的眼睛……”薄光喘息着死死盯着薄荷的眼睛,终于问了一句该问的话。
“我的眼睛?”薄荷冷冷笑过,“终于想起该虚情假意的问一下我的眼睛了?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在我眼睛受伤的时候,你们做过真正亲人该做的吗?有没有真正的关心过我的状况,为什么到了上班的时间还没回去,为什么了无音讯。本来就从不期盼,所以一点儿也不为此失落。因为,对你们,对你……都早已经再没任何期盼了!”
这个世界上,最怕的亲情不是失望,不是互相误解仇视,而是不再期盼。那是将要形同陌路的隐形词,她想要和他们做陌生人,这是母亲的交待,而她愿意遵从,不找他报仇,不找到他纠缠,仅此而已。
薄光看着薄荷那没有任何焦距的眸子,心却在微微的颤抖,张口语言想要说的话却梗在喉间,最后沉喘了一口气,依然只是道了一句:“既然你已经看不见了,根本不能照顾你妈妈。把她交出来,我会好好照顾她,我向你保证,我会放弃一切也会照顾她……”
“我不会告诉你妈妈在哪里,死也不会!”薄荷打断薄光的话,心里却是无尽的冷意和冷笑:“保证?你的保证值几个钱?你的保证,何以让我信任!?妈妈不需要你,永远也不再需要。你给她的只有伤害,她不会再跟你有任何可能的,你死了心吧!”
“薄荷,薄家现在经济危机,我想你不会不知道。但是爸爸没再插手,那是因为爸爸这些天都在反思自己,在思考自己这些年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现在得到答案了,我不能失去你妈妈!事业一直是我人生中最引以为重的事,但是你妈妈是我这辈子最爱也是唯一心爱的女人。我可以不要别的一切,我愿意放弃别的一切,我只要你妈妈。你明白吗?我的这颗心,我现在是捧着诚心而来……”
“你以为,你的爱,你的悔恨,你的诚心妈妈稀罕吗!?这些年你对她做了什么?这些年你是怎么对她的?爱,不是把她囚禁!那是畸形的,变态的,不可理喻和无法理解的!你那不是爱,你那是自私,是占有。”薄荷抹了一把脸上冰冷的泪水,给了薄光一个冷冷的嘲讽:“反正,她不在这里。她被我安置在了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在那个地方她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开心,她会有人爱,她也会学着去爱别人,你死了这个心吧!从今以后,你别再妄想妈妈了,你好自为之吧!”
薄光闻言脸色剧变,上前便想去拉扯薄荷,却被湛一凡手臂一挡推开了距离。
薄光的脸上已经出现抓狂和非常慌乱的神情,眼底甚至浮现惊恐:“你要让别人爱她?要让她爱别人?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你爸爸啊,她是你妈妈啊,你不能这么对我们!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合法的妻子,除了我,她不能去爱别的任何男人!不能!”
什么?薄荷的脸色惊变,瞪向薄光那抓狂惊慌的脸,自己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他说什么?
合法……妻子!?
154戏整
宋轻语也呆了,傻傻的瞪着这陡然突转变化的一幕,连她都难以置信薄光突吐的这个秘密,更何况薄荷?
薄荷的整个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只反复的回响四个字:合法妻子……合法妻子……?妈妈是他的合法妻子?
薄荷摇头,眼里的惊恐倾泻指控的投向薄光:“你骗我,一定是骗我!妈妈是你的合法妻子,蔡青奕是谁?薄烟是谁?你还想骗我,你以为我才三岁吗?我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一个字!”
这个世界,究竟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薄光从衣服里掏出两个红彤彤的结婚证摊到薄荷的眼前,颤抖的手心里两个红艳艳的结婚证是那么的真实。
薄荷不可置信的看着,却没有伸手去拿。不敢,不敢再去证实他的话,曾经她一直有预感母亲还有事瞒着自己,却没想到会是在今天会是由这个人告诉自己这个秘密!
薄光只以为是薄荷看不见,所以自己颤抖着手打开结婚证:“这是我和你妈妈的结婚证,上面有照片,有日期,有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印章。还会是骗你吗?”
薄荷看见了,看的清清楚楚。母亲白合与他的合照,还有那鲜艳且清晰的印章,这些年他还是保管的那么完好且崭新。
“宝宝,的确是。”湛一凡低声俯在薄荷耳边道,却也是提醒着薄荷的冷静。
薄荷还怎么冷静的了?伸手‘啪’的一声打在薄光的胳膊上,双目圆睁:“我看不见!我不会相信的!你以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吗?结婚证是伪造的!你的妻子是蔡青奕,你的嫡女是薄烟!这些年,你疼爱的妻子,你疼爱的女儿是她们,而不是被囚禁的妈妈,更不是我!”
眼泪一滴滴的从薄荷的眼眶夺出,被欺骗了二十八年,她不愿意再相信他,哪怕一个字!
“这究竟怎么回事?”宋轻语见薄荷已经快崩溃了,推开丈夫圈住自己的胳膊上前质问。
薄光神情恍惚,看了宋轻语一眼,又看向薄荷那同样质问的表情却只沉默。
湛一凡感觉怀里的薄荷已经在颤抖,她今天晚上经受的已经够多了,够了!再这么下去,她只怕会控制不住情绪,她这段时间受了太多的伤身体还未完全的康复,想着湛一凡便侧头向薄荷冷声道:“如果,还想继续话题,就请解释。如果不想再继续,就请出去!”
绝对的逐客令,岳父又怎样?既然都骂他小畜生了,至今往后他也没有必要再给他任何客气的态度,甚至半点儿脸色。
薄光脸色难看,看着对自己下了逐客令的湛一凡和湛一凡怀里明显就在瑟瑟发抖的薄荷,薄光顿了又顿,终于在众人的质问视线中缓然道来:“二十八年前,你妈妈怀着你,而薄氏突然遭遇金融危机。那个时候我年轻气盛,也争强好胜,薄氏和事业还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没有之一。那个时候,只有财力雄厚的蔡氏才能救活薄氏,基地俱乐部的股份钱还只是杯水车薪,所以我选择和蔡氏联姻,我要救活薄氏。你妈妈突然失踪,我意识到我也不能失去她,她在心目中也很重要,虽然不及薄氏,但是就女人和爱情这一方面来说,她在我心中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位置。找到你妈妈之后,我就带着她去登记结婚了,她也以为我回心转意,她说……”薄光哽咽了几下,眼眶竟然泛红,看着薄荷那张酷似白合年轻时候的脸庞温柔的道,“她说想要给肚子里的孩子一个温暖的家,她说……最后相信我一次。”
薄荷摇头,她实在没想到,原来当年这中间还有这样一个插曲,可是妈妈为什么不曾告诉她?为什么要瞒着她?
“可是,你还是将她最后的信任踩在了脚下,而且是不停的踩,踩得粉碎还不罢休直至蹂上那么几脚。”薄荷又抹了一把脸上冰凉的液体,停止了流泪,指控的双眼灼灼的就像两把火燃烧了起来直射薄光,“你和蔡青奕的婚礼,你和蔡青奕的女儿薄烟……就是对她最大的残忍!你还敢要求她再看你的诚心?”
“我和蔡青奕之间的婚姻根本就是无效的,当年给我和她证婚的牧师根本就没有牧师资格证,他是我找来的假牧师。所以,这些年我对她全部都是虚情假意,我对她好,也是有苦衷的!”薄光极力的辩解。
“那你说来听听,我看看这究竟是不是苦衷!”薄荷的声音冰凉,目光落在薄光的身上,看着他的眼睛。
因为,所有的人都以为她的眼睛看不见,所以这样的直视让薄光毛骨悚然,也感觉害怕,第一次对这个女儿竟然产生了畏惧感。
“我知道,我的心思在你妈妈身上,我不能照顾你,所以我只有对她好,对蔡家好,她才会对你好。”
“骗子!”薄荷无情的判断,“你就承认吧,妈妈拒绝你,所以你被蔡青奕的温柔攻势打败,所以你们生下薄烟!难道,你还想狡辩,你生下另一个女儿也是为了让她这个对我心有芥蒂的后妈对我好?从小到大你对薄烟的疼爱,也是为了让她对我好?你对我的漠视,你对我从未做到一个父亲真正该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我好?”
薄荷的指控让薄光隐忍的握着拳头:“一开始,你妈妈不肯接纳我,我又要照顾她又要工作还要让蔡家包括任何人不发现你妈妈还和我在一起的事几乎耗尽了精力。我承认,这些年我忽略了,更多的是因为你妈妈不接受我而迁怒于你,但你该有的我从没少过你,除了父爱之外,吃穿用度我少过你一分一毫吗?”
“少!当然少!”薄荷真正是把眼前这个男人鄙视到骨子里去了,他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吃穿用度从不少过她一分一毫?
“当薄烟被司机接送着上学放学时,我只能自己走二十分钟的路再坐公交车。当薄烟学钢琴、小提琴、芭蕾舞这些女孩子都想要学习的特长时,我只能在旁捧着书看。当薄烟学习考试很差得到你们的安慰时,我还要一夜夜的给她补课,而我将一个名次就要得到你们的严厉批评和责骂,从来没有理解从来只有命令的我!究竟得到什么了?上大学开始,除了住在薄家之外,我吃过用过你们的吗?除了对我的苛刻之外,爱……呢?”
这些话薄荷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对任何人说,她以为,这些怨,这些不公只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被自己掩埋在心底再也不会提及。可是当着他,当着这个男人理直气壮的模样,她终究还是将这一切统统的说了出来。
“荷儿……”宋轻语怜惜的看着薄荷,没想到荷儿从小吃了这么多苦,她要是早些找到她就好了。
湛一凡紧紧的抱着薄荷在她额头亲了又亲,薄荷虽然从未说过这些,但是他知道她从小到大必定吃过不少苦,可亲耳听着她亲口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种感受。心疼,还有深深的自责,自责自己还是让她面对了这一切,让她亲口说出这一切,对她来说,多难?
薄荷知道湛一凡正抱着自己,有了强大的后盾,有了强大的安慰才能舒坦的说出这一切。
薄光眼神凄然的看着薄荷,不知道是后悔还是内疚,或者……根本就不把她的话当做一回事。
“你从未说过……”
“你以为我不想说吗?从我上小学的第一天开始,你们就告诉我,以后再也不能哭,不能掉一滴眼泪。所以,从那以后,我决不再你们面前掉一滴眼泪。上大学的第一天,你们告诉我,要成为出色的检察官,要为薄家争光。每一天,你们都把我当做为薄家争光,为薄家名门耀祖的武器的工具,对我耳提面命。可我要得到一句夸赞,却是比等得到天上的星星还难。我说的出口吗?我只有做到最后,唯有做到最好,以为你们就会看见我。可你们觉得我是应该的,什么都是应该的,是不是?”
薄光顿口,怔怔的看着薄荷。
薄荷看着哑口无言的薄光,知道自己戳到了他的内心,他无法辩驳,因为他根本就是个失职的父亲!他以为他做的足够了,他自私自利的自以为是。
还敢说爱?他的爱,真是让人费解,让人无法苟同,让人无法接受!无论是父爱,还是对妻子,他完完全全就是个畜生!
薄光没想到自己的解释没有得来薄荷的理解反而让她更加的逼迫和质问自己,脸色也越加的难堪起来,他毕竟是她的父亲,她的做法和说的话都让他难以接受。
浑身发颤的薄光看着薄荷厉声质问:“你一定要对你自己的爸爸这么咄咄逼人吗?”
“我咄咄逼人?”薄荷反指自己,“那你想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咄咄逼人吗?”
薄光不发一言的看着薄荷,薄荷冷冷一笑:“重婚罪。你犯了重婚罪,根据《婚姻法》重婚罪的明确规定条件,有配偶者虽未登记结婚,但与他人以夫妻名义而公开同居生活便是重婚。作为薄氏法人代表的你,而我,一个检察官想要公诉你,只不过是我动动手指的事情。想知道牢狱的滋味吗?”
薄荷字字如珠打在薄光的脸上,打在薄光的心上。早就知道这个女儿恨自己,但是没想到会如此的恨自己,竟然想把自己送进牢狱?
湛一凡冷冷一笑,看向肯尼尔:“送客,肯尼尔。”
薄光再无挣扎,他的坦白却遭到薄荷更多的鄙视和嘲讽,甚至威胁。作为一个父亲,他终于知道自己究竟多么的失败。他这辈子最在乎的除了薄氏之外就是白合,如今放弃了薄氏不仅没有得到体谅还遭来更多的嘲讽和不领情,而白合……他迟来的悔恨愿意为之放弃一切的白合,竟然见不到一面?
薄光走了,薄荷腿一软险些倒在地上,还好湛一凡极快的搂住她虚软的身子。
“荷儿!”宋轻语疾步过来关切的看向薄荷。
薄荷摇了摇头:“我只是……”薄荷捂了捂头,看向湛一凡,“太累了。一凡,我想睡觉。”
“好,我马上带你上去。”湛一凡弯腰将薄荷抱了起来,转身便向楼上而去。
“快去吧快去吧,一凡小心点儿啊。”宋轻语在后面关心的提醒,湛一凡却已经抱着薄荷消失在楼梯口。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阿合怎么什么都没提前告诉我们呢?这又不是小事!还有那薄光,真他妈的太不是人了!”宋轻语越想越生气,刚才几次都想冲上前去直接给他几耳光,但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没有道理打登门拜访的人,更何况薄荷和湛一凡都在,所以就几番忍耐了下来。
让她欣慰的是,薄荷的态度很坚决,恨强硬。
湛一凡将薄荷抱回房间放在床上,薄荷自己拉起被子盖在身上就再也不想动弹。
一句话也不说,表情也很漠然,仿佛一个木乃伊毫无生机。
湛一凡弹了弹她的额头,就像训一个孩子一样低声道:“这样睡明天起来会感冒的,来,快把衣服脱了!”说着就扶着薄荷的背脊要让她坐起来。
薄荷也任由湛一凡扶自己起来给自己脱衣服脱裤子脱袜子甚至用热毛巾擦脸擦手擦脚。湛一凡给薄荷换上睡衣又将她简单的收拾了一番才给她盖上被子轻轻的拍着她的肩安慰:“睡吧,今天太累了,睡醒了,什么事都会过去的。”
温柔的在薄荷的额头上印下一吻,附耳低喃:“晚安。”
薄荷闭上眼睛,太多的事情钻入她的脑袋,她想整理,可是奈何全部打结,她解不开,沉在其中难以喘息。复杂的情感和复杂的事如同大海将她一口口的吞没,然后……窒息。
*
薄荷这一觉睡得无比疲惫,就像全身的骨头被重型机车碾过去了一般,只要一动便会‘咯吱咯吱’的发出响声。还未完全清醒,脑海里唯一的意识便只有‘疲惫’二字,害怕一动全身便会散架。
因为害怕所以眉心紧蹙,早就醒了的湛一凡觉得怀里的薄荷有些怪异便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低唤:“宝宝?”
薄荷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瞪着眼前的这张俊脸俊脸,半响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湛一凡微微蹙眉,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的指向薄荷的额头揉了揉,“不认识你老公了?”
薄荷眨了眨眼,深吸了一口气,握住湛一凡指在自己额头上的指头便坐了起来:“一凡!”像是大梦初醒,想起了什么似的,“现在几点了?”
湛一凡指了指时间,薄荷一看,七点半。
薄荷又低头更用力的抓紧湛一凡的手,紧张的问:“我没有把妈妈的下落告诉他吧?”
湛一凡缓缓的坐起来,靠在床头,长手臂一伸便将薄荷揽入怀中,低头在她头顶重重一吻,长长叹息:“傻瓜,睡醒了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儿?难不成,昨晚你如何英雄败退那人,都给忘了?”
薄荷摇头:“可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做梦梦见他把妈妈给带走了,梦见蔡青奕指着我妈妈骂‘小三’,指着我骂‘孽种’。”原来是梦,原来一切终止在她颓败他,一切终止在他离开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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